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晗歌
摘/我的爱情终于来临。
没想到的是,我的噩梦紧随其后。
壹
我叫时念念,28岁,是个平平无奇的自由撰稿人。
在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纪,我迫于无奈听从家里的安排,走向了相亲这条不归路。
如同经历我不擅长的机械化面试一样,我小心翼翼接触形形色色的男人,却发现他们的话题大都离不开钱。
可想而知,爱情那玩意儿从未露面。
正当我感叹这辈子将要孤独终老时,俞抒怀出现了。
我们最初的相遇要感谢我的猫——茵茵。
它贪玩跑去俞抒怀的小院,被他抱了回来。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租住的房屋附近有这样一个优秀的插画师。
他说他刚过三十岁生日,喜欢宅在家,能出来溜达一圈实属不易。
我说,那一定要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啦。
后来他对我的关怀无微不至,在一个初雪夜,买了一束白百合向我告白。
他说第一眼看见我,就觉得我像白百合一样纯净,我们的感情也是那么浪漫纯粹。
我欣然认允。
我的爱情终于来临。
没想到的是,我的噩梦紧随其后。
贰
在收到匿名快递时,我以为寄件人填错了地址,可上边分明写的是“时女士亲启”。
我拆开后发现里头是我和俞抒怀的照片。
有人在跟踪我。
照片上俞抒怀的面部被红色签字笔狠狠划烂,照片背面印着一些不堪入目的咒骂。
这个人不愿意看到我和俞抒怀在一起,他骂俞抒怀是个该下地狱的人渣,跟他在一起的人也将不得好死。
我怀疑这个跟踪狂是我的前任齐鸣。
那时候我和齐鸣分手分得很不愉快,他疑心重,常常觉得我背着他和别的男人谈天说地——哪怕有时候我只是回复工作邮件。
我本想联系齐鸣,让他结束这场幼稚的恶作剧,但又怕我的主动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于是我选择放任不管。
何曾想我收到的东西越来越可怕:有我和俞抒怀被剪碎的合影,有数不清的血手印,有发臭的死老鼠,对方甚至警告我,如果再不离开俞抒怀,就把我和茵茵杀掉。
我再也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终于把这些事告诉了抒怀。他抱紧我颤抖的身体,建议我搬进他家里住,他会保护好我和茵茵。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
凌晨我便收拾东西,准备搬进抒怀家中。
就在我精疲力尽时,门铃突然响了。
我的心不免一沉: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找我?是齐鸣吗?我要逃离的计划被他发现了?他想做什么?
门外的敲门声愈来愈弱,忽然传来一阵格外悦耳的女音:“您好,我是住在楼上的小秦,我的裙子不小心掉在你家阳台上了,能帮我取一下吗?”
我不由得更害怕了。
我依稀记得楼上住着一对母子,也从来也没在这栋楼里见过年轻小姑娘。
我情急之下关掉屋里所有的灯,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然后惊慌失措地向俞抒怀求救。
抒怀穿着睡衣赶来,他说一路上没看见什么小姑娘。
但我的阳台上的确出现了一条陌生小白裙。
“别害怕,安心睡觉吧。”他摸摸我的头,“今天晚上有我陪着你。”
我点点头,把塞进行李袋的被褥拿出,重新整理好床铺。
我内心乱成一锅粥:“万一齐鸣缠着我不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不会允许他伤害你的。”俞抒怀伸手勾了勾我的鼻尖。
我搂过他的脖子,这才安稳睡去。
叁
我醒来时,阳台上的白裙已然不见。
抒怀说,小姑娘一大早就来把它取走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和茵茵一起搬进了他的小院。
茵茵很喜欢这里,因为有长势正盛的花草树木,它热爱在高处晒太阳。
我也很喜欢这里,在这个静谧环境下我好像能够摈弃诸多杂念,拥有更多创作灵感。更重要的是,我心爱的人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让我安全感十足。
搬进俞抒怀的公寓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过匿名快递和信件,生活也步入正轨。
