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近三年，再次见到了康林松（Ola Källenius）。
上回是广州，这次是巴黎。
当地时间10月16日晚，康林松在EQE纯电SUV全球首发现场巴黎罗丹美术馆
35个月前的2019年广州车展，时任戴姆勒股份公司董事会主席、梅赛德斯-奔驰汽车集团董事会主席的他是当时唯一出席广州车展的跨国车企CEO，并首次以CEO的身份亮相中国车展，还把在当年9月份在法兰克福车展全球首发的Vision EQS概念车带到了现场进行中国首发。彼时是疫情前我在国内参加的最后一个车展和最后一次与跨国车企CEO进行面对面线下交流（详情可见：康林松的平衡之道：中国、投资、效率、品牌、C.A.S.E.）。
2019年11月，康林松是唯一出席广州车展的跨国车企CEO
35个月后的2022年巴黎车展前夜，现任梅赛德斯-奔驰集团股份公司董事会主席的他现身浪漫之城的罗丹美术馆，并向全球揭幕全新EQE纯电SUV和全新梅赛德斯-AMG EQE纯电SUV。EQE SUV是第四款基于奔驰中大型纯电架构平台（EVA）正向研发的车型，也是首款基于该纯电平台国产的SUV车型。他在现场强调，奔驰将在今年实现纯电车型销量占比翻番，并在2023年继续保持快速前进。此时是疫情后我在欧洲参加的第一个汽车活动和第一次与跨国车企CEO进行面对面线下交流，对方恰好又是康林松。
当地时间10月16日晚，康林松在巴黎罗丹美术馆向全球揭幕EQE纯电SUV
过去三年，全球汽车行业在经历了疫情、芯片短缺、电池原材料上涨、供应链中断、运输物流紊乱、地缘政治加剧等内外部因素后已经发生了巨变。越来越多的“门外汉”如百度、小米、索尼等官宣造车，科技公司巨头如苹果、谷歌、微软、亚马逊、华为、腾讯、阿里等也加码汽车业务，两个行业的边界越来越模糊。而戴姆勒也一分为二，集团拆分为梅赛德斯-奔驰和戴姆勒卡车两家独立的上市公司，分别经营旗下的乘用车和商用车业务。这只是传统汽车巨头加速转型的一个缩影。
奔驰所在的最大市场中国市场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新能源汽车的拐点已经是过去时，全年销量有望接近700万辆，渗透率有望接近25%，分别是三年前这两个数据的近6倍和5倍。而引领这一变革的是包括造车新势力在内的中国品牌们，跨国品牌们反而成为了追赶者，原本在传统燃油车领域的优势在新能源汽车赛道上不复存在。
在自身的电动化转型赛道上，奔驰也在不断提速，尤其是疫情后的这两年。2019年5月康林松正式接替蔡澈博士就任CEO前，戴姆勒宣布了2039愿景：即到2030年，电动车销量将占总销量50%以上。2020年10月，奔驰发布“电动为先”的战略，致力于全系产品的电动化。而不到一年后的2021年7月，奔驰再次升级战略，“电动为先”转向“全面电动”：即到2030年在条件允许的市场实现全面纯电动。
如果说2016年巴黎车展奔驰发布“瞰思未来”CASE战略、EQ子品牌以及其首个概念车Generation EQ，是三叉星徽电动化转型的开始，那么六年后EQE SUV作为EQ家族继EQA纯电SUV、EQB纯电SUV、EQC纯电SUV、EQE、EQS、EQS 纯电SUV以及EQV之后的第8款车型在巴黎发布，则为EQ纯电车型攻势画上了一个阶段性的句号：至今年底，奔驰将在所有细分市场提供纯电车型。
2016年巴黎车展，奔驰发布EQ子品牌和Generation EQ概念车
2022年巴黎车展前夜，奔驰EQE纯电SUV全球首发
集结在巴黎罗丹美术馆的奔驰EQ家族
回顾这六年，如何评价EQ家族的表现以及奔驰的电动化进程？奔驰加速战略转型背后的驱动力是什么？苹果到底是敌是友？新形势下如何推进国际合作和把握发展机会？如何看待中国新能源汽车出海欧洲？在智能电动车方面如何更好地迎合中国消费者的喜好？
当地时间10月17日上午，我在罗丹美术馆就这些话题与康林松进行了交流。
当地时间10月17日上午，我与康林松在巴黎罗丹美术馆采访后合影留念
“对于奔驰而言，电动化进程像一场马拉松，我们已经出色地跑过了前几公里，但大部分路程尚在未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康林松表示。
