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恼的马文要去天尽头，带着他十二岁的影子只身出走，去哪里，海的中心。苦行僧般的情志迈开步子，遥远的征途上多了踌躇少了孤勇。看完赵命可的小说集《到天尽头去》，就有了这么一种纵横交错、余味悠长的感慨。仿佛从一九九九年一口气走到二零二四年，抽空感受下时间一去不返的无奈。再回头，爱人的迷离还有，父母的影子还在，从怀念的喜到离别的悲，拿得起放不下了，应了佛陀阐释四圣谛时告诉人们世间何为苦？人为无常变化烦恼心累，所以是苦，苦亦是烦恼。
小时候喊腰疼，大人就会说“一个碎娃子哪有腰，说谎耍怪的，又成啥精？”像小说集里《到天尽头去》中的马文，爱闹腾心眼子也多，多到看见母亲移情别恋王木匠的羞耻事哑然了，憋屈的马文喊不出藏不住，困在蒙羞的青春里少了朝气。叛逆的气息若得马文烦恼风生水起，跑到作者笔下，是小说集里的李飞狗、刘茂林，还是马林旭、王来雨、张立勇？马文成了他们的情感底蕴包含着的“郁郁不得志”，长大了恋爱了，爱得胆怯又彷徨，付诸行动迟疑又内敛，一眨眼马文成了张立勇，快奔六十的人了才有着中年人遇事不惊的坦然。
赵命可笔下，有创业的马文、打工的马文、甚至游手好闲的马文，每个马文犹如下海弄潮儿力争要拼出一番事业，奔波中把人生丝丝缕缕几许悲怆表达在无声中相互交织，是谁无法言语明示的苦？马文出走的壮志未酬，李飞狗回家时的恓惶，赵立勇中年退休回乡后的生死未卜。集子里每篇小说每个故事的结束，都能让人感受到情意难却充斥在南来北往的烦恼中，离开是意味深长的表达。
一直以来北方的黄土沟壑和贫穷并称，是落后的代名词。南方以南的广东、深圳又是外乡人的代名词。北方人赵命可，站在南方的冬瓜岭上写着北方人的漂浮不定，切着人变化多端的情感在现实中游弋，描述着外乡人的都市困境。如《都是因为我们穷》《与女人对弈》《兔儿鼻子》，一边缝合着马林旭的精神寄托，一边注入刘茂林需要的情感慰籍，还有张立勇惬意人生的到来。作者将马文的精神凝结在他们身上像疤痕，令他们的兴致、事业、家庭、处在高不成低不就的伸张中喘息，紧箍咒般不得不随遇而安。身处异乡的男人们学会了暗藏心机也学会了借酒浇愁。即便在妥协中不断丧失也要活出脸面。不知是北方人生命里的粗糙和倔强发挥作用，还是害怕回到黄土沟壑遭受嘲笑比飘落的雪花还多？赵命可写着别人的故事，也写南北地域的文化差异对奋斗的理解，看新旧观念在两代人身上悄然改变和形成。
赵命可笔下的男女是福祸相随贵人相伴，冲突时时发生的男女。他们是一群已婚男女，有着若即若离别样的亲密关系，把都市生活过得光怪陆离，将隐匿的情感跳跃在婚姻外错落有序，挑唆人心浮想联翩，仓皇中还想去补救男人与女人在婚姻落中下的遗憾。总之，作者笔下的男人们忙着奔波世界，女人们抽空挑唆事端，偶尔相互帮衬。
如《两地书》里年轻的祁阳结束了单相思，潦草中结婚了；迷恋李飞狗的曹丽失望地去了南方；《兔儿鼻子》里的宋阳愤愤不平离婚了移居国外；谷文庆的母亲陈小平愤恨自杀，他想强暴的胖会计离开了；《与女人对弈》的郁子穿梭在男人圈里高升做副秘书长去了；《都是因为我们穷》里即将退休的王琳有着欲说还羞的暧昧情怀；这女人哪妇人她们都在自己的故事里流连忘返，家门里外努力拼搏又被忽视。这些形态各异的女人们，花着心思寻找自己的幸福生活，她们有着好也有着坏，像谁？
始终如一是男人们对女人的行为要求。可什么样的男人让女人们言行不一？由爱生贪，由贪生恨，爱恨嗔心，哭得有鼻子有眼有嘴却难以说出，一路走来女人们不想计较了，也不再年轻了，表露心扉时像唱着酸曲在脚下掰扯，算计出生活在指缝里流失却懒得搭理。她们在岁月的河流里打磨自己，像城市里的温雅婷、郁子、王琳，黄土地上的李玉枝又像刁悍的张寡妇，不被自家的男人爱，被喜欢的男人爱一回又能咋样，“人总是要活着的”。活着的她们是死去的她们，离开的她们再次相遇都是未知。此时，她们是真、是善，唯独不美，正气夹杂着坏，坏得没羞没臊地躺在男人怀里温存。
像今夜洁白的月亮悬挂与夜，散发出无限的想象。
赵命可书写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用大把的笔墨写不同年龄、不同状态的女性。有年轻人清涩娇羞的美，中年人莹润含蓄的美。是她非她，作者稀罕文字背后的狡黠，把女人们藏在男人身后，看女人们斤斤计较和五大三粗，检讨过去也计划将来，有点小聪明也自欺欺人。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女人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或许时间早就把答案画在每个人的脸上。
她们是《都是因为我们穷》马林旭唱腔外的旦角，是公主与民妇对峙，是花旦更是青衣，唱出时空变化的无所适从，华丽中透出哀怨。是女人们用当下记恨过去，是不了了之的情事折射。生活在削弱女人，男人在侵蚀女人。女人们将这些千丝万缕的心绪对立在生活之上加以调和，聪明的游刃有余令人喟叹。是扔进火中掉落的弹球，美如丝绺却也易碎。她们活动在马文内心深处，成为马文无法回避的女人形象，也有着被儿子蔑视的女性雏形，是对原始情感依恋的不舍和评判，对异性的情感灌注和独立需求，女者母也，有着少年马文的母子恩怨投射。在女人中纠缠，与母亲和解，似乎成为马文半生都在寻找的议题。
想起父母这辈人时常在村口闲聊，相互打探子女们的去处，一问一答别有意味。问“娃干啥去了”？答曰“闯荡去了”。再问“咋个样？”，再答“凑合着”。继续问“咱娃还行唉”！继续答“唉，有个眉眼了”。这娃在外算是闯荡成功了，功成名就或是娶妻生子都有了已定。再想，父母有时候对子女的期望远远超过子女本身的期望。细究，双方都心酸的不得了。
赵命可写恋爱困惑、婚姻糟粕、一个人的孤独，悲喜缜密间有人们无处安放的相思，亲情断裂的苦涩。男人们出场借由女人的存在方式表达自己的寄望和匮乏，看似失败的女人们胜利者一样扬起高傲的姿态牵制男人，他们玩着臣服与被征服的游戏，在每一种相互关系的作用和影响下、每一种方式的表达下，均有着时下社会气息特征，情感寄托。
读书读出扦插在每个人内心深处干涸的情感，读出人们情欲下的欢乐和悲伤的相似，不是英雄的孤独与落寞，也不是奴役生命与自由的放弃，是作者笔下流露着实在的睿智与真诚，唤醒人间美意，各述衷肠。
作者简介
刘雪琳，女，西安市长安区人，1975年生，无比热爱生活，喜欢发现一切美好事物，记录平凡点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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