可我突然发现这样安逸的日子似乎让我的身体退化,我常常陷入嗜睡状态,每天能熟睡十五个小时。
我看了医生,医生调侃着说当代年轻人大多经历失眠烦恼,我这种“高质量睡眠”很少见。他建议我强制自己规律性地作息,最好能早起锻炼,调整自己的生物钟。
第二天我六点钟就出门晨跑去了。
没想到才溜达几步,天色弄人,刹那间狂风暴雨,我来不及思索就要往回跑,忽然看见一个女孩淋着雨护着一窝刚出生的小野猫。
我怜悯之心一动,顾不上自己,解开外套撑在了女孩头顶。
“外面雨太大了,这样也不是办法,要不把猫抱回我家吧?”我提议。
那个女孩惊讶地看着我,然后木讷地点点头:“谢谢你愿意救它们。”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如在风雨中飘摇的细细弱弱的风铃声。
我们合力用衣物把小猫们包裹起来,回到了俞抒怀的小院。
这时候他已经起床开始弄早点,见到我们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他瞪大了眼睛,赶紧催促我们去洗个热水澡,以免着凉。
那个陌生女孩拒绝了,她说她就住在附近,问我借了一把伞,就匆匆离去。
我原以为抒怀会同意收留这群小野猫的,可他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它们进里屋。
我们俩之间第一次爆发争吵。
我说我不想看见它们冻死,而他反驳我的同情心。
“念念,这几只猫太小了,我们根本没办法养活它们,到头了还是徒劳无功。”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那也是小生命啊,无论如何我们都可以尝试一下啊。”我想执意把它们带回房间,可突然想到这里并不属于我。
这里是俞抒怀的家。
我没有权利那样做。
我猛地意识到这一点后,无力地哭出声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后悔搬进来了,这里限制了我的自由,我不能随心做想做的事。
俞抒怀见不得我哭,连忙过来抱住我,改口说他想收养那些猫。
我知道他已经让步了,我也答应他,我会联系流浪猫救助中心把它们接走。
但我没能等到那一天。
次日我就在家门口的垃圾堆里看见了那群小猫的尸体。
肆
“我早上就发现它们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等你醒来后再处理它们吗?”面对我的质问,俞抒怀的语气显得很漫不经心。
“是你……”我本想直接问他是不是他动的手,可我又害怕知道答案。
他不喜欢它们可以直说的,为什么要把它们杀了呢?
我不由得想起我的茵茵。
俞抒怀是喜欢茵茵的,他会给它买很多零食和玩具,会耐心给它梳毛剪指甲,还会为它作画,他甚至想过以茵茵为原型出一册治愈系漫画集。
我不相信他会做杀猫那么残忍的事。
但那些小猫的确成为了我们俩之间的隔阂。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的愤懑,久而久之,他也不多做辩解,我们俩的感情终究冷淡。
令我好奇的是,他没有提过分手两个字,也不同意让我搬出他的房子。
他说他是爱我的,他不能做出那么冲动的决定。
“念念,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俩是有缘分的吗?你说过要好好珍惜这段缘分的。”
我当然记得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对此也是万般不舍。
我努力说服自己去接受小猫自然死亡的事实,我想和抒怀重归于好,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在他书房发现了一封被撕碎的信。
我仔细把它拼凑起来。
是他的学生写的。
而我竟不知道他有过什么学生。
我颤颤地打开那封信,里头的内容不是手写的,而是印刷的工工整整的宋体。
“亲爱的俞老师:
展信佳。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能见到您,我的老师。
您还是那么意气风发,想必这么多年过得很不错吧?
让我觉得非常失落的是,您好像没有认出我。
也许有必要提醒一句:那天来取那条掉落的白裙子的人,是我。
都说女大十八变,是因为现在的我打扮得更为精致成熟,您才没有认出我吗?
还是您根本不记得教过我这样一个学生呢?
可是老师啊,我很想你。
这么多年,我一直一直在想你。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你来见见我好吗?
