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影展2024 | 现场文字版㉒ | 《启程》《一生一丝》《老吾姥》映后交流
时间:2024年7月27日
正文:一万余字
编辑:李新月
作者:王乐辰
2006年生人。17岁,探索宇宙,耶!
作者:张铭晓
生于1997年,汉语言文学跨考考研成为广播电视专业微影像创作方向研究生,拍摄全凭自己感情,基本没有技巧。
作者:陈博文
1992 年10月生人,生于山东济南,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导演专业,曾任人民日报社人民网视频记者。中国新闻奖获得者。视觉中国、图虫签约摄影师,独立纪录片创作者。独立纪录片作品曾入围第 22 届北京国际大学生电影节原创影片大赛、2016BCFF 柏林华语电影节、2016海上影展暨论坛新锐纪录短片单元等节展,纪录片《老吾姥》入围2023第三届世界游牧短片展、武汉第一届光谷WH青年影像展,并获广州图书馆“2023WE纪录”十佳作品及优秀馆藏作品、第七届西湖青年纪录片论坛最佳短纪录片、第三届平原·一块艺术短片展最佳纪录片等。
主持:胡涛
生于1992,陕西湘子店村人,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 2012年加入民间记忆计划,现每年回村拍摄自己的老家。完成纪录片处女作《山旮旯》(2013)。之后完成片子有《古精》(2015)、《偷羞子》(2018)、《地洞》(2022)。也参与民间记忆计划剧场《阅读饥饿》《阅读父亲》创作及演出。其作品曾入选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获台湾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亚洲视野竞赛首奖。
抄录志愿者 朱玉涵
2004年出生,喜欢电影,喜欢真实的影像,没事喜欢写点小说和剧本。在长沙66号放映室做现场统筹。
《启程》《一生一丝》《老吾姥》映后交流
三位作者开场
胡涛(主持):大家晚上好!今天我们的摄像机是从一个远方,回到一个自己的家庭,有的甚至回归到自己。这种摄像机的位置的变化,它必然有一些在咱们三位作者身上不一样的摄像机位置的变化,接下来我们可以延展去聊,今天就做一个开场白,因为今天第一个放映的是我们影展里边年纪最小的一个小作者,今年也就18岁,导演可以和观众打一下招呼。
王乐辰(作者):我叫王乐辰。
胡涛 (主持): 然后第二位作者是《一生一丝》,就是我们的晓晓导演张铭晓,第三个作者是陈博文,他的作品是《老吾姥》。我们从最小的作者开始介绍吧。
王乐辰(作者): 我没有拍过什么别的纪录片,从履历方面我没有什么好介绍的。我的个人简介在投片子的时候,我现在想起来有点幼稚,不太好意思。
陈博文 (作者): 大家好,我是陈博文。我也有点紧张,也虽然拍了一些片子,但是还是比较粗糙,今天也是很感谢大家过来观看。
张铭晓(作者): 老师们好,大家好,我叫张铭晓。这也是我第一次拍片子,我是跨考到广播电视专业的研究生,以前我并没有接触过这个方向,这也是我的毕业作品,我个人感觉可能是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所以前期就是磨的时间比较多,但是拍出来,我感觉可能也是因为自己的技术不太好,各方面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我自己看下来问题还是很多的,自己实践过之后就会有更多的感悟。以前我本科的时候学的是汉语言文学,跟纪录片也没有什么特别大关系,目前在学习当中。真的非常想学习纪录片,感觉很有趣,很有意思,谢谢大家!