2022年第三季度，奔驰EQ家族的纯电车型销量达到30,000辆，同比增长115%；前9个月，销量达到75,400辆，同比增长126%，占同期全球销量的5%，销量占比与去年同期相比实现翻番。这个表现对奔驰自身而言还是可喜可贺的，但与全球电动车领域的头部企业相比，当然还有不少差距。
康林松认为，奔驰正处在电动化转型的第一阶段，现阶段车型帮助奔驰打下坚实的电动车基础。未来几年，奔驰将推出一系列全新电动车型架构，包括下一代新生代车型模块化架构（MMA）以及核心豪华车型的MB.EA平台。
基于MMA架构打造的下一代新生代纯电车型
“我们会在2025年之前夯实基础，2025年到2030年大规模加速电动化进程，以确保在2030年之前为‘全面电动’做好准备，并在条件允许的市场实现全面电动，”他说。
谈到战略转型及升级背后的驱动力，康林松表示，对于一家尖端技术企业，引领行业转型的技术趋势是必修课，所以奔驰正投入数十亿欧元以推进整个企业与全部产品的电动化和数字化。但同时，奔驰的集团战略还需要聚焦品牌的豪华定位与业务核心。
当地时间10月16日晚，康林松在巴黎罗丹美术馆向全球揭幕EQE纯电SUV
“品牌承诺与盈利韧性，是奔驰的两大优势所在，也是我们坚信的增长机会所在。同时，我们将为此投入高额资金研发尖端技术，使创新与豪华彼此匹配，”他说。“这有点像是选择先退一步躬身自省，明确‘我是谁’，再把对创新和技术的推力与奔驰品牌的核心结合起来。这就是我们战略的灵感来源。”
针对与苹果公司的竞合关系，康林松强调，奔驰会主导自己的数字化架构以确保其可控性，但这并不意味着奔驰要建立封闭的系统，自己研发所有技术和功能。相反，奔驰的目标是创造一个岛屿，然后建立与科技公司的桥梁，因为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其他国家的客户都希望汽车能与他们的智能手机生态系统相连。近期与苹果音乐、环球唱片以及杜比全景声的合作融入到奔驰车辆设计当中为用户提供更极致的音乐体验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奔驰与苹果音乐合作将Spatial Audio带入部分EQ车型之内
“所以奔驰会秉持开放的态度，并在其中扮演架构师的角色。我们正在不断扩大合作、创造多赢的伙伴关系，”他说。“但同时，我们会确保我们的座舱体验始终由奔驰定义。”
正因如此，奔驰正在大规模地扩大在中国的投入，并持续拓展相关合作关系。康林松表示，奔驰在中国的合作伙伴不仅仅是科技企业，还有汽车工业企业、也有非汽车企业，有行业领袖、也有初创企业。通过这些合作，不仅仅是在中国、为中国客户带来更多创新，同时也是立足中国、为全球市场创新。他透露，通过车辆互联系统的数据分析看到，就在过去的一年间，通过在华团队对导航系统、语音系统的研发与优化，已经看到了用户使用率的增长。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建设契合中国市场需求的数字座舱和数字生态系统，”康林松说。“我们目前已经有很好的产品，但这些进步也在提醒我们，我们需要不断奋进。在未来2至5年，我们将聚焦做好两件事：加大对新技术和客户体验—包括数字座舱和智能辅助驾驶的投入。”
位于北京的奔驰研发技术中心TCC刚刚迎来一周年纪念
对于当前的国际形势和中国新能源车企进军欧洲，康林松强调，过去30年全球尤其是中国取得的经济成功主要得益于开放市场、自由贸易、WTO框架和企业家精神。任何一个市场参与者都会追求欧洲这样一个拥有公平竞争环境与明确规则的开放市场，这是市场经济的自然演进，也提醒了政策制定者需要保持市场的开放。他相信，一个公平竞争、规则明确的全球贸易体系会创造共赢。而贸易保护主义则会扼杀经济增长，对每一个参与其中的经济体都将产生负面影响。
“作为一家跨国企业，我们将继续推进在全球的业务，”他说。“我们将继续在中国扩大投资，这是奔驰最重要的市场，有着巨大的潜力。”
结语：