我住在1302——就是之前时念念住的屋子楼上。
我会等你。
当然,如果您不愿意来,我也会想办法去打扰您的。
您的学生秦玟。”
我把这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后,放回了原位。俞抒怀虽然把它撕碎,但是没有扔掉它的打算,这让我觉得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师生关系那么简单。
一想到那天敲门问我取白裙的女孩,就是这个写信的学生,我心底一凉。
那个女孩是把我当做假想敌了吗?
她既然住在我楼上,也能日日夜夜观察我的行为轨迹,难道那些奇奇怪怪的照片是她寄给我的?
她为什么恐吓我?
我鼓起勇气想找俞抒怀问清楚,却发现他并不在家。
一种不安的直觉油然而生。
我慌忙跑向我从前租住的那栋楼。
伍
我的直觉没有错。
看见俞抒怀和那个女孩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说不清内心呈现的是自己被抛弃的难过、被玩弄的自嘲、还是早点看清他真实面目后的坦舒畅。
那个女孩背对着我,她紧紧抱着抒怀,好像他们是一对长久不见的恋人。
我不敢上前戳破他们这层关系。
我在角落里深情款款注视着我的影子,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俞抒怀已经不见了。
“老师已经走了哦。”
突然有一阵熟悉的笑声响起,我抬起头一看,居然是那天救猫的女孩!
“您好,我叫秦玟,是俞老师的学生。”她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倒让我觉得自己败下阵来。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她。
我从没想过会碰上这样一个稚嫩的情敌。
“你叫他……老师?为什么呢?他难道不是个插画师吗?”我狐疑道。
秦玟狡黠地眨眨眼:“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不清楚,但在我初中的时候教过我美术,还夸我很有艺术天赋呢。”
我镇定地问她,为什么要偷偷跟踪我。
她说,想看看老师到底喜欢怎样的女人。
“我特意搬到你家楼上观察你,把裙子扔到你家阳台上,借机想和你见面,谁知道你是个胆小鬼,遇到问题只知道寻求老师的帮助。”她讥讽挑眉,又有些惆怅,“但是老师很吃你这一套嘛。”
我苦笑了几声:“那些恐吓我的东西也是你做的?你看上去才多大?怎么不学好呢?”
她对我嗤之以鼻:“姐姐,我已经成年了,很多东西不用你来教育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别被老师骗了。”
她说罢,给我看了几张他们的合照。
那是好几年前的照片了,里边的俞抒怀还略显青涩——他们相拥接吻,在落日后的公园、在车水马龙的街角、在舒适温暖被窝——我的心脏快要停拍。
“姐姐,老师今天主动找我,说他没有忘记我们过去的一切,但他不忍心伤害你。你能自觉一点儿退出吗?这样对谁都好。”
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目光太过真挚,我仿佛要喘不过气。
她似乎是要给我最后致命一击,淡淡道:“恐怕你不知道吧,你以为和老师相遇是因为他救了你的猫,其实并不是。老师对我说,他压根不喜欢猫,他故意抓走你的猫而后送了回来,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你们根本没什么缘分,只是老师觉得你长得挺漂亮,一时兴起而已。”
我开始耳鸣。
我知道自己没功夫和她再理论下去,调头回去要找俞抒怀问个明白,结果在家门口和他撞个满怀。
我抬手想给他一巴掌被他拦下,随即揪住他的衣领骂他虚情假意。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见过秦玟。
他哭笑不得地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然后一把把我拽进了客厅:“念念,拜托你动动脑子,现实不是你写的狗血小说,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陆
俞抒怀开始对我讲述他和秦玟的故事。
他大学实习期间在中学当实习教师,毕业后也曾在机构教过美术。再后来,他想突破这种传统工作的禁锢,选择自谋生路,再三斟酌后走向了自媒体行业。
秦玟是他记忆中最娇纵的孩子。
她的家庭条件足够优越,但父母离异,没有人花精力关心她。她像许多青春期的女孩一样渴望关注,她会花钱收买人心,组建依附她的小团体,还经常霸凌其他弱小学生。
秦玟给他表白那天,他吓了一跳。
他拒绝得很果决,并且告诫她要好好学习。
可她非但听不进去,还在半夜去找他,扬言要告诉所有人他们俩的关系不清不楚。
最后他被逼无奈,只能辞职离开。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对他恋恋不忘,这的确给他带来莫大的困扰。
“我现在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俞抒怀蹙着眉解释,“我已经和她说明了,你是我爱人,我们俩不可能分开。”
原来是师生恋啊。
我能理解少女情怀,但我不能接受秦玟的偏执。
我没有告诉俞抒怀的是,我看过他们俩的亲密合影。他们那时候笑得那样开怀,他怎么能只字不提?