拍摄家庭与自我的契机
胡涛(主持): 特别好。我先打个头阵,先问几个小问题好吗?我觉得今天的这三部片子,刚才也说的是非常不一样的,开始用镜头来去拍摄自己的家庭,或者说拍摄自己。我想了解这个是什么契机让你们去选择去拍摄家人或者选择拍摄自己的?或者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有这个想法,或者有动作去展开的。
王乐辰(作者): 我先说吧。我暑假参加了拍纪录片的夏令营。我除了自己什么都不想拍。我不是很想拍别人,我就去拍了我自己,在出标题之前没有我个人采访那一段。之前都是在夏令营拍的,然后小改了一点点,我现在看了,我觉得好尴尬。后面那一段是我在现在我在的房间拍的。
张铭晓(作者): 我的最主要的契机就是因为要拍毕设,我就想了很多的选题,但是我想选题的时候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一定要拍,就这边的蚕桑文化。 因为我是嘉兴人,我们这边就是自古以来就是蚕桑文化的发源地,它是7000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但是前期我本来一开始的时候想拍的是一种文化专题片。后来我了解的比较多,做了一些功课之后,我就觉得我自己可能把握不了,我就在想别的,开始想拍的是那种第一人称纪录片,后来跟老师还有其他一些专家进行交流之后,觉得家庭影像类的更好把握,并且可能更加有温度,近年来好像家庭影像在国内也是有一定的起色,我对顾雪导演有一些了解,看过她那个公众号,就感觉拍家庭影像会比较好,另外一方面是要感谢我的妈妈,她是一个非常愿意尝试新鲜事物的人,她非常愿意学习,虽然说感觉还是拍的时候不是很成熟吧,但是很执着,这就是契机,大概是这样,谢谢!
陈博文(作者): 我当时是2016年我毕业,就去了一个官媒,拍媒体类的纪录片,包括一些宣传片。年轻,想法也多,业余时间挺喜欢独立纪录片的,有业余时间就想着说,让自己的创作跟媒体纪录片区分一下,就想找找找选题看看,当时在北京其实有很多社会议题,但是自己hold不住,也没那么多时间,没那么多钱。因为得上班,再加上大学的时候拍过11个片子,给我造成不是特别好的影响,当时拍一个罕见病,那是2014年的时候,拍渐冻人,在拍的过程中他去世了。当时对于一个很年轻的我来说,我束手无策,我想我这镜头有什么意义吗?又没办法给他带来起死回生,当时可能把影像想狭隘了,然后让你又拿这个东西吧,好像又也是为了交个作业,又去参加一些比赛,好像你从中获了一些,不能叫利吧,单方面不是特别想去拍这种社会议题了,刚上班,没那么多时间,魏晓波导演他的生活而已系列。我觉得这个特别酷,我还真的尝试先拍拍自己,我感觉很惭愧,我看乐辰她。我不行,我试了几次,我觉得自己长得也难看,说话也不好听。不自然就是不行。
所以我就想着,我就把自己单方面给扩大,那就拍拍自己家人吧,正好17年那个时候我们县城要大规模动迁,有耳闻说老太太这房子可能要推了。当时也没想说最后做个什么片子,就想着把它那个拆迁过程给拍下来。由于我在两地跑,我上班在北京,没来得及赶回拆迁那天,所以片子也没有拆迁镜头,那完全都是字幕打,那得继续拍下去。继续拍,马上就出现一个老太太的赡养问题,那年我们县里是推行货币,拆迁不是给房子,是给钱,平时在北京上班,周六日节假日回家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客人,或者说像外人。那好像没有办法做更多事,咱也是干这个的,那也待着也是闲待着,那就把反应都能给拍下来,相当于最差也是一个纪念,17年18年集中拍,19年的时候,就觉得不行,心里也是矛盾,还有比咱们更惨的家,怎么那时候想的这么狭隘,咱这点事还至于拍吗?所以就放下了,22年我离开北京回了家,经过这几年时间,大家的容貌被疫情摧残的也差不多了,就觉得应该赶紧把它做出来,时间拉的太长,大家分辨人物都挺难了,去年这个时候我就报了顾雪导演的剪辑工作坊,难也是难在剪辑上。能力有限,先做了一个短片。
胡涛(主持): 每个人从不同的自己的认知和视野出发去拍片,这里面有一个共通点,3部作品基本上都是拍家庭。自我的一种在场感在镜头里边。或者是在镜头里边,自己位于画面里边的某种位置,或者自己在画面里边的某种出场,每个导演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一个很强烈的思考在这里边。我想知道为什么乐辰要笃定让摄像机去记录一下自己,而不是说记录一下家人或者其他人?
