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场地2025线上礼拜天① | 集体瑜伽+读书会→郭旭宏分享徐贲《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

文摘   2025-01-05 14:19   云南  

线上礼拜天①:集体瑜伽+读书会
集体瑜伽带练:章梦奇

郭旭宏分享

徐贲《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

“线上礼拜天”,源自草场地2019年北京秦家屯工作室开始的“瑜伽与读书礼拜天度过”,2020疫情,二月初,线上方式开始“礼拜天度过”,上午十点,集体瑜伽一小时,之后是读书会。参与者为民间记忆计划作者,以及草场地工作坊和放映交流活动感兴趣者。


读书会每次由参与者认领分享并主持,阅读分享书目为读书分享者自由选择。2021年起,开始马拉松式接力阅读分享俄罗斯作家斯捷潘诺娃《记忆记忆》一书,持续至2023年1月(共91次读书会)。之后,换徐贲所著《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为下一个阅读分享书目。

现场

1月5日,“线上礼拜天”(2025年第1次)

读书会:郭旭宏接力分享徐贲《人以什么理由来记忆》(第96次分享)

讨论抄录:李新月、周依柔


参与(25人)

郭旭宏(香港)、张萌(南京)、郭婧如(福州)、吴文光(昆明)、庄炜(广东乌石)、章梦奇(昆明)、李新月(吉林)、黄凌超(深圳)、刘晓倩(北京)、郑鹤松(北京)、邵玉珍(北京沙子营)、郑忞(武汉)、胡涛(北京)、洛洛(成都)、危友华(湖南洪江)



郭旭宏分享

關鍵語:善惡只在一「念」之間

摘錄要點:

1. 「罪人日記」的見證 (P258)

維克多·克萊普勒(Victor Klemperer)在德國納粹時期所留下的日記《我會作見證》,給讀者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通過一個在場證人的眼睛,看到納粹極權是如何逐漸升溫,愈演愈烈,終於成為人間煉獄。克萊普勒沒有逃離納粹德國,但也沒有讓自己成為極權統治下的「自然死亡者」。他的日記記錄了一個猶太人知識分子在納粹極權統治下的日常生活經歷。正是這些日常記錄,成為一個最殘暴時代的即刻見證。

2. 往事和爭議:《艾克曼在耶路撒冷》

- 平庸的邪惡(P29):艾克曼的邪惡在於他心甘情願地參與了極權統治將人變為多餘的「偉大事業」,並毫無保留地將體現這種「偉大事業」的法規當作最高的道德命令。

3. 抗惡的防線:阿倫特論「思想」和「判斷」

- 極權統治下的思想反抗(P35):在極權制度中,統治意識型態最集中的體現就是「領袖思想」。阿倫特把真正的思想確立為個人的獨立思想。

- 哲學思想和政治思想(P42):人的同情心、人的美感、人的想像、人的原創性、人能被善良感動、人對超驗存在和真實的體驗,等等,一切被極權所限制、壓制和踐踏的人的精神活動,都可以成為人必須抵抗極權的理由。

分享素材:

1. 祖父的老照片,祖父寫於1979-1982年間的日記;

2. 拍攝於2020年的視頻:患帕金森的祖父,四肢僵化,行動不便;

3. 拍攝於2022年最後一天的視頻:跟姑姑去醫院為祖父祈禱,被醫院人員阻止拍攝。

反馈讨论

郭旭宏:祖父的画像另一方面是我和他的相处,他对我的关爱,又多了一层面向。我从小比较多是跟祖父长大,中学前都是和祖父一张床睡,日常的习惯来自于他的培养,性格很像祖父,我的饮食、作息都像老年人,感觉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以及祖父的沉默,这些我和他很像。

张萌:旭宏提到“恪尽职守”的时候我也反思了一些,打磨自己融入集体,进入集体之后成为集体的一部分。当工作变成日常生活,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如何在其中发现这个人的思想,在旭宏分享的日记里看到很多语言,日常生活的记录、工作记录、摘抄。我小时候也是和爷爷奶奶长大的,每天晚上也是看新闻联播,爷爷也是患上了帕金森,会想到人为什么一步步变化。

郭旭宏:我一直在想祖父如何在集体中卖命工作,他如果不融入集体不安全感来自于什么,他之前会非常关注我的工作问题,如果我做的是兼职,他会提醒我找工作,怕我被边缘化,寻求安全感。与之相反的不安如何形成的呢?我会好奇这部分。

黄凌超:我在想如果你要了解祖父,得扩展到他的时代,破译他的不安全感。

郭旭宏:我对他所处的时代也是蛮多好奇的,想多看看资料了解。对我现在来说,我的不安全感来自于工作、健康危机,抓住不安全的方式是有一份工作和收入,这种底层的恐惧和不安是什么,我还在去想。