俞抒怀一定还有秘密瞒着我。
我下定决心要逃离这里。
可俞抒怀好像化身为一只不眠不休的秃鹫,没日没夜地紧盯着我,恨不得时时刻刻把我和他绑在一起,他控制我的饮食起居,几乎与我寸步不离。
他素来不爱出门,也不再允许我独自晨跑,我恍惚间又回到了嗜睡时期,时常头昏脑胀,记不得今夕何夕。
终于,我忍不住和他说,我生病了。
我想去医院,再不看医生我会崩溃的。
他仍旧不同意。
情急之下我提出了分手。
他突然一改往常的温柔体贴,暴躁地掐住我的脖子。
“念念,我这么爱你,这么爱你,你怎么会想要离开我?”
“时念念,你说过我们是契合的,我不能没有你。”
“时念念,你跑不掉,你永远跑不掉。”
他发疯般在我耳畔反复念叨他的爱,全然不顾我的窒息。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他囚禁在房间里,脚上笨重的镣铐锁在床沿,丝毫没有施舍我挣扎的余地。
庆幸的是,茵茵也在房间里。
我竟然感激他把茵茵留给了我。
柒
这个幽暗的房间好似我的墓穴。
俞抒怀近段时间早出晚归,我不知道他是否只是不乐意和我呆在一块儿,亦或是出去找秦玟叙旧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这一天,俞抒怀破天荒拉开了窗帘,天气很好,阳光扎入我的眼睛,如同一把尖刀。
“生日快乐,念念。”他吐气如兰。
我这才意识到已经步入秋天了。
我几欲说不出话:“怪不得最近隐隐约约闻见桂花香。”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逛逛吧。”他很久没有这般温柔地摸摸我的头。
我不禁流下泪来。
他小心翼翼帮我解开脚镣,我搂住他,亲吻他的脸颊:“对不起,我不该质疑你对我的感情,对不起。”
他像个孩子一样,对我突如其来的主动抱有羞赧之色。
我不断告诉他我是有多爱他,才会在看见他和秦玟在一起时绝望透顶。
他若有所思,拉起我的手:“你会怪我吗?我把你关在这儿这么久……”
“抒怀,我知道这只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你想把我留在身边,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的。”我耐心安慰他,让他不要过于内疚。
我倚靠他,跌跌撞撞走下楼梯。
我太久没有走这么长的路了,我抑制内心的兴奋,牵紧俞抒怀的手。
一路上我都表现得很乖,哪怕只是吃个路边摊,我也很满足。
回家途中路过警局,他突然冷不丁问我:“念念,你没有想过逃跑吗?”
我疑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跑?”