王乐辰(作者): 是我之前在跟姨妈聊天,我突然就想,要不我来拍姨妈吧,有前半部分就是我在拍姨妈,我们在假装采访。我录下来,先是我问姨妈,问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后面说要不你来问我吧,就这样。没什么思考。
胡涛(主持): 为什么会非常的强调出一定要把你拍拍进去,你当时有没有一个想法?
王乐辰: 并没有,但是关于为什么我一定要出场?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这个样子就会变得很好,我就可以相信我自己。没有什么别的理由。
胡涛:好,这个回答很好,晓晓我觉得你很重要的一个就是,你自己的在镜头里面显示了你们三代女性。你的剪辑里边是有思考你自己的如何去出场或者自己在这个片子里面是什么样的一种方式出现吗?
张铭晓(作者):我其实思考过挺多次,这个问题就是我前期是想。跟别人聊,跟老师聊过之后有想过就是中间其实有画外音出现的地方,我自己的声音就是本来是想以这种声音出现,然后后来就是前半部分的时候是想以这种声音出现,然后后半部分因为我想要表达的也是一这种传承。我觉得自己就在跟我妈学抽丝剥茧的时候,我就需要自己出现。
但是我现在最近又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在想是不是我在养蚕的时候,我也是需要我自己出现,其实我有这样类似的素材,但是我就是剪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没有把它剪进去,可能我还没有特别坚定的要这样做我就最近都在想这个问题。因为我自己做的时候,我也是发现我自己有些特写镜头,没有表现特别好,我就在想,我可能需要去补拍或者怎么可以再去,把这个片子做的更加的完善一点,可能因为现在是50来分钟我就想。有想过因为我还拍了一些,就是因为我还有妹妹,然后就是也是女性,跟我妈妈之间的那种关系,所以我又在想,就是要把它就是再拍长一点就是这样,其实我只是想留给我自己一个印象,来到影展是我的一个非常大的意外之喜。
作者在影片中的出场
胡涛(主持):我们也很意外,看到这个片子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我还想追问一下你在思考你自到底要不要在这个片子出现的时候,这个出现在这个片子里面对你,你觉得是意味着什么?
张铭晓(作者):首先我肯定意味着真的想去做这件事情,因为我从小就接触蚕丝这个东西,养蚕,我其实是感兴趣的,就想表现传承。其次我其实想通过这些事件来表达一种家庭的关系,就是我妈妈和我外婆之间的关系,然后我跟我妈妈之间的关系,可能是东亚地区母女之间的一种关系吧。可能会和西方或者哪些地方不太一样,这样就是有想这些问题,但是我感觉我自己可能了解的还是不够多,所以就做的不是特别好。
胡涛(主持):在交谈里边,我已经看到了非常多的线头,或非常多的一些广阔的东西,从一个具体的劳动中连接到一种历史的一种那种记忆里边,或者说这种历史的记忆里边,又是一个非常个体的一种记,这种记忆,在这种劳动中,它又被复述或者被传承,被记忆下来,但是这个劳作的过程,他一直在延续,这中间他会碰到一些很多有意思的想法,或者有意思的思考。
博文我觉得你的片子是想回避掉自己的一种出场在里边,尤其是好多家人给你讲话,你可能就把那个东西给剪掉了。我不知道你在这个片子里边,你是如何考虑你在这个片子的位置?