时隔近三年再次见到康林松，全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全球汽车行业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奔驰也不再是三年前的奔驰。康林松作为掌舵者，在过去三年多的大部分时间里是在各种动荡和舆论压力下为这家全球最具有价值的汽车品牌之一找到一条适合智能电动时代的发展路径。这条路径就是聚焦业务核心，保持奔驰豪华品牌定位和盈利韧性，同时为此投入高额资金研发电动化和数字化尖端技术，使创新与豪华彼此匹配。奔驰的电动化转型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但通过与康林松的交流我读到的是一种笃定、但不满足于现状，向前看的态度。正如康林松所说，奔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不断奋进。
专访实录（略有删减）：
回顾过去6年，如何评价EQ家族的表现以及奔驰的电动化进程？
在过去的一年半里，我们对电动化进程全力以赴，资本分配大幅转向电动化、数字化领域。可以说，我们现在正处在电动化转型的第一阶段，现阶段车型主要基于奔驰首个纯电平台EVA，这一平台将帮助我们打下坚实的电动车基础，相关车型将延续到2025年或2026年。但是，要达成“全面电动”的目标，我们必须要更进一步。
未来几年，奔驰将推出一系列全新电动车型架构，首先是为紧凑及中型汽车设计的MMA模块化架构平台，并在一年后推出MB.EA平台，包括在C级和GLC所在细分市场的车型，一直延续到本年代末。整体而言，我们会在2025年之前夯实基础，2025年到2030年大规模加速电动化进程，以确保在2030年之前为“全面电动”做好准备，并在条件允许的市场实现全面电动。当然，这也取决于各个市场的基础设施建设情况，以及各地的立法情况等等。
对于奔驰而言，电动化进程像一场马拉松，我们已经出色地跑过了前几公里，但大部分路程尚在未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过去两年间，奔驰已经做了2-3次战略更新，这背后的驱动力是什么？
奔驰正投入数十亿欧元以推进整个企业与全部产品的电动化和数字化。对于一家尖端技术企业，引领行业转型的技术趋势是我们的必修课。但同时，奔驰的集团战略还有另一面：奔驰品牌是一个技术创新品牌，同时也是一个豪华品牌。
现在我们正在推动电动化转型，整个汽车行业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10年后的汽车行业、包括我们公司，都会截然不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明确我们的业务核心，保持奔驰的豪华品牌定位。我们不会成为一个走量的汽车生产商，因为这会稀释我们的品牌价值。
我们还认为，高端细分市场更具备经济韧性，让企业更有能力应对经济周期带来的变化。当我们在市场定位的金字塔上走得越高，公司的相对盈利水平就越高。因此，品牌承诺与盈利韧性，是奔驰的两大优势所在，也是我们坚信的增长机会所在。同时，我们将为此投入高额资金研发尖端技术，使创新与豪华彼此匹配。
这有点像是选择先退一步躬身自省，明确“我是谁”，再把对创新和技术的推力与奔驰品牌的核心结合起来。这就是我们战略的灵感来源。
对于奔驰来说，苹果是一个赋能者的角色还是竞争者的角色？
在我们的战略中，我们明确公司面向数字化未来的软件架构需要自主定义。对奔驰而言，MB.OS是软件栈，但它同时也包含与该软件栈相对应的硬件。我们正在从0到1重新定义车辆的整体电动架构，同时也重构整个生态系统的数字化架构，包括汽车本身、云、独一无二的客户ID和客户体验等等。
我们会主导自己的数字化架构，以确保其可控性。但这不代表我们要建立封闭的系统，自己研发所有技术和功能。我们的目标是创造一个岛屿，然后建立与科技公司的桥梁，因为我们的客户希望汽车能与他们的智能手机生态系统相连，无论是中国还是其他国家的客户都是如此。所以奔驰会秉持开放的态度，并在其中扮演架构师的角色，不会把定义最终用户交互界面的职责交给别人。
