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修学不仅是对法义的闻思,更是对心行的调整。这就需要通过做事来落实,来检验。在我们的义工行中,要学习菩萨怎么用心,怎么做事。只有学会这种做事方法,才能将所学落到实处,帮助我们解除凡夫心。”
静心禅院被很多小伙伴称为是修行的净土。那在这里的常住义工,是怎么践行师父“在做事中修行”的教导,又有哪些成长呢?
近日,采访了禅院斋堂组的果明师兄,听他将这三年半的常住生涯娓娓道来,我看到了法对生命的巨大改造力量。现在也邀请您,一起来听听果明师兄生命蜕变的故事!
采访对象:果明
常住时间:三年半(从西园到禅院)
目前岗位:斋堂组组长
我原来是游泳教练,因为我是一个比较怕死的人,感觉按照世间的道路——努力挣钱、结婚、生子……到最后我还是要死的。这个终极问题没解决,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后来知道只有佛法才能解决我的问题,来做常住可以沉浸式学习和修行,所以就来了。
问:为什么怕死?我觉得现在好多人是不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
我从小就害怕失去母亲,七八岁的时候,母亲也就三十五、六岁吧,看她弓着背干活,感觉她挺辛苦,然后就经常焦虑:母亲万一哪天离开我了怎么办?
小时候我经常会问:我怎么来的?也经常想:我死了到底是什么状态,死了会去哪里?怎么想也没答案。
看着母亲年龄越来越大,头发越来越白,我的焦虑与日俱增,就想着怎么去缓解我的压力和焦虑。然后会看心理学、传统文化等书籍,好像都不太能解决我的问题。后来接触了佛法,知道人其实是“不死”的,或者说是死了之后可以有好的去处,感觉内心就踏实些了,开始学佛。
问:您辞掉工作,来做常住,父母认同吗?
他们刚开始肯定是不太认同的,因为父母都希望孩子娶妻生子、传宗接代。但我觉得主要还在于自己坚持。
来做常住那年我30岁,我很看重这个节点,三十而立嘛,我觉得我要立起来。这个立,不是说我一定要达到什么成就,而是我要立志。我不断问自己:我生命最大的志向到底是什么?我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答案是:要坚定地去修行,去解脱。
所以我跟父母说,如果我不能去修行,而是按照你们的期待去结婚、生子,我可能一辈子都会不开心。我说了这话之后,父母基本上就不再逼我了。父母毕竟还是爱孩子的,我也很感恩他们让我有选择的自由。
问:来到禅院后做厨师,是因为您厨艺比较好吗?
不是。我完全是做饭小白,零基础。只是因为当时主厨常住很少,基本上靠外面大义工来支持,没那么稳定。所以我就被定位为主厨来培养。
问:您当时怎么看这个定位呢?
其实我是有点排斥的。我觉得我不适合做厨师,因为一点积累都没有。我在家里都没怎么做过饭,可能偶尔做一点,但菜是否煮熟了,自己都不清楚,更别提口味了。所以虽然有师兄传帮带我,但每天要炒那么大几锅菜,感觉自己把握不好菜的咸淡、油量等,就很有压力,每天都非常焦虑。这样的状态大概有四五个月吧。
后来实在顶不住压力,我就申请去备菜组。我在备菜组那段时间也挺难受。因为正好是冬天,还挺冷,洗菜的水也比较凉,我当时身体状态不是很好,经常腰酸背痛,时不时就要请假,影响出坡。一个多月后,组长慈悲我,就把我调到绿化组。
到了绿化组,每天扫地、扫落叶、拔草,在工作上没什么焦虑了。但我心里总有一个疙瘩:主厨这个事,我为什么没做好,搞到最后都有点灰溜溜逃走的意味,多少有点不甘心。
同时还有另一个刺激。我发现绿化组组长是个女生,比我还小一岁,她对绿化一点都不懂,就敢发心当组长。这个事对我触动很大:她啥都不会都有发心做组长,在过程中她也确实是一点点去学、去摸索。而我做主厨,因为不会做菜,我逃跑了。然后我心里就有点不甘心,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女生吗?
同时,我也认识到,在主厨这个事情上产生的焦虑、畏惧,都是自己的设定,这也是我修行的一个卡点。修行想有进步的话,其实就是怕什么、焦虑什么,就要去勇于突破它,所以我就考虑重新再回去做主厨。
很巧的是,当我这样发心的时候,之前斋堂组组长就来找我回去,我就很自然地回到了斋堂。
回来后,就开始认真地去对待主厨这件事情。也认识到,为什么以前我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主厨。一方面是我确实没积累,导致没信心;更重要的是,我不太上心,对这个工作没意乐。
有人可能很喜欢美食,但我当时出离心挺强的,我觉得吃东西不重要,吃饱就行,我甚至都不吃零食、水果。所以让我去思考每天怎么配菜,怎么把饭菜做好吃,让大家吃得欢喜,这和我的价值观好像有点违背。我觉得大家都是来修行的,不应该太在乎吃的,饭菜太好吃容易起贪心。
后来法师就说:那饭菜不好吃,你就不怕别人起嗔心吗?