陈博文(作者):这个问题又跑回来了,昨天晚上我们都是对着李丽君导演,我也都有这种问题,我本来想学魏晓波,没学好。当时在想呈现出最后大概模糊的成片的样子的时候。就是特别想像墙上的苍蝇,就是那种纯旁观似的,不想干预,但是这个确实难以回避。包括去年在做剪辑的时候,顾导就提醒我说我也有好多想法,提醒我说这个还是紧扣老太太养老的这个问题。把他做紧凑一些,可能有点太紧凑了。
这种想法就带着让我在拍的时候不是特别想介入,但是我姥姥包括我妈妈她们非常机敏,能察觉到你镜头的侵略性。比如老太太,她对着镜头说,你还拍什么,她会盯着半天看,会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很美,现在不值得拍。那这时候我就关掉,就是让它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我也特别想坐下来,像我之前看梦奇导演的片子,她坐在老人旁边大声地问。我也想这样,可能也是性格原因吧,或者是当时是一个什么心态,我现在想觉得这是一个社会问题,发生在我们家了,有一点也可能有我这个记者工作,所以就特别想有一种旁观视角,然后能给。
王乐辰(作者):我想问一个问题,你爱你的妈妈吗?因为我看那个片子里面,我觉得你的妈妈是很可怕的人,很凶,对她的妈妈也不太好,我知道我说的话有点幼稚。你为什么就看着你妈妈这么对她的妈妈?我在里面有一点没有办法感受到温暖的感觉,我看了感觉很难受,你拍的时候什么感觉?
陈博文(作者):首先,当时我算是游子,算北漂,平时回到家里的话,先是成为一个焦点,然后会有一些对我的一些逼问,就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打算找对象?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家里反正特别希望我回去,就让我有一点算是反抗吧。那正好有一个摄像机,作为我的反抗,当然妈妈她是爱着急。
郭旭宏:我尝试理解一下刚才乐辰想问你的问题,我猜她想问你的是,你现在摒弃掉你作为客观记者旁观采访的视角,你当时看到你妈妈对你姥姥那样子,你当时心里,你作为第一人称是怎么想的?
陈博文(作者):当时我在拍的时候,比如我妈妈着急的时候,我只是想把镜头完成,就他怎么走位,怎么调度。假如说还有另一条路,我不拍了,我去做一个安抚,那好像我也安抚不了,很多东西没法靠语言。我从一个外地回到家里之后,像无所适从吧,我没办法马上判断谁对谁错。
作者的位置选择
章梦奇:我觉得刚刚谈话就很有意思。呼应了昨天晚上的谈话。如果我们看乐辰的影片是直接把自己赤裸的放在镜头面前。以一种她很自然的方式,没有考虑太多我要客观或主观或旁观或参与之类的。博文在这个里面看似我们看到了,他好像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博文的姥姥也是一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这样的人物,在他的影像当中,当然也在他的事实生活当中,我们如果拿今天博文的影片跟昨天的那部《秦巴山地》去做对比的话,同样我们看到了非常精彩的人物,非常精彩的故事。可是有个很不同的东西,博文是被拍摄对象的亲人,昨天那一部作品也非常精彩,但是拍摄对象其实跟被拍摄者是没有直接的关系。
在昨天反复谈到抽筋扒皮。那“抽筋扒皮”就不一样了,可能昨天的作者认为自己的在剪辑和在去创作的过程中,是一种很难取舍的导演要怎么去构造一部影片的这样的一种艰难。当然后来导演说导演不重要,就是困惑点,那今天我们看博文的这一部,我们也可以看到某一种选择,就是在焦虑和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中的一种选择,他要往后退一步来去呈现自己的家庭,虽然作者没有往前踏出更多,或者是显露自己更多的态度,但是他的剪辑里面已经非常清楚了,尤其是他大量的使用凝视姥姥的面部,姥姥的沉默。我觉得博文其实在这样的关系里面,是有思考和考量。
王乐辰(作者):我突然想到刚刚胡涛哥哥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我要把自己放进去,这个样子我会感觉到有一点快乐,感觉到我是被别人看见的,我可以很正大光明的把它说出来。像我这种情感放在作品的位置上,它就可以变成被大家都愿意去看的东西,如果我不放出来。就没什么东西。