我们数字化战略的核心在于：通过一个ID与客户建立一对一的关系，并基于此向外拓展合作伙伴关系。昨天的发布会上我们就展示了一个完美的例子。人们喜欢在车里聆听音乐，因此奔驰希望为客户提供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音乐体验，这意味着我们不仅仅是采用杜比全景声，更是将杜比全景声融入到车辆的设计当中。当你在迈巴赫里体验这种音响效果时，你会感觉到这是一种极致体验，甚至比汉堡易北爱乐音乐厅更好——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音乐厅。苹果音乐有着非常丰富的音乐库，而在挖掘新艺术家这个领域，环球音乐是非常领先的公司。所以我们正在不断扩大合作、创造多赢的伙伴关系。但同时，我们会确保我们的座舱体验始终由奔驰定义。
至少在中国，目前的车内体验与人机交互体验，很大程度上正在主导市场选择。
正因如此，我们在大规模地扩大我们在中国的投入，开展研发领域的大规模招聘。除了在北京的研发技术中心，我们今年设立了上海研发中心，以更容易地连接长三角的汽车生态圈。目前我们在中国负责自动驾驶与智能互联的研发高层，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建立了一支高质量的研发团队。
中国人对本土的需求有着较欧洲人更深刻的理解，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工程师正在我们研发领域扮演越来越重要角色的原因。事实上，我们通过车辆互联系统的数据分析看到，就在过去的一年间，通过在华团队对导航系统、语音系统的研发与优化，我们已经看到了用户使用率的增长，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建设契合中国市场需求的数字座舱和数字生态系统。我们目前已经有很好的产品，但这些进步也在提醒我们，我们需要不断奋进。
如何看待现在形势下的国际合作及发展机会？
我们需要思考的是：过去30年我们取得经济成功的因素是什么？中国在近三四十年间取得的经济奇迹源于什么？我们相信，这得益于开放市场、自由贸易、WTO框架和企业家精神。所以近几十年的快速发展是各种因素共同促成的，而奔驰是发展的受益者。我们相信，一个公平竞争、规则明确的全球贸易体系，才能创造共赢。而贸易保护主义则会扼杀经济增长，对每一个参与其中的经济体都将产生负面影响，这是我们所不希望看到的。
作为一家跨国企业，我们将继续推进在全球的业务。我们将继续在中国扩大投资，这是奔驰最重要的市场，有着巨大的潜力。同时我们也将继续在欧洲与北美投资，从更长远的角度讲，我们认为南亚也存在发展机遇，印度、印尼、越南、泰国都有充分的增长潜力。甚至在韩国这样的成熟市场，我们在过去7到8年间也实现了出色的增长。
中国新能源车企正在进军欧洲，您对此有何看法？
任何一个市场参与者，都会追求欧洲这样一个拥有公平竞争环境与明确规则的开放市场。我认为这是市场经济的自然演进，也提醒了政策制定者需要保持市场的开放。
中国高速增长的新能源市场正由中国品牌主导，奔驰会采取什么措施和战略，以加速新能源领域的发展？
我们看到中国市场有着极为广阔的技术版图，并在汽车工业领域做出了大量创新，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断在中国扩大本土研发投入，并持续拓展我们的合作关系。我们在中国的合作伙伴，不仅仅是科技企业，而是有汽车工业企业、也有非汽车企业，有行业领袖、也有初创企业，我们通过这些合作，不仅仅是在中国、为中国客户带来更多创新，同时也是立足中国、为全球市场创新。
在未来2至5年，我们将聚焦做好两件事：加大对新技术和客户体验——包括数字座舱和智能辅助驾驶的投入。在最新一代车型续航的能效方面，我们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在大型车方面，我们的能效、静谧性和驾驶操控上都居于领先地位。我们将深耕技术创新，不断加大相关投入。同时，我们将延续奔驰的品牌基因，将我们的豪华定位融入电动化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