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35轮 | 现场文字版

文摘   2024-12-06 18:45   吉林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35轮(现场文字版)


工作坊主持:吴文光

工作坊文字抄录与整理:意思

编辑:李新月

时间:2024年11月日30日20:00-23:00

地点:腾讯会议

正文:2万1千余字

参与/旁听:49


工作坊开门热身



吴文光: 大家好。小朱的头发怎么变这样了,像从被窝里面钻出来一样。


朱钰喆: 剪头了。


吴文光: 长剪短。


朱钰喆: 剪短了。


吴文光: 袁喆是不是跑到西贡去了。


袁喆: 对,我在这边拍摄。


吴文光: 有西贡拍摄,把雨竹羡慕的,眼睛都两颗变三颗了。好,时间到八点,开始了。工作坊进到常规工作坊时,就不像阅读素材那样紧绷,一环扣一环的了,相对要松弛一些了。松弛的目的是,还是想希望有一些我们意料之外的东西在发生。


吴文光: 看你们个哥怎么都眉头紧锁的,苦大仇深的样子。皓琳刚从家庭风暴中出来,但不是每个人都处在家庭风暴中。小朱头发剪了以后心情怎么样?


朱钰喆: 我还在适应中,我其实是前天剪的头。


吴文光: 理由是什么呢?


朱钰喆: 长头发太长了,很累,所以就想把头发给剪了。


吴文光: 你没想过弄成阿敏那种发型吗?


朱钰喆: 阿敏那种头发?下一个,我就要弄成阿敏那种,放入我的发型备选之中。


吴文光:雨竹有什么好玩的事告诉我们吗。


雨竹: 我最近回成都了。


吴文光: 回成都了。and then? 


刘雨竹: 回家还在适应当中。


吴文光: And then? 


刘雨竹:就挺冷的,从北方回来。很冷,然后立马就感冒了,还在适应。


吴文光: 你也是被北京的暖气片给弄焦虑了。你像我们成都人,昆明人,重庆人都是要必须适应的。昆明好一点,相对干一点,不像成都,重庆,到了山那边更冷。你看小瑜和我们就享受了昆明的灿烂太阳。明天早上读书会,可以看到我们的昆明的太阳是什么样的?好像差不多了,人在慢慢地进来。因为这不是一个阅读素材的工作坊,特别需要一个氛围。为了这个氛围,我每天一篇笔记从周一写到昨天。在你们这一片沉默和死一般的寂静中,我一直写了五天。我能够一直这样做的理由,是因为我有一个楷模,他是台湾行为艺术家谢德庆。他一年中的那种行为艺术。所以他是我的向导。他能把一件事干成一年,那我就一个星期,当然我们将这个种植下去,就不是一年,而是五年,十年,二十年,是一辈子。我们要感谢谢德庆,他给我们所启示的那些细节,像螺丝钉一样地打下去。尤其是在我们这个环境里边,特别缺乏打钻一样的东西,持续地,不依不饶地,或者你就死皮赖脸地死磕下去,北京话叫死磕。我们在正确的时候要使用正确的死磕。


今天涛涛也来了,今天影像阅读,还有你的《地洞》。马上开始的周末放映就会有。我跟胡涛还没有交接过,但是胡涛已经跟我有默契了。在周末放映里胡涛的片子是第一个,也就是下个星期五。你要提供给我你的影片简介和剧照,如果你的作者介绍有更改的话,就再给我。如果你还收到一些关于地洞的中文影评,也可以发给我,到时候我做工号就可以放在里面了。记得星期一以前发给我,因为周二就要发出来了。周二会发出周末放映的预告,周三发工作坊的预告,周四是母亲影展的消息。


参与者自我介绍及提问



吴文光:大家还记得我们开始的节目吗?开始之前,我们有一个环节是关于新加入工作坊的参与者的。马小涵到了,打着哈欠从波士顿醒来了。参加工作坊的新人要有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以及讲一下他们为什么来工作坊,还有想问我这个主持人的一个问题。那张萌你先开始吧!


