那些原生家庭不幸的女孩儿，后来当了妈妈
文化
2024-09-27 20:00
北京
很早之前我就一直想写这个话题，关于原生家庭不是很好的女孩儿，长大后自己成为妈妈，会是什么样子。非常幸运，我能采访到两位思想观念截然不同的母亲，球球和叶子。球球：好的，说实在的，我结婚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逃离原生家庭，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捷径。因为我没办法靠自己买房，也有过租房的想法，但最后还是妥协于父母，他们说为什么花那冤枉钱，你赚的很多吗？你看，这就是他们惯用的说话方式。而且他们觉得我到了年龄不结婚，自己一个人出去租房住很丢脸。我：所以，结婚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逃离原生家庭，但你其实没想明白婚姻是怎么回事，也没做好一定的准备，可以这样理解吗？球球：对，当时就疯狂相亲，爱不爱的，条件差不多就行，最重要的是要有独立住房，不和双方父母接触，这是我最大的要求。球球：坦白来讲，是这样的，我现在能感同身受那些为了拿到本地户口而嫁人的女性了。我：可以说说你觉得自己的原生家庭对你养育孩子有什么影响吗？球球：我也看过一些关于原生家庭类的文章，我非常不希望自己成为像母亲那样的人，从小我就生活在她的语言打压之下，我的父亲敢怒不敢言，因为他的种种物质条件使他不得不寄人篱下，连带着我也不得不低头生活。有时候想来可笑，明明是一家人，却相处得坚硬冰冷。权力，控制，恶语相向，无处不在。我：在你意识到自己原生家庭的问题之后，你会刻意规避掉那些伤害孩子的因素吗？因为你自己就曾是受害者。球球：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发誓绝对不要成为我母亲那样的人，而是要把小时候我缺失的东西全都给我的孩子，我要把他当成我，重新养一遍，我要用自己后面的人生好好培育他。球球：就那样吧，有了孩子之后，我的重心就完全在孩子身上了，说实话，有没有他都无所谓感觉，他的存在就是保持着家的完整。球球身上有两个非常显著的特点，也是很多遭遇原生家庭创伤的女性身上共有的点，包括我自己。尤其是到了适婚年龄，被父母催婚，外加经济能力一般，通过婚姻逃离原生家庭，和父母从物理距离上隔开，就成了很多女性的首选。但当把外在经济条件作为第一择偶标准，急于逃离的心就会让女性忽略对方这个人的好坏，我们会屏蔽一些敏锐的觉察，就像去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以此为核心需求走进婚姻，结果大多问题重重，球球对于丈夫并没有多少感情，丈夫的角色仅仅是户主。而孩子成为了球球的生存核心，她希望把自己的遗憾都从孩子身上弥补回来。球球把自己内心缺失的内在小孩儿具象化，投射到了孩子身上。球球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只有曾经的女儿和现在的母亲，中间没有自己。从和她的谈话中，我能感受到，她不是说曾经父母对作为女儿的她如何如何，就是未来，她作为妈妈要如何如何。而她说以后的人生就是为了孩子，这就很容易形成控制型母亲，因为她希望把孩子当成小时候的自己来养，而不是把孩子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看待。说到底，她想满足的是自己，而不是孩子，这就会导致未来，孩子自己的需求不会被看到。抱着这样的观念，很难说，球球的孩子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如她一般的家庭牺牲品。叶子：我是在母强父弱的压抑环境下长大的，是比较典型的中式家庭氛围，影响最深的就是我妈对我的精神控制，她总是和我抱怨我爸，导致我对我爸也没什么好感。但当时我并没明白，我妈这样做是为了更好的控制我，表面上看我和她是一个阵营的，但代价就是我得听她的安排，因为我和父亲关系不好，所以为了生存，就只能满足她的需求。大到工作恋爱，小到穿衣吃饭。但后来我才发现不对劲，只要我稍微表现出点儿忤逆她的意思，她就会说，那你去找你爸啊，让他管你。