他没有接话,我知道他在试探我的忠心。
我心里有数,现在还不是我能逃走的时机。我怕他意识到我的虚伪做作,又把我锁在他身边。
我不想再经受他对我的凌辱。
我以为这一次我的表现足以让他安心,其实不然,他还是没有提供我任何通讯工具,照常把我锁起来关在卧室里。
不过我们俩的交流渐渐多了起来。
我每天告诉他,我想吃些什么菜,他都会为我做。
我每天看他画画,他说他画的是我。
——他画得很抽象,但我一眼就能看出,他画中的女人被绑在床上向男人示好。
我假装不在意,和他说,我也想继续做我的工作。
我想继续创作,这样也能添笔收入。
我想让他觉得,留着我是有用处的。
他同意了,此后时常带我进入他的书房。
捌
事实上,俞抒怀并不会让我接触到任何尖锐的物品,哪怕是一支笔。
在这种压力之下,我戴着锁链的手抱着没有网络的平板,很难写出好文章。
我开始改变策略,让他感受到我对他的爱慕和崇拜,我对他说我想快些和他结婚,生下一儿一女,他们会像他一样极具天赋,在艺术领域颇有造诣。
慢慢地,连我都快要相信自己是爱他的了。
有时候我会想象和他结婚的场景,漫天的羽毛飘落在我的婚纱上,而我笑容满面戴上他的戒指。
不如就这样和他相处一辈子吧——如果他囚禁我是因为爱我的话。
可是我好像把事情想得归于简单了。
这一天打开房门的不是俞抒怀,而是秦玟。
她开门后看见蜷缩在床头的我,吓得惊叫出声。
“是……姐姐?是姐姐吗?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我对她避之不及,她却跑过来看我憔悴的脸。
现在她该用更嘲讽的语气笑话我了吧?
“那个浑蛋。”她啐了一口,皱着眉头问我要不要和她合作,“如果我现在把你放走,你会报警吧,姐姐?”
“这么多天没有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我今天故意找他喝酒,下药把他迷倒,马不停蹄地来这里找你。”她止不住地笑,“还好,你还活着。你现在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知道自己以前被他耍得团团转了吧?”
我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冲出胸腔。
我就要获救了!
我要把这段经历公之于众!
谁知道秦玟突然起身要走!
我像只沉寂已久终于爆发的困兽,开始冲她嘶吼:“你要去哪?!秦玟!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她悻悻耸了耸肩:“姐姐,我没有打开你脚铐的钥匙呀。”
“报警!求求你帮我报警!我求求你!”
她咧开嘴笑起来:“你是老师喜欢的东西诶,我怎么能放你走呢?老师会不开心的。”
她说罢,像逗狗一般吹了声口哨。
随着嘭地一声,我又陷入了无边地狱。
玖
我忽然很期待俞抒怀回家。
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没有再踏入过这个房间。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饿得反胃,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可是无论我怎样挣扎,得到的只是手腕的疼痛和凹陷的伤痕。
我强迫自己入睡,我渴求在睡梦中死亡,但老天偏不依我。我一次次睁眼,又一次次绝望地闭上,直到我依稀听见开门声——
是秦玟。
她吓得尖叫,然后跑过来看我憔悴的脸。
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她轻轻地喊我姐姐,姐姐,姐姐。
“是你吗,姐姐?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答复她,她转身又冲出房门。
没人能救我——正当我竭力扯出一丝苦笑时,秦玟又回到我的面前。
一股汽油味扑鼻而来。
我惊恐地悟到这不是幻觉!