1、张萌


张萌: 吴老师好,大家好,能听见吗?自我介绍有点紧张。之前我也在邮件里有过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目前是在读研究生,但是在工作了五年之后,重新读的研究生。就是加入工作坊的一个首先的原因是,在准备毕业论文时,我在想我到底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对草场地工作计划非常感兴趣,也持续关注了吴老师还有草场地工作坊还有章梦奇导演。我的家乡在新疆乌鲁木齐,平时的兴趣爱好就是读书,看电影等。之前也没太回复邮件,因为不知道这个工作坊的模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只是默默的看大家发邮。想麻烦吴老师一会儿简短介绍一下邮件组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我的小问题是,对您来说,生活和创作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关系?因为我感觉,不管是您的拍摄还是工作坊的其他人的拍摄,他们的拍摄都是在拍摄自己的生活,那是否就会有为了拍摄或者为了创作而生活,这样是不是一种真正的生活?


吴文光: 这不是小问题了,是大问题了,涉及到三观的问题,涉及到你死我活的黑白分明的问题。我不泛指别人,生活和创作什么关系,对我个人来说,到现在它是一个已经水乳交融的行为,分不开什么是创作,什么生活。如果你看到今天我发在邮件组里的,写我昨天晚上半夜醒过来的事情你就会知道。我的睡眠很好,倒头就能睡,中间会半夜起个夜,然后继续睡。但是昨天就睡不着了,睡不着是因为我正在剪辑当中,想到我的片头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念头?我应该怎么样来做它?由这个念头开始想起我这个片子的整个的构成。它应该是怎样,就像我在邮件里写的笔记一样。我醒来后看了一眼时间,大概在四、五点多钟。剪到最后,我觉得我这整个片子已经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影像日记了。我们原来时常听说别人在做或者怎么样,或者说是一个类似影像日记的方式,包括像最早的,在纽约的影像日记发起人。


那在《action 2024》的片子里,就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影像日记的方式。我完全按照影像日记的方式来规整这个片子。到五点钟时,我就完全清醒了。没法再睡了,我起来时天还是完全黑的。我稍微吃喝了点东西,打开电脑,想把刚刚想到的一些东西放到剪辑软件中做完,差不多两个小时,做完后是8点30,我就回去睡回笼觉。你看,这个是不是创作和生活? 8090听着好像很羡慕,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一个招之即来的,或者说一夜醒过来就这样的。它是一个自然形成的过程。如果你持续在一种创作状态里边一直走下去,如果你到了欧洲去问那些老艺术家,他们都是这样的。你会问他什么是生活,什么是创作?那至少我觉得我自己不分清楚是最好的。为了生活去拍摄或者为了艺术去生活,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但是很有意思。


张萌: 谢谢吴老师!


吴文光:你跟杜晗莹类似,都在读研究生,不过她是在波士顿。你在南京是吧?你们都在对正在创作中的一种新的方法有兴趣,也许你们可以再交流。另外可能还有其他的伙伴也类似这样。那我们看下一个新的参与者。


王悦辰:我是一个本科刚毕业的学生,我大学学的是媒体专业。我现在正在申请留学,现在正在大理gap(空档年)。我是去年看了母亲影展,还喊我妈妈跟我一起看了。我的创作都是些虚构的作品,像是动画和影像之类的。在创作过程中,我觉得记忆和我创作的关系是比较大的。记忆就像是一棵树,它的根部是向内去探索的。他导向的这个创作像是向外生长,变成的一个树冠。我很想去探索这样一种转换,包括现实和虚构的关系,还有剧场或者表演和记录或者影像的关系,我也想在工作坊中和大家一起探索这部分。


吴文光:看你也困了,在高铁上的信号听着像你在挣扎中,在一个黑暗的中间,把声音传递给我们一样,也很不容易。马小涵,是不是也来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2、马小涵


马小涵: 我有点早,我现在早上七点,有点困。我是在波士顿这边读 PHD(博士),我的 PHD(博士) 研究方向是天文学。我不是做跟影像创作或者跟写作有直接关系的专业。我会加入,真实的目的是我想看到更多的人,他们是怎么思考,怎么去生活,怎么去创作。我自己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创作计划或者有一个特别完整的创作的构思,所以我更多的愿望是能够感受不同人的想法,看大家是怎么理解这个世界,怎么去看世界的。对我来说,这是我目前需要的。我的自我介绍就是这些。


吴文光: 有没有想问的问题?


马小涵: 没有什么问题。


吴文光: 好。你在波士顿,焓莹也在波士顿,你们俩个认识吗?