胡涛(主持):回答的很好,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本能性的动作,但是它引申出来的,创作的一个态度首先是把自己亮出来,或者是把自己先呈现出来,我觉得这是另一个探讨的维度。
郑鹤松:我就先说一下我的观感,我们再看《一生一丝》的时候,因为我是具有这种虫子的密集恐惧的,我真的看下去了,而且一口气把它看完了。我说实在话,这部片子它本身其实不在我的兴趣的范围里,我能感受到作者非常踏实的动向非常心安,我觉得难得的一种品质,导演也很坦诚。
大家一直在谈到三代女性,其实我在看的时候我注意到,导演在三代女性中唯一的男性的出场是非常沉默的,我在想在那其实是可能在中国的家庭里面的,本身的存在是反过来的,但在导演的这部镜头里面,男性反而是有一种很弱的进入很弱的淡出。我觉得可能是从另外一种层面来解读中国家庭结构的一个不同,恰好和题材的“蚕”的这部分,它是一种相关的,因为他讲到了养蚕就像养宝宝一样,那这个就可以对应到哺育孩子肯定在某些层面上,母性它的气质和男性是不一样的,我从这种层面上来思考这种男性在整个片子里面的弱进弱出,某一种层面上和这种观女性的家庭结构有一种对应是我很喜欢。
博文的片子,我们在看的时候其实都关心到一种老年的养护问题,我看到博文拍我还蛮欣慰的。因为我的爷爷好像就没有得到某一种关照,在一个家庭里面,虽然他也很多的儿女。刚才梦奇讲了从某一种作者的选择,他有意识的去凝视姥姥,我觉得某种层面上已经更为探讨的意义了。在我们这个影展里面,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的点。
最后讲了一下乐辰。我是一个很偏激的人,在整个影展里面,你是我数一数二就比较喜欢的片子。我在影评里面我也写到,关于我们在探讨17岁,我们在怎么样思考年轻人的未来?或者是我们探讨的未来是关于什么的?乐辰的坦诚,可以17岁的时候在摄影机前接受真实的自己,这是我在现在30岁的时候才能逐步去接受自己的东西。
我想坦诚它既是一种力量,也是一种让乐辰有一些迷茫的东西。因为我想乐辰可能在自己剪这部片子,看完这部片子以后,心里也有一个疑问,我以后要怎么办,我下一步要去哪里?我下一步又朝向何处?
我觉得乐辰可能在这个片子里面,既面对了自己,又面对了一种不确定的未来,所以当我们谈到不确定未来的时候,尤其是在经过疫情,大的事件以后,好像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对不确定的一种恐惧。从某种层面上讲,我还蛮希望看到它成为一个长片或者是中片,我也会非常开心,因为我能看到作者的某种创造力,是一种来自于创作者的敏感,这种东西没有办法教或者没有办法学。所以我觉得乐辰我真的好喜欢你,一定要继续拍好吗?想问乐辰一个问题,除了在夏令营的这种结构,你是怎么样结构你自己的这个片子,我想听你自己谈一谈。
王乐辰(作者):我本来想过要不要重新剪一个片子,然后再发到影展上面去的,因为我觉得十天去拍、剪完一个片子,是不是有点潦草,我是不是应该认真的对待一下?然后我就再重新剪一个片子,我发现我剪不下去。我觉得我重新剪的片子就是很做作,很功利,一开始我想的也是关于过去和未来的,这个内容我会感觉现在的开心和以前的伤心完全不连贯,我现在这么激动,我明明前几天特别难过,为什么我会这个样子,我想去剪这样的一个片子,我真的不想再看一遍,我剪出来的那些东西真的充满了预设,我已经想好要怎么去剪它了,我觉得是什么样子,但是我照着这种感觉去做,就完全没有做出来这种感觉,这个时候我在跟我的姨妈聊天,然后我们聊着,我就觉得可以拍,我本来想会不会这样子两段有点生硬,要不要在前面加个结构,显得它好像是一个片子,我觉得这个片子已经变成两个部分。
