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史诗长
在南京夫子庙东关水闸(武定门北公园)明城墙外,有一棵古银杏树(也叫白果树),十几年前,树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树龄:“256”,它记录着这棵银杏树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它没有绿绒大伞的树枝和分叉,只有几根粗大的树枝高入云宵,深深扎根土藏深处的粗大树杆,粘满了那些斑驳脱落的树皮,在流经岁月的风雨中,刻下了一个又一个岁月的轮痕,它告诉我,这棵古银杏树,曾经在历史的长河中迎来送往了无数个日出日落,在风霜雨雪的锤炼中愈发粗壮而稀有。
1988年我到地方工作,就住在离这棵古银杏树不到100米远的地方。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一条“S”型小道,从古银杏树旁路过。从武定门外到东水关闸不到一公里,西边是明城墙,东临秦淮河,在城墙根底下新开发建设了14幢住宅楼房,我住在最后一幢。紧贴城墙根下,修建一条不足2米宽的水泥路,向北延伸,有两户人家和这棵古银杏树,挡住了必经之路。一户住在城墙根底下;另一户住在河边、银杏树底下,造成弯曲难行的“S”小道,才能走出东水关闸。自然有人不满,强烈要求拆迁掉这两户人家。可这两户人家偏偏就是不走。有的人出语不善,骂姓丁与姓赖的为“钉子户”、“赖不走”。
当时,我也很纳闷,为什么要拆迁掉这两户人家。时间长了,对此情有点熟路轻辙。有一天周六下午加班回来很早,见姓赖的正在往银杏树根部浇水,便与他闲聊了起来。姓丁的,名来宝,是下放回城的住户;姓赖的,名正祥,那年已73岁,原住明城墙东关头闸里头河岸边,有一年因河水猛涨,退水后房屋地基下沉,老两口将家搬迁到对赖家有“恩”的银杏树下,搭建了两间平房住宿,说一生一世要“侍候”这棵银杏树,一住就是十几年。
暂不说“赖不走”的原因,先说说古银杏树对赖家有“恩”的故事。据清《同治上江两县志》记载:东关头因东水关闸得名,驻坝始建于杨吴筑城时期,明朝修建明城墙时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建,并在闸的两边岸上,栽了十几棵银杏树,后来在几次改建修拆中,唯一保剩下来的只有这棵银杏树。它在岁月的过往中,逐年长得又粗又高。1937年12月13日,日军进占南京城,在第6师团长谷寿夫等法西斯分子的指挥下,对手无寸铁的南京人进行了六周惨绝人寰的大规模屠杀,就在银杏树不远处,制造了“武定门万人坑”。毎天被抓来人除枪杀后推进坑内外,有时,还选几个人绑在银杏树上,让刚刚来中国的小鬼子练枪法,当活靶子来屠杀。一个夏天,“赖不走”的父亲和其他几人被抓,绑在银杏树上当活靶子枪杀。这时,几只乌鸦发出悲哀的惨叫声飞过,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也许是日本兵惨绝人寰的屠杀激怒了上天,瞬间狂风大作,“噼啪”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巨响,一根粗大的树枝被雷电折断,从空落下,正巧落在准备开枪屠杀的一名日本兵头上,这时,日本兵急于抢救被树枝压的小鬼子,“赖不走”的父亲和其他几个人乘鬼子忙乱从倾盆大雨中挣脱,跳入秦淮河中逃命。小鬼子在慌乱中发现被绑在银杏树的人不见了,急向银杏树、秦淮河开枪。“啪啪”的子弹打在树杆上和水里,枪声铭刻在银杏树中。“赖不走”的父亲跳进河里,一个闷子游出几十米,才活了下来,保住了性命。父亲在临死前把“赖不走”叫到床前,断断续续地说:“东关水闸外那棵古银杏树,是赖家的救命树,恩重如山,要好好侍候它……”话没说完,就断了气。“赖不走”把父亲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经常到古银杏树下除草、翻土、浇水,特别是到了银杏果成熟的时候,生怕采果人折断枝条,都要到现场看管,银杏树成了赖家世代护佑的“恩”树。
话分两头说。自从“赖不走”把家安置到银杏树下,一住就是十几年。到了八十年代后期,武定门外至东水关闸段进行环境整治与改造,“赖不走”听说修建一条水泥通道,要拆掉他家的住房、连根铇掉古银杏树(那时对保护古树意识淡弱),他拿老命来保护这棵银杏树,不管来自多大势力的碾压,都不肯走。他说:“人和树一样,人活着,有喜怒哀乐,能表现出来;树,是无声地活着,却给生命带来绿洲。珍惜和护佑树,就是在爱惜自己”,死守这棵古银杏树。又过了七八年,为保护东水关闸古迹,要新建“东水关闸公园”,设计人员认真听取“赖不走”的意见和想法,精心设计出“U”型路,让古银杏树保存下来,”赖不走“和另一户也住进了另一处新房。如今,当你行走到这里,古银杏树、明城墙、水闸古迹与新建公园相融合,又给秦淮风光带増添了一处气韵旖旎的风光。
岁月悠悠,银杏情深。当年被日本小鬼子弹丸中伤的树杆疤痕已消失,刺耳的枪声也销声匿迹,当你站在高高的明城墙上望去,古银杏树那一抹金色呈现在半空,就像成千上万只蝴蝶,在半空中飞旋。一阵微风从枝间拂过,无数金黄的叶子,像许多耀眼的繁星在半空中闪耀,发出“沙沙”的声响,犹如一支优雅的乐曲在东水关公园空间回荡……
编辑 | 陈涛 门西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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