马小涵: 认识。我就是看她朋友圈,才知道的工作坊。


吴文光: 现在你们都是顶着波士顿的早晨爬到了线上,要感谢网络这个东西,让我们可以没有时差,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这个地方来开始我们的创作交流。这个创造交流从3月初走到现在已经是九个月过去了。今天是第35轮,比起一般的马拉松,这个工作坊已经是超级马拉松了,而且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还要再继续下去。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感觉我们在死撑着吧,或者是在死皮赖脸地非要做下去。这个东西抓不出来的,真的抓不出来的。尤其是我们在一个心甘情愿要把时间搁在这里边去希望能够做这个东西,它一定是有一种内驱力在里边的,或者是一种内在的东西,一种正在生长发生的东西存在在里边。我们说过,如果我们要有一种朝向创作交流的东西,首先是工作坊。它首先是一个创造性的工作坊,才会有助于创作的生长,点燃,并燃成大火。如何把这种工作坊做成一种创造性的存在,它基于各种意外的发生。即兴,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也得有一种深思熟虑的,该做的准备。他不是我们说的,随便怎么来都可以。当我们经历了前面的,这一轮到中间的发展,引出身体出场,再到阅读素材的六轮走过,再到现在的影像阅读,这一步一步地走,有大的一个框架,并在里边不断调整,有细节,有补充,有生发。直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过想把这个工作坊摁在一个框架里打牢。因为我们知道这不是一个课堂,不是一个讲座,不是一个会议,他是点燃创作的东西。


于我自己,所谓能够做的是如何作为一个带着导火索,或者说是作为一个点燃第一根火柴的人和大家度过。这个特别需要大家共同来做,不是口头上说的,所以我们也非常依赖邮件组每天不断的文字的交流。只有参与者,旁听的伙伴是收不到这个东西的。我们正在尝试下去。我自己觉得这个是最有刺激,最有劲头的东西。我一想到一旦这个东西被死板地规定掉,我就索然无味。这会让我觉得,一切都是陈词滥调的东西。


如何跟参与的伙伴在创作的交流中能够沿着一个陌生的未知的轨道慢慢铺设下去,走下去,是一个需要共同努力的东西。到目前为止,我非常感激所有在场的参与者。我总想着让好的更好,好的更好。


在开始之前,有一个我要说的话就是,感谢意思和小鱼两个人认领这个星期六和下个星期六工作坊的抄录。这个话以前我说过,现在我还得再说一遍,你们以这种最实际的行动来表示的是,工作坊不是在说废话,抛出一大堆无用的东西。


“身体即兴”出场:物件+记忆



吴文光:那我们进入到工作坊的下一个环节“身体即兴”出场。有谁愿意的,想好了该怎么做的,就按照老方法,可以在聊天框里面排队。


1、夏成惟:织毛衣



夏成惟: 我想直接来。我最近又开始织毛衣。我现在织的是一只袜子,因为我之前其实已经织过了一只袜子了。这只袜子是夏天的时候织的,但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在织袜子,就是因为要织两只一模一样的袜子,这要织两遍,让我觉得很无聊,要重复的做一件事情。我要把第一只袜子怎么织忘掉之后,我才开始织第二只袜子,这样会让我有一种新鲜感。


织毛衣这件事情是我自学的。我看一些 youtube ,小红书视频,查一些资料,把每一个针法怎么织,通过看视频的方式学会。后来我又学会看图解,看那种画的那种图,我就慢慢学会了织毛衣。但是我妈妈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会织毛衣。就是我每次回家我都不敢把我织的毛衣穿回去。我妈妈她不愿意我学这个东西,她觉得很浪费时间。我妈妈是很喜欢织毛衣的,她也给我织了很多的毛衣。他不教我,她也不愿意我学,但她自己非常喜欢织毛衣,也会织毛衣。


这件是我妈妈织的。这是我来英国后我妈妈给我织的第一件毛衣,是一件绿色的,棉线的毛衣,比较适合秋天穿。这件毛衣最开始是我让她给我织的,我告诉她我要这个颜色,这个样式,她再根据她自己的想法,她自己会的一些针法制成了这样子。


这件毛衣也是我妈妈织的,这是她织的第二件毛衣,是棉线和羊毛混纺的,更适合冷一点的天气。这是她看一个设计师的图样,根据图样织的,就不像他自己织的第一件。她还织了一件比较适合夏天的短袖,我现在拿着的。线材是那种有点带麻的,穿起来比较凉快,我夏天会经常穿。她还织了一条毛裤,但是被我磨烂了,因为毛线不是很耐磨,所以我现在已经不穿了,准备拿回去让她给我补一补再穿。