我会有第二个片子的计划,我已经在做了,是采访的片子,本来我在纪录片夏令营的时候,我说我对采访这种形式非常不屑,因为我觉得他就是很浅薄,就是问一些不会说真话的人去让他去说真话,去期待他说真话,但是我发现那是因为采访的方式不对,其实大家是可以说真话的,得看你这个人有没有这个实力,然后我为什么会想做采访片子,是因为我在看我以前的素材的时候,我感觉素材里面的我是一个很自卑的人,我不喜欢那个样子,我希望我是一个自信的人,我希望我很厉害,我不会看到片子里面出现我很丑的表情的时候感觉到尴尬,我不希望这个样子,希望我可以很坦然的面对自己。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做不到,所以我就想很简单,我去找一些我觉得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去采访他们问你觉得我的优点是什么?我目前采访了四个人,我明天还要去采访一个。我明天很早就要去找他,所以我今天要早点睡。其实我的采访在前几天有一个非常悲痛的消息,发现采访这个事情没有那么顺利,我以为的采访都是大家在用真心哄骗我,大家都在逗我玩,他们并没有把他们的真话交给我。所有人都说一些看上去很真的话。一开始我是很无奈的,但是后面我发现他们不说真话,我可以说真话,发现了之后我很想去对别人说真话。我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我前几天抱着这么大的决心去找一个我想要采访的人,然后他拒绝了我。他说你自己的痛苦应该自己解决,然后我就很崩溃,我被他拒绝以后,我立刻就哭了,我偷偷躲在厕所里面哭,他一点都不感觉到抱歉,我很讨厌他。
郑鹤松:我天哪,你真太坦诚了,我太喜欢你了!当然了,我多说一点点sorry,我觉得乐辰这个片子可爱的一点就是在她有的年纪拍出来,又在她有的年纪里面往前走了一点点,我还是有一个小问题,你刚才讲的在这个片子里的预设,你不喜欢这种预设,是有一个什么样更深的原因,或者是你有自己的想法吗?
王乐辰(作者):一看到就很难受,就会看到一些自大的自己,不喜欢这个样子,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很真诚。好像真诚的就不会再被别人指出你是虚伪的,然后就不会再感觉到难受。
阅读日常
胡涛(主持):聊天框问铭晓:三代人一边剥蚕一边聊天的场面非常印象深刻,这个场面我不知道是你自己一个设置的拍摄还是怎么样去完成的?
张铭晓(作者):这部片子基本是我一个人拍下来的,这个地方当时就是找了一个同学,他帮我看了一下那个机子,基本上就是架好机子之后固定拍摄,有一定的移动,他帮我移一下这样子。
胡涛(主持):你和你外婆的聊天,我觉得这个聊天很有意思,当时是之前有预设的去想要有一个这样的聊天吗?在聊的过程里边,你想去无意中聊到你外婆过去的养蚕的记忆?
张铭晓(作者):这个事情是这样,我发现这次我前期是没有什么预设的,我就这么自然而然一直在聊过去,然后就拍到这一段,其实还有其他的那个聊天的片段,只是我没有剪进去而已,我是觉得这个可能能引人思考吧。包括我发现我妈,还有我外婆,他们在讲述养蚕的这个东西,他们会去回顾自己以前在生产队里养蚕是怎么样的,或者我妈妈她15岁的时候去市场里工作,她回顾她曾经在里面工作的事情,我就会觉得这个东西非常的有时代记忆。
我就觉得很好,他们自然而然会说出来这些事情,可能在自己的生活中也是有一定的感悟吧,对自己的现和过去有一定的比较,他们也有一定的思考,我觉得是他们那一辈人的智慧,就是阅历的问题,我觉得就是人更有阅历的话,他想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就像我可能在刚刚妹妹的那个几年纪和我现在的这个年纪想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我刚刚觉得听你们在聊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就是我在他这个年纪,我也会有很多的迷惘,但是现在就是感觉会比以前清晰一些,我感觉是跟年龄和阅历有很大的关系。
胡涛(主持):我觉得影片里边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就是你试着让你妈妈去重新去复原一下当时做蚕丝的一个过程,然后你就跟着去亲自想去和你妈一起去完成这个东西,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张铭晓(作者):其实就是抽丝剥茧的那个过程,这个过程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有在经历这些事情,每次我妈要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小孩子会很好奇,不过我到现在甚至都觉得很有意思,我会去接触这个东西。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吃过粽子,跟包粽子是一样的,就是我每一年都包,但是我每一年都不是很会,我感觉可能跟北方人包饺子是不是一个样子,就北方人可能每一年都包饺子,每一年都学,但可能每一年都没有包的特别好。我每一年都在学,可能隔个两年我就会去弄,但是我每次都感觉一夜回到解放前,可能这个东西还是熟能生巧,然后我拍到片子里,我就是更加的是觉得是一种母女之间的温情吧。