我这才突然转过弯来,意识到自己思维的狭隘。确实每个行为背后都有一个观念在支配,我的认识改变了,行为自然就变了。
于是我开始努力提升自己的炒菜技能,很认真地去向其他大厨学习,主动去请教他们,什么时候放盐,什么时候放油,放多少,怎么去翻炒,菜炒到什么程度,怎么去排菜……等等,平时也会上网搜索学习。因为自己用心了,炒菜做饭的业务就越来越熟练了。
问:那炒菜就没多少压力和焦虑了吧?
没有不会做菜的焦虑了,但又有了另外一个烦恼——特别希望获得别人的认可,有很强的患得患失。别人夸我两句,就有点飘;别人说不好吃,就挺自责。还有会关注师父吃饭的情况,如果师父第二遍要是加了一点,我感觉开心得不得了;如果师父吃的还剩了一半,内心就挺崩溃的。
每天这么多人吃饭,会听到各种反馈,自己的心就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直心随境转,感觉到很烦、很苦,很想把这个烦恼给解决掉。
问:那您怎么解决这个烦恼,放下对别人评价的执著的?
答:现在也谈不上彻底放下,由黑转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过这方面的执著和烦恼确实比以前少了很多。因为我很喜欢学法义,当我有烦恼,我就用法义去对治。
首先我会思维利益过患。
过患很明显了,老在意别人的评价,让我的心起起落落,都是苦。比如别人给了个好评,心就很高举;下次别人不评价就觉得:明明我做得挺用心挺好吃的,他们怎么一点反馈都没有?真的很苦;那得到差评时,就更苦了。
另外,当我一直挂碍着这个事,闻法和修正念时心就会散乱。我知道正念是走向觉醒的钥匙,我的心因为这个事如此散乱,就别想觉醒了。
而放下对评价的执著有什么利益呢?就像师父说的,在做事中修行,要调整自己的发心,要用出离心、利他心、无所得的心。我发现当我处于无所得的心时,是最舒服的,解脱的状态就像虚空一样,接纳一切。你夸我,你损我,都只是一个生灭的影像,看着它就行了。
通过这个思维,我内心生起一个坚定的决定:我要以无所得的心去做饭,不要再执著于别人的评价,要保持平常心。可能我暂时做不到,但也要先发愿。
然后再思维缘起。
这个饭菜以怎样的状态呈现在大众面前,都是众缘和合。
比如别人夸这个菜做得好,那可能是由于菜本身的特质,就像土豆,你随便怎么做,都好吃;然后是我们农业组种菜种得好,所以菜的品质好;备菜组准备的形状好,因为同样一个菜,是切块,切片,还是切丝,都会有不同的口感;还有调料好,调料是无添加的;还有行堂行得好;我只是做了一个翻炒的动作,只是其中一个因缘。而菜的口味是有众多因缘决定的,我不能把所有功劳都归在我身上,觉得我是主厨,我有多厉害。
同样,如果别人评价不好吃,那也是众缘和合,我也不用去自责,或者与对方据理力争,我只做因缘因果的管理。
对于师父的评价,后来我也想通了。对师父来说,每一餐无所谓什么好吃不好吃,他也不会责怪我们。如果他碗里还剩下些,肯定是有寓意,让我们反思的。比如有一次,我就发现三个菜全是清一色的绿色,好像还有一个菜没怎么熟,那我们后面就去改进。
这个事情说白了就是一顿饭而已,做完就完了,就放下它。你说好吃,那谢谢;不好吃,我该调整就调整,就会变得比较自在。
座上把这些想透了后,再带到座下的实践中。
比如出坡前行的时候,我就把这些已经获得的正见再巩固一下,作为自己的一个心理预警。炒菜过程中其实就不用太多思维了,炒菜时就去训练专注和觉知。专注地去做饭炒菜,觉知每一个动作以及当下的状态,包括鼓风机嗡嗡响的声音,烟气的冷暖热等。
然后听到别人评价的时候,刻意去觉知自己当下的心行,反复思维缘起,对治烦恼,慢慢地,执著就少了。
肯定会有一点。但不同阶段,都有不同的挑战,这种阶梯的成长方式,是对治疲厌很好的方式。
比如,在主厨岗,不同时期发心也不同。开始时重点关注炒菜技术的提升,后来由于自己修学的进度学到发菩提心,就更多思考在主厨岗位上如何利益大众,如何将饭菜转化成师兄们修行的一个助缘。因为我们的色身也很重要,身安则道隆。大家吃饱、吃好了,有营养,体能跟上去了,才能更好地去利他。