我看了很多关于原生家庭的书，里面介绍了精神控制的首要条件，就是将你孤立出来，让你变成只能依赖于施虐者的人。我知道我妈肯定不明白这其中的深奥内容，她也更不知道什么是精神控制，但她所做出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我的实质性伤害。我今年40岁，有一个女儿，36岁才结婚。但其实在遇到我现在的老公之前，我是打定了一辈子不婚不育的。因为我知道，我和父亲之间的不良相处模式，会对我的亲密关系造成影响，外加我长时间和母亲相处，身上肯定潜移默化沾染了她很多东西，我不想变成她，再去让我的孩子陷入痛苦中。叶子：是我老公的理解和耐心吧，从他对我有好感开始，我就明确告诉他我身上从原生家庭里带出来的问题了，哪怕我有所意识，也很难完全根除，肯定会在日后相处中有很多创伤应激出现。还有就是我不要孩子。所以我们大约相处了三年多我才决定和他结婚，然后过了三年婚后生活，一切磨合的还不错以后，他有点表露出想要孩子的信号，其实经过了三年的共同生活，我也有所松动，但对于孩子的问题我非常慎重，并且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他坦白。我还是要保持自我独立性的，不能因为做母亲了，就必须贤良淑德，如果因为孩子而让我失去自我，我是不行的。这一点还是源自于曾经被控制了太久，所以如果我老公有一天和我说，你都当妈的人了还怎样怎样，你应该先顾着孩子，我一定会马上翻脸并考虑分开。我：所以现在真的当了母亲以后，生活状态是什么样呢？叶子：说实话一开始我陷入过很严重的焦虑状态，我很害怕成为像母亲那样的人，害怕我无法克制骨子里遗传的基因。我甚至开始排斥我的孩子。叶子：多亏了我老公的耐心，他一面要照顾孩子，一面还要帮我疏导心理问题，我甚至还故意释放出了所有的恶对他，试图让他崩溃，但他都挺过来了，并且揭穿了我，哈哈。我：真好啊，哈哈，那你现在对养育孩子有什么想法和期待吗？叶子：完全没有，我就想让她像自然界里的小动物一样欢快自由的活着，虽然现在的教育很卷，但比起成绩，我更希望她能成为她自己，并且找到她所热爱的事儿。一个人只有活成自己真正的模样，才能激发出生命力和欲望。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也不会为了她而牺牲掉自己，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我现在成了妈妈，也不代表就要停止生长。叶子：当然，我们大事小情都会商量，有什么新想法观念也会及时沟通分享。现在每年我都要有一次独自旅行，他也完全没有意见。我：哇塞，这个好酷，暂时脱离家庭和亲人，一个人上路，找回自己，想想都觉得激动。关于从原生家庭创伤中走出来的女孩儿们成为妈妈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我也算其中一员，但如今我还没有像她们那么勇敢地走入婚姻，生儿育女，坦白讲，我心中充满了恐惧和逃避。我不知道从长久孤僻的生活状态投身于新的亲密关系，自己会有什么反应。我不愿意伤害别人，但也许真的走入亲密关系以后，又不可避免地会暴露出硬冷的自我。就像叶子的担心一样，即便有所觉察和克制，但很多应激反应依旧会发生。我们的生命初期，并没有从幸福模版中习得足够多的勇气。有些人会选择躲进壳里，一辈子保持孤立状态，也有一些人会选择快速进入婚姻，试图用新家庭的温暖来抹去旧家庭的创伤。球球和叶子算是两种典型代表，无论是转移伤痛到孩子身上，还是将伤痛从自己这一代切断，每位女性为了生存而做出的努力，都没有好坏之分。原生家庭创伤的根源其实不在我们的父母，他们也是受害者，只不过他们无法如我们这一代人般清醒地意识到问题所在。想要追根溯源很难，这里面还掺杂着不同时代背景下，对于每个具体家庭的影响。带着原生家庭创伤走上母亲之路，是勇敢的，角色转换带来艰难考验，让这条路即有救赎，也可能造成新的深渊。但无论如何，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投身”，去经历，去感受，去沉沦，去弥补。希望每一个成为母亲的女性，都能在其中收获到属于自身的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