我耳畔传来秦玟甜甜的笑,她说姐姐,老师是真心喜欢你的。
“老师一个人在下面一定很孤单,我舍不得看他那个样子……既然他舍不得你,我就送你下去陪他吧。”
秦玟轻轻摸了摸我瘦瘪的脸颊:“也不知道他看见你这个鬼样子,还会不会喜欢你。”
她眯了眯眼,信手点燃一支烟。
我在烟雾弥漫之中落下泪来,眼前朦朦胧胧的,我好像挣脱了锁链能够自由行走了,我漂浮在空中,难掩喜悦地飞出门去。
冥冥中我听见了一群小猫正喵呜喵呜撒娇,我奔过去,看见茵茵也在那头慵懒地甩着小尾巴。
我欣喜地把它搂进怀里,亲吻它的额头:“茵茵乖,别怕,结束了,都结束了。”
番外•秦玟
①
能在这座陌生城市撞见老师,真是一件惊喜而幸福的事。
说实话我这些年一直在想他,想他性感的喉结和清心寡欲的白衬衫,想他骨节分明的右手和单薄的嘴唇,而他迷人的气质一点儿也没变,温文尔雅,一如我当初爱慕的模样。
岁月给予了他老练沉稳,给予了他名利财富,也给予了他……一个女人。
在我认识老师以来,他身边的异性换了又换。
奇怪的是,他素来不缺女人,却极缺女人的仰慕和爱。
②
我跟踪了那个叫时念念的女人很久,最后选择搬进她楼上的住所。
她是个悠闲自在的自由职业者,养了一只猫,平日里除了在家创作,似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为什么会跟踪她,当然,是因为我的老师——我发现我的老师偷走了她的猫。
我本以为他会把它开膛破肚,就像在我中学时期那样——老师喜欢虐杀小动物,他欣赏和怜爱它们的残肢。
可是他没有。
我的老师给它买了一根火腿肠,甚至亲自给它洗了个澡,然后装模作样地把它送回时念念的住处。
时念念果真喜出望外,对老师萌生了好感,他们俩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我很想冲上前去制止时念念,她根本不知道伪善面具之下的老师是个多可怖的人。
但在我行动之前,老师却做了让我大为震惊的事——他居然给时念念寄动物尸体和血手印,恐吓她离开他自己!
我的大脑突然兴奋起来。
不愧是老师的作风啊。
他想试探时念念会不会离开他,或者说,通过这个方法他能让时念念再离他近一点儿。
在赞叹老师的同时,我不免失落起来。
他对她的控制欲,恰恰证明了他对她的深情,不是吗?
我嫉妒时念念,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打算主动找老师聊聊往事。
老师曾经说,他是喜欢我的,那他现在还会对我一见钟情吗?
③
令我大失所望的是,老师没有认出我。
我犹豫再三,还是给他写了一封信。
我知道他会如约而至。
因为一旦他想起我是谁,他的心便不再安稳。
我毕恭毕敬弯腰,向老师问好,他勉强笑笑,像个绅士一般与我保持距离。
我上前踮起脚熟练地勾住他的脖子,他嫌恶地推开了我。
“别这样,小玟。别来打扰我,我想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冷冰冰的,语气完全不像当年那样魅惑。
他难道忘记了那时候的他,是怎样哄骗我和他上床的?
他难道忘记了当初的他,如何折磨一个又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他难道忘记了那些被他一步步摧毁的生命?
太可笑了。
老师竟然说他想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
那我呢?
那些被他荼毒的少女们呢?
她们有些连命都丢了,拿什么来过正常人的生活?
老师啊,你有什么资格轻描淡写说出,想好好过我们永远实现不了的正常生活这种话?
我气不过,直接上前抱住了他,他没有挣脱。
我明白,他在让步,他在给我机会。
老师走后,我发现了躲在不远处的时念念,我拿出我和老师的照片,劝她早点离开他。
可她压根不听我的话。
也是,自恃机敏的成年人,怎么会把我这种幼稚的挑衅放在心上呢?