然后还能表达一种传承,通过这些细小的事件,它可以表达出来,平时在我们在生活中其实也是这样相处的。我感觉这就是跟亲人和跟其他人拍摄之间的区别,其他人毕竟两个人之间可能没有那么熟,那么我们拍摄的时候肯定多少会有很多客气。或者社交距离在,但是我们可能跟亲人之间的话就会相对来说比较坦诚,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我感觉这种呈现出来的东西是不太一样的,和那种第三视角。
始于阅读
章梦奇:补充说一些,我觉得乐辰非常有这种影像的感受力和完成能力,所以是很让我惊讶的,因为在高中生里面大家可能都会拍,你能拍的很认真,很不错,让大家安静下来,去了解一个别人的故事,或者是了解一个新的场域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居然还有一种创造力在自己的影像思考里面,确实是乐辰让我觉得非常特别的地方,乐辰说自己参加了影展,变成了一个作者了,所以你现在带着这个作者的新的身份,开启了你的18岁19岁20岁,我希望他是一个陪伴你一生的一个新的角色和身份,这样你会在有一些生活上搞不定的事情的时候,创作者的身份也许可以帮助你。
我们其实在谈这一个单元叫做“始于阅读”,包括铭晓的片子,是让我们非常惊讶和意外,因为你报的很晚。然后我看到你的片子的时候。捡到宝的感觉,从哪里跑出来的一个原生的很棒的一个创作者,有非常强的思考力。看似简单,看似没有什么所谓的drama戏剧冲突,样的日常生活里面你的阅读真的可以被看到,所以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我觉得这部作品也给很多创作者带来了这样的信心,我们不会觉得我们日常生活里面没有故事,你能不能够阅读到其中的非常丰富的东西,也跟博文的影片是一样的,大家的影片我们想了很多的方式来推出它,不只是单纯的放我做了一个片子给观众看,大家来反馈一下,我们希望能够汇聚成一种话题。
一开始我们把博文的片子和乐辰的片子放到了所谓的这种照护这种关系里面,有关于死亡的、面对老去的这样的照顾,也有关于刚刚开始自己面对人生和社会的这样的自我的一种照顾。但是会发现还有一种另外的解读方式,就是我们草场地一直以来正在进行的阅读素材工作坊,阅读是变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几位的创作和几位的作品里面都让我们看到开始新的阅读的方式和可能性,我们就把单元取名为“始于阅读”,一切都从阅读开始。我觉得我们影展非常有幸能够有这样的作者和作品。
胡涛(主持):那我们今天基本上映后谈就在这结束了,我觉得今天三个片子,这种阅读的距离从一种远方的阅读抵进到家庭的阅读,甚至到一种自我的阅读,这种阅读它到底会带向我们去向何处。所以说我们明天有一个番外谈叫“阅读→?”,我们以一种阅读的动作,阅读的姿态,阅读一个社会的一种现实的话题,或者阅读自己的家庭或者阅读自己的时候,这种阅读对于我们而言,它到底指向什么?这个指向什么,我们想来想去,没有一个具体的回答,我觉得这种回答是落实在每个人身上。
还有一个我特别想说的是,在我们办这个影展很大的一个初衷,是让大家的片子被看见,我觉得第二个是我们作者和作者、和大家之间有一个非常良性的交流,创作像河流一般去有一种持续性的源源不断的一种状态。我觉得我们的创作不是止步于影展,我们是超越影展。一直往下走下去。我们今天就到这,特别感谢三位作者,特别感谢大家!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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