刚才说到我妈妈不让我织毛衣,但其实我在偷偷织毛衣。这件毛衣是我自己织的第一件,是一件背心。我自己设计的,包括这些栓的地方都是我自己设计的。我还学习了勾针,不用棒针织,而是用钩针织。这件就是我勾的一件背心,用祖母格的勾针方法,并把它们拼起来,变成这样子。


我还织了一些围巾,像这个围巾就是我织的第二条围巾。这个是我织的一体的帽子和围巾,也很适合冬天。但是我妈妈都不知道这些,我也不会让她看到这些东西。现在我想把所有的毛衣都穿在身上,我想象会像一个球一样。我先穿这件短袖,这是我妈妈织的夏天的短袖。我再穿这件绿色的吧!这是适合春天或秋天的衣服。已经有点紧了。我想把织的这件背心穿在妈妈织的这件绿色的毛衣的外面。我再把这件棕色毛衣穿上。最后套上第一件我织的这件红色的背心。已经很多层了。我很少把我妈织的东西和我织的东西穿在一起,我穿上感觉很暖和,有点动不了。我想把我织的帽子也戴上,再戴上围巾。大概就是这样。袜子就不穿了,因为还没织完。现在很多毛衣穿在身上,很暖和。


2、吴文光:自画像与公共空间



吴文光: 加油,可以继续!有吗?做了六轮阅读素材工作坊,原来的身体已经打开掉,现在又开始回到被衣服多层包裹的状态里去了。你看成惟给我们做出一个那么精彩的行为,大家现在依然还保持着这个样子,期待着下一个。

暂时没有的话,那我来插空替代一下。我想起一个身体在影像的方式。在洛杉矶有个叫加州艺术学院的学校,它的简称英文叫做CCA。1999年,我在那里做过一个星期的工作坊。后来大概三四年过后,过了2000年20002,2003年我又去了一次。我在去之前听到他的教授跟我说,加州艺术学院有一个所谓的美称,就是在里边的学生都特别疯狂,特别会玩。后来我去做工作坊时,通常情况下是八个人,四个本科生,四个研究生。果真在这里面,一个比一个还要会玩。


我第二次去时,我记得我带了一个主题叫自画像与公共空间。原来我让学生做短片,一个是拍自画像,一个是拍公共空间。公共空间的目的是,拍出你在公共空间的你的个人眼睛,那自画像,就是一个自我的影像的描述哈!


我记得跟大家讲过,我在阿姆斯特丹的艺术工作坊里面做过一个人用他身上的纹身来做他的自画像。那我现在讲另外一个公共空间的例子。这个例子大概是我在06年07年,我开始到美院上课后,逐步发展出来的。我就是想从一种个人创作的,一种影像创作的方式来打开自己的视野。先有自画像,后来再加入公共空间,后来把两者合在一起,又是自画像又是公共空间。目的不是你在街上,火车站或者是一个广场能够看到的公共空间,关键是你的个人眼睛是怎么呈现出你看到的东西,这才是我们想做的公共空间的东西。


比如说有两个人到火车站拍公共空间。一个人拍火车站里人来人往,我们看到了公共空间。但是你拍的跟别人拍的有什么区别?另外一个人就拿出他的区别出来。他不仅拍了火车站,他还拍出他自己的一个角度,他的眼睛。他的镜头支在一个排队的地方,来拍卖火车票的人。这跟前面拍一个眼睛看过去的空间不一样,它从排队这个地方拍排队,而且他自己本身也在排队买火车票。


在排队的过程中她开始发现他的眼睛和视角是怎样的。排队的人群是在户外的,就把这个公共空间的过道全占了,有些人要从插队的地方穿过去。那在穿过插队的时候,这些排队的人他们就占据了公共空间。那些要过路的人,他要想回到他的空间时,冲突就发生了。有些人让,有些人就不愿意让,可能他排队排厌烦了,或者说他故意找茬,他就不让,再往那边走,那边也不让。这个时候开始,有些人就硬挤过去。那在他的镜头里,始终对着这个排队的人群。当看到公共空间被排队的人群改变以后,那些想利用公共空间的人,怎么跟这些排队的人发生关系。于是大家就开始有了拌嘴吵架,过了以后或者身体的接触,但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可是你看这个公共空间,在这个镜头里边,他已经有了他个人的眼睛的角度。这是一个例子。


我想说的另外一个例子,是在03年,我去做一个工作坊,有一个学生做的公共空间。那时,刚好是911,2001年。他做的短片在一年还是两年以后。美国的很多地方变得很谨慎公共空间已经有了一种改变。他的这个作品,就契合了这个东西,即在美国的公共空间,在当时已经有了一种不同的意味了。