黄凌超:你说的关于物质,你祖父去香港是棉纺织,在生活里面的物质基础占有更高地位,我之前在深圳会做一些企业宣传片,我发现我们毫无胜算,香港的民生水电猪肉,他们都已经接手了。我想起你祖父去香港,我们从最基本的物质的恐惧,像是牢牢抓住你的命脉。

郭旭宏:物质的匮乏那一代人都蛮普遍的,祖父在八十年代一个彩电六百多港币,他好像有一种报复性的消费,九十年代香港变成亚洲四小龙,我祖父的工资好像是每月几十块钱,不知道外派的时候会不会有增加,他买的东西是先借别人钱再还。我觉得这种普遍的恐惧会传递给我们,对物质消费的欲望导致直播等不同形式的消费。

庄炜:好奇祖父的工资,他是什么级别的干部?

郭旭宏:他工资也不是很高,他跟爷爷几十块钱的工资要养几个孩子。我们这一代也对物质有一种迷恋,消费方式的多样化。我发现我去交换到美国我做了两份兼职,给自己买了很多衣服。因为我从小都是穿亲戚的衣服。第一次为自己买衣服的感觉,对于物质的欲望好像突然迸发出来。更大的精神的饥荒出现了,时间的饥荒。也是被囊括在时代下的,扁平的状态。

郑忞:从我的角度来理解,首先祖父的日记,工作日记。在他那个年代是不能写日记的年代。我也从这个角度想到了,在《记忆记忆》中提到的“姑妈的日记”。她在这样的年代是不能流露私人情感的,这会给人提供某种证据。所以它上面那些可以是后面追查工作是写给自己看的,我是这么理解。不安,关于能不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这也是体制内的工作,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去考公务员。为什么一定要一份编制,我理解的这份不安,是不想被边缘被牺牲掉的恐惧。

张萌:那个匮乏,每次跟我爷爷奶奶打电话给我的感受是不同的。他们给我说的是工作这么忙说明很好,证明你被这个集体需要,被人需要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不能被落下。跟外公外婆打电话的时候他们会叮嘱注意身体。爷爷奶奶会有担心的情绪,吃得慢一点他们会说跟集体一起你的饭就会被吃光了。节俭在物质匮乏的时候,纸巾都需要撕成两半来用。新疆匮乏的地区,小的时候不论是娱乐方式还是精神追求都有很大差异,跟江浙沪那边好像差了十年的感觉,我们还在玩滚铁环。回到家乡之后适应不了那种慢速。以前还没有出来的时候,网购一件东西等待15天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在江浙沪生活第二天就到了。还有就是网速,旭宏说的那种时间的扁平化,会感觉到回不去了。

郭旭宏:有时候我会感觉跟我的祖父一样,每天记录花了多少钱。人与人之间现在非常难的一点也是太快了,情感的交流是很慢的。很难跟人建立连接。像阿伦特说的:如何用思想的抵抗找回做人的感觉。

庄炜:旭宏的感觉好像不断的靠近祖父,把自己从轨道中拽出来。我有同感的一点是想要了解祖辈的故事。遇到了资料非常稀缺的问题。依然不是他们身上不断,为什么我在这个时间节点想要了解他们的故事。也就是大家谈到的社会气氛和个人的东西。祖辈的人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一些失望。感觉你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没有替祖父讲一个故事。

郭旭宏:我拍祖父不是要替他讲一个故事。因为我跟他的关系很密切,比如他看新闻联播,我跟他辩论上面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真的。我们之间不一样,我会把他当做一个比照,我去看我自己的时候的一面镜子。

吴文光:你跟你祖父见面叫他什么?

郭旭宏:爷。

吴文光:郑州话怎么叫?

郭旭宏:爷?耶。

吴文光:某种程度上说是最在乎你的一个人,可以脱口而出的话开始犹疑。这是一种身体本能的东西。为什么你跟我们介绍的时候用的是“祖父”

郭旭宏:我想拉开一些距离。

吴文光:我能理解,我在描述父亲的时候,我不会叫“爸”。这是亲疏的关系很明显。每个人方法选择不一样。我在想为什么旭宏会选择祖父呢。“祖父”写作里的常用词。所谓距离的选择,是为了更全面的阅读上一辈人呢?如果无法阅读是什么遮蔽了我们呢?1949年跑步加入革命,那个时候大多数的年轻人,当你看到洛洛采访他父亲,他们都是三十年代的人非常相似,有一种骨气,但进入工作之后又有许多曲折的东西。反骨。天天打卡上班。洛洛二哥认为他的父亲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也就是没有给子女留下太多福祉的人。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看到洛洛的父亲有骨气的一面。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看到,普通人逆来顺受忍气吞声,如果没有读到,这就是读的必要的东西。这是你在跑步的时候可以想的。