④
我深知老师对她是动了情的。
不然他不会留下那群令他厌恶的流浪猫。
老师苦恼地对我说,他没法儿忍受那些脏东西。我很乐意帮老师这个忙,于是我把它们领走,二话不说把它们一只只掐死,扔进了垃圾桶。
后来我兴致勃勃去找他邀功,结果他冲我大发雷霆,还给了我一巴掌。
“老师……”我满脸惊愕。
老师,我帮你解决烦恼,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我争不过她。
我怒火中烧,想当面戳穿他给时念念下安眠药的事,但理智及时制止了我。
我挤出两滴眼泪,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而后转身就走。
老师当真很吃这一套。
他跑过来哄我,顿时我又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中是有胜算的。
我开始隔三差五约老师出来谈心,我胡编乱造自己现在的苦楚,老师也站在一个大人的角度替我权衡利弊。
他懂的很多,举手投足都点在我的心坎上。
我想得到他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但我知道现在的我不适合再次和他表白。
我得静候时机。
⑤
我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时念念。
有一回我假借着酒劲,问老师现在和她的关系。
“老师,你们俩郎才女貌,真的很般配。”我淡淡地说。
他很开心,他告诉我时念念现在在家很乖,他们俩永远不会分开。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转念间,我想起了曾经那个被关在俞老师房间里的我。
——那是十四岁的我,被他锁在他的出租屋里的我。
他那时候说他很喜欢我,不允许我跑出他的视线。
我手一抖,酒杯碎了一地。
我想起无数个疼痛难熬的黑夜,我在床上大喊我要杀了俞抒怀,而他却压在我身上尽情享受我的挣扎。
“你怎么了?”老师突然发问。
我这才回过神来,吸了一口凉气:“我喝多了,好想吐。”
他贴心地把我送回了家,在他走之前,我略带哭腔地向他告白:“老师,你是不是忘记之前对我说过的话了?我好像还是放不下你,但是……但是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这样真的太痛苦了……”
他大概以为我是真喝醉了,他亲了亲我的额头:“对不起,我亏欠你的,只有下辈子来还了。”
我装作没有听见,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老师,您总是骗我,所以今天这句话我能当真吗?
⑥
我决定相信老师。
他心底是记得我的,那么只要我让时念念消失,老师就会属于我吧?
我偷偷在老师酒水里下了迷药,然后拿着他的钥匙,进入他的家中。
我一个一个房间寻找,终于找到了一脸惊恐的时念念。
她看见我仿佛看见了救世主。
我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热情地和我说话,她之前黯然无色的眼神顿时发出刺眼的光。
哈哈,这个傻子,还以为我是来救她的呢。
我只不过是证明自己没有猜错罢了。
老师的喜好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身后的时念念好像一匹发狂的野兽,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她的这种苦多的是人经受过,我难以动恻隐之心。
回到我的住处时,老师还没醒,我独自亲吻他的眉眼,想要把他占有。
我蹑手蹑脚地把老师绑了起来。
我也给他上了一把锁。
他不是喜欢这样吗?
他醒来的时候一定会很兴奋吧。
⑦
在这个平凡夜里,我被老师的叫喊声吵醒。我揉了揉眼睛,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让我赶紧松开他。
我翻身坐在他腰上,细细舔舐他的脖颈:“老师,你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吧。是不是很刺激?”
“滚开!”他暴怒,还骂我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我疑惑地问他:“老师,这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他奋力地抬手想要扇我耳光,可惜,我准备的镣铐精致实用 。
“老师,你现在这副样子跟时念念好像啊。”我讥诮地笑起来,“我昨天去看过她了,她还求我替她报警呢。不过老师你放心,我不可能救她的,我只听你的话。”
俞老师沉默了许久。
他收起刚刚嫌恶我的眼神,柔声细语喊我的名字:“玟玟,解开我,老师知道你是最听话的孩子。”
“那你爱我吗?”我眨眨眼。
他迟疑不决。
我早就猜到他会是这样犹豫:“老师,你那天晚上说的是真的吗?你觉得你对不起我,想下辈子补偿我?”
“对。”他这次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点点头,从他身上爬下来。
“对不起,玟玟,下辈子有缘再见,我会对你好的。”他的声音清澈如泉水,我的心也随之亮堂起来。
我转身拿起床头柜上的刀,竭尽全力把它戳进老师的心脏,然后一寸寸剖开他的胸膛。
哀嚎声响彻我的脑海,老师的脸逐渐狰狞扭曲,他恶狠狠瞪着我,似乎要把我一同带入地狱!
“别着急啊老师,我会紧随你的脚步。”我俯身贴在他耳边喃喃,“等我杀了时念念,我会来找你的——我们之间的羁绊没有结束,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我的老师啊,你许诺说,你亏欠我的下辈子来还。
我现在有点儿不信了。
那就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下辈子吧。
我迫不及待想要亲自验证,你的许诺,到底是不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