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全家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下放苏北农村,也许是父母为了让我不要忘了我们的“根”在南京,所以差不多每年都会利用假期设法带我回南京到大娘家小住一段时间。
城里的学生们一年只有寒假和暑假,而苏北农村则不同,不但有寒假和暑假还在春天和秋天分别多了两个“农忙假”,就是帮助生产队春播和秋收干农活,时间不长,大约一周到十天的样子;而我毕竟生在城市又年幼多病,真可谓是“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放农忙假的时候农村确实是农活很多、忙碌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我肯定是干不了多少农活,但如果天天闲在家里,给别的同学们看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所以家里大都也是利用农忙假期间带我回南京。
我们在苏北农村文化娱乐生活是比较匮乏的,除了偶尔公社放映队会利用晚上到各个小队大晒场上放露天电影,大都放映的是《地道战》《地雷战》等老的电影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的娱乐活动了,每次回南京我就尽量多看几部电影,让我至今印象颇深的是看了《马王堆汉墓出土》《亚非拉乒乓球赛》等。
热门的电影票不好买,我大娘家(鸣羊街61号)前面一进住着一家姓秦,秦家有一位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小秦同学(小名叫狗子),他是荷花塘小学的学生,他们学校有时会组织他们学生看电影,如果有学生不去看,小秦同学在征得他们班主任老师同意后会帮我把多余的票买回来。但学生们看电影都是集体活动,要到学校排队集体前往电影院,这样我要和小秦同学一起去荷花塘小学排队,我就会感到不自在,怕到时候老师会讲我,更不知道南京的同学会不会嫌弃我,因为毕竟我不是城里他们学校的学生。再加上我在农村学校还没有红领巾,他们都戴着红领巾,所以临到去看电影的时间我很是犹豫不想去了。我把我的顾虑告诉小秦同学,小秦同学拉着我就往学校走,边走边安慰我说没关系,他已经和他们老师说过了,他们老师同意我去的。
来到了荷花塘小学,这是我当时有生以来第一次跨进南京学校的大门,到了他们班级门口,同学们都要进班级听老师安排,而我徘徊在他们班级门口不愿进教室。这时他们班主任一位女老师走了过来,和小秦同学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走近我,可能是看出我的顾虑,便拍了拍我的肩膀和蔼可亲地说道:“这位同学别紧张,先进教室,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涨红了脸说了声“谢谢老师”,就跟随着小秦同学一起进了他们的教室,由于紧张老师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只顾低着头。
然后我跟随着同学到操场排队,这时有一位男老师可能是领导,走到我站的队伍前,一边指着我,一边跟班主任老师说,这位同学怎么没戴红领巾啊?班主任老师就赶紧跟这位男老师耳语了几句,这时我觉得这位男老师目光也从刚才的严厉顿时变得温柔起来,走过来没说话也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敢肯定的是班主任和这位男老师都知道了我是下放户的孩子,对我来蹭看电影表示了理解和同情。然后我跟随着长长的队伍,“冒充”荷花塘小学的学生,步行到位于夫子庙的永安商城附近的“解放电影院”看了一场当时才推出的电影《闪闪的红星》。不但这部电影的内容吸引了我,荷花塘小学的这位老师更让我感动,我记得这位女老师个子中等,圆圆的脸,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说着很标准的普通话,说话和目光都很温柔,很有亲切感,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班级的其他同学对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歧视和嫌弃。我很开心。
农忙假结束了,我也回乡下了,但“冒充”南京的学生的一幕让我终生难忘。我当时就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坐在砖瓦结构的教室里不要自己从家里带课座椅到学校上课,什么时候老师上课能说标准的普通话,我什么时候能佩戴红领巾,什么时候能仰首挺胸和自己的学校的同学排队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那该多美好啊!
作者介绍
1962年9月出生,南京市人,1981年参加工作,2022年9月在南京白下房产经营有限责任公司退休,爱好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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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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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文化 城南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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