洛洛父亲一辈子就是在米易,你的爷爷是被送到前线的地方去。什么人才可以被送到那里?你认真在读了没有。在这些单据数据里面,一个人的心境,你揣测出了没有。71年和79年差别大的很,49年以后差别。79年的香港是一个花花世界走到我面前了。我第一眼见到我妈妈和亲妹妹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妈妈一身最普通的蓝色衣服,我的姨妈像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49年以前,我的妈妈是一个身穿旗袍卷头发,从越南到昆明,把妹妹从河内接到昆明介绍给一个广东人。

人世的经历就像是一个戏剧性,两姊妹手拉在一起,我的姨妈话很多。听她讲自己的六个孩子,从来没有工作过。把她孩子的衣服送给我,我身上穿了喇叭裤,花衬衫,那是1979年的香港。我看到你爷爷的一尘不染,他没有被邓丽君,张国荣影响到,他两袖清风。他和战友的照片,那是一个战士,被送到那边。他没有脱下军装,那是为什么呢?那个年代发生在人身上常见的东西,那不是一两个人,那是整整一代人。为什么呢?

旭宏你守着这样一个标本,你却熟视无睹。为什么呢?我们所有的阅读是不足够的。草场地的我们一起去阅读。即便这些日记干巴巴,但我们能读出什么东西呢?你最好能抄下来,一篇一篇发到邮件组,我们一起阅读。革命时期的熔炉。49年以后新的政权为了培养主干力量,人如何顺势而入并找到自己的身体位置,并且在耄耋之年沉默了。他的话到哪里去了呢?

阅读我三姐,我看到一个生于49年的人是如何被时代融化掉的。年轻时她唱歌,跳舞,人见人爱,结婚,生下儿子。当了爷爷奶奶,退休之后,她人生的底色露出来了。这太残酷了,我竟然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人被提前熬干了。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故事。我从上一代读到同辈,我有一种悲从中来的东西。我今天跟大家分享是不是心底还有某种潮湿的东西呢?人以自由的方式积极的生活,我们如何在这种去反抗,抵抗的动作之外,去建立什么东西。与其去挖抵抗荒谬的战壕,不如去建立一条抵抗荒谬的道路。从过去的抄粪坑里面扔石头。而建立的话就是远离粪坑,去建立一条道路。

番茄:吴老师对七十年代的阅读远远深刻于我,我看到今天旭宏分享的照片,男士女士的照片发型,我想到那个时候大家的着装统一,追求流行的人都会买同一件衣服,九十年代才格式各异。这是不是也是70年代的人追求的统一。旭宏的祖父让我想到我的父亲,郑忞姐片子中父亲写“吃亏是福”,我的父亲写“难得糊涂”,好像有一种链接,我看到父亲有一种浅浅的不作为,他想表达的是自己的不计较的豁达情怀。

旭宏的跨年表演我深深震撼,她表演的是自己的生活,是一个影帝。这段表演无论是梦境、坐公交、上班的状态,让我感觉到她在生活中的努力和坚持,我在她的工作表演中读到她的才华和能力,是一个不断往前走的状态。我看到吴老师对创作伙伴的爱体现在一种鞭策。

我非常恭喜郑忞姐,三年做出这一部片子,各个方面往前走了很大一步,有进一步坦诚面对自己的一部分,也有原来的笃定说自己的观点的部分。我想我看到了很郑忞的一个片子,这可能是一种作者性。

郭旭宏:谢谢番茄阿姨,我觉得吴老师说的需要反思,我和他生活在一起,很多日记之后会突破我自己心中的芥蒂,问一下我大伯那些字句。我的大伯、姑姑都是在厂里面下岗,比较抱怨祖父,我爷属于考上大学后被拉拢进党里面做事,是那种勤勤恳恳工作的人,子女抱怨他没有走关系安排工作,不近人情。我之前也想过祖父怎么没把我的户籍转到北京方便高考。阅读祖父是我之后一直想探进的方向,日记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信件,汶川地震的捐款证书……

郑鹤松:我打断一下,觉得你说的部分可以变成写,细致展开,不然这样变成家族事实的描述会无限下去,刚才吴老师提到的把阅读日记作为影片的叙事线是很好的想法。

吴文光:我也打断一下,鹤松说的特别好,你不惜对伙伴直言,我的疑问是为什么你在邮件组里不这样去做呢,你写自己的创作,埋头只拉自己的车,视而不见你身边的伙伴,为什么会那么吝惜对伙伴的写字呢?

郑鹤松:写了之后感觉会顾前思后,想着我不说总有人说吧。下周我认领读书会。

草场地礼拜天2024



草场地工作B站
人以什么理由去记忆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