这个阶段,我会更主动地研究食物的营养搭配。比如每天我们都会有豆制品、菌菇类、根茎类、还有绿叶菜,保证不同的营养成分的摄取。除了食材类型,还会注重颜色的搭配,因为五色养五脏。另外,我发现五谷杂粮这些种子的能量特别大,所以会特别重视主食的烹饪。除了白米饭,还经常会做杂粮饭、小米粥、包子、花卷、各种馒头。
再比如,因为这个岗位的性质,我不能参加集体早课。那我就调整发心:师兄们都去参加早课,我来成就你们。早课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增强皈依心,皈依之后无非也还是要发出离心,发菩提心,行菩萨行。认识到这个高度后,我带着菩提心做饭的当下,就是在修皈依,修正念,也在修利他,践行菩萨行。我在成就众生的同时也在成就自己,这样就对参加集体早课不那么执著了。
做了一年多主厨,发现自己的心力增强了,就去承担了美食组组长,后来又发心应聘斋堂组组长,做整体协调。
随着岗位的变化,我需要不断学习新的业务素养——不仅仅是与菜打交道了,还要与人去打交道,要传帮带新人,要协调人员的安排等,工作性质更复杂了,面对的问题更多了,其实也是逼着我去打怪升级,突破自己的各种卡点,提升心行。
问:我很好奇,比如节假日等,接待人数比较多,工作量增加几倍,是否会影响您的修学时间呢?您怎么处理义工和修学的关系?
答:人多的时候,出坡时间和工作量肯定会增加,比如要预计接待人数,要到其他部门借人,还要补充各种食材……说实话,自修真的会被压缩,这是没办法的。
以前我对自修会很执著,如果我今天没足够的时间自修和禅修,就会很烦。通过不断用法去对治,这种执著少了很多。
现在会想,因为出坡的原因,学习变少了,这也是特定因缘下发生的事情。学习时间的长短,也是因缘法,我有时间的话就多学,没太多时间就在义工行中修,也一样。我学的是要发菩提心,我做义工其实就是在践行菩提心。既然当下因缘需要我去做这些事情,我认真去做就行了,不用再去纠结座上自修的时间。而且人多的这种机缘毕竟相对少,遇到了,充分利用那个机会全然地去承担,有承担才有成长,能力、智慧和心量不都是在承担中一点点给撑大的嘛。
比如我发现,在斋堂要应对是平时4-5倍人数的接待时,我的身心都被撕裂开了,心胸容量也提高了一个维度,这是单纯的法义学习换不来的心行提升效果。
因为在实践当中,会出现各种无常,那我怎么去接纳?还会面对身心的疲倦,因为有时可能一天工作十二、三个小时,确实很累,这个过程中我怎么去认识苦,突破身见?很多问题,在实践中全被打磨了。以前应对是平时2-3倍人数的接待时,我都会忙得团团转;但经历了4-5倍人数的历练后,再回来应对日常情况,就会非常轻松:这都不是事。
我现在感觉,修行追求的不是自修的时间有多少,事情做了多少,好评增加了多少;而是我的三感和执著弱化了多少,我的利他心和正念增长了多少,这才是最重要的。
问:您觉得这三年半来,自己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我觉得是随着承担力的不断提升,让我从小乘发心扭转成大乘发心,这是一个根本的种性的转变。
我最初发的是出离心,来做常住也只是想解脱。当时就比较注重修学以及禅修,因为我没多少世间能力,也不善于协调和做事,也不想承担任何东西;面对不熟悉的事,本能的就想去逃避、退缩;而菩萨要学习五明,尽未来际去利益众生,想想就觉得是一件很恐怖、很艰难的事。这三年半下来,我感觉自己克服了很多的心理障碍,承担力和信心也明显提升。
比如说,最开始只是做副厨,然后到主厨,到传帮带,到美食组长,再到斋堂组组长。包括现在还承担了一些修学上的带教,这个过程中感受到自己的发心在不断增长,畏难的情绪越来越少,同时我的这种信心会出来——对法的信心和对自己能力的信心。
以前没信心:这么难,我行吗?但在不断地去面对和突破的过程中,就会形成一个自信。当再面对一些挑战时,就有勇气了。虽然自己笨一点,突破可能会慢一点,但我相信肯定可以搞定。
正如师父所说,任何一种心理或者技能,它的逻辑规律是一样的,就是7个层面:认识、建立、培养、训练、熟悉、提升、圆满。从陌生到熟悉到任运,就是一个不断训练的过程。
撰稿:破晓
排版:智筠
责编:善芥
审稿:善祉、慧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