因为我看了他拍出来的片子,我现在用这个现场来还原出他的这个作品是怎么做的。


作品地点是在旧金山的金门大桥。你们大概知道旧金山的金门大桥,他既是一个景点,也是一个交通路网的地方,在金门大桥上面有人行通道。他的摄像机就摆在我现在这个电脑的镜头的位置,我们看到的是他已经摆好了的。他就躺在那个地方,像这个样子。这就是他的自画像,我们不知道他躺了多长时间。在他的旁边,都是过路的人,在正常走,有些人停下脚步,有些不停。这个时候有两双大皮鞋在他面前停下来不动了,他也不动,也没抬头看。这个大皮鞋从上面发出了一个声音说,Can I help you.?他不吭气。他又继续问说 Can I help you.?他依旧不吭气。沉默了一阵子。大皮鞋上的那个声音就开始说,你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行为是不太合适的。我们建议你离开这个地方,可以吗?他不动。声音又重复说了一遍同样的意思。这时镜头就关掉了,这就是他的短片,自画像和身体的公共空间。关于这方面,海光是脑子会经常转的人。海光,你今天看了,觉得怎么样?


海光: 我也经常遇见这样的问题。基本上在外面做表演,经常会碰到这个问题。最猛烈的一次是我在我家后院阳台,直接把救护车打来了,他们以为我精神失常了。之后会有一些对话,就比如说他们问我为什么要躺在这里,我会说没问题啊。然后他们也会说这里不太合适,我说我就只是想在这里躺一会。然后后面他们可能会问你在这干嘛?我说我做一会梦之类的。因为救护车来的太猛了。我觉得像这个自画像跟公共空间,我自己有很深的感触,因为我基本上所有的表演都是在户外,想起了很多我自己的经验,自己碰到过的事情。然后包括刚刚拍火车站的,我也拍过几乎类似的东西。


吴文光: 上次你读书会分享的那一段,你在那个莱比锡的公园里边,在一个大雾的时间里边,你躺在那地方,我们都看到了。刚刚说到的这个学生,他做的这个作品,我首先觉得比较欣赏他的是他的简洁。它的镜头就搁在这个地方,之后这个公共空间马上在他周围的环境里面出现,人一走动就看出来是什么地方了,他也预料到会有人来干预。刚才有人问是保安吗?不是保安,是警察?美国的警察,你看到他穿的大皮鞋就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他的目的就在这个地方,他想以他自己的非常私人的方式和一种公共空间发生关系。他选的这个动作是非常重要的。第一个他要决定他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动作,他不能坐着,也不能靠着。他以一个异乎寻常,但适合的一种方式,比如他是趴着的。他的手像这样,有点类似那种朝拜时站定后磕长头的那种趴下的样子。但他没有做出一个让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身体原因倒下的动作。他非常理智地控制这个身体,用一种意义公共空间的行为来做出这个东西。当警察问第二遍后,他就把它就收了,不再执拗下去。他的目的并不是要来挑衅这个东西。他的作品结束后,他反馈说911以后,他生活的环境的公共空间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提出的问题是,不一样了,那怎么不一样了,这就是接下来的问题了。


海光:刚刚说到公共空间跟这个制度,我讲一个我的案例。去年大概是这个时候,我做过一个行为表演,地点是在美国大使馆的门口。一直以来,我观察到那些类似边境警察的警察一直在莱比锡的美国大使馆外,从这边走到那边,那边走到这边。我的眼睛就忍不住老是盯着他们看。刚好我们教室的门口能看着这些执勤的警察,在那里站八个小时,四个小时轮班制,我觉得真是太无聊了。那种无聊,因为又刚好是这种边界线,我觉得特别失意。后面,因为我想用低位去拍,被他们制止了。因为这个地方是不能拍摄的,我就一直在想我要怎么样才可以在逗留。我就跟那些警察一起走了四个小时。他们在边线里面,我在边线外面。然后一能走的时候我就被制止了。他们说你要再继续这样子跟我们一样走的话,那你可能就会出问题了。我当时问题是,那我为什么不能够在这里停留,难道我只能够像一个过客一样?这个土地又不属于你,我为什么不能够在这里逗留?我觉得跟刚刚桥上的行为一样,它不合理的地方在于在这条路上,他也没有做违法的事情,他就只是躺在那里,为什么不能躺?


杵在在美国大使馆的那一根线处,我当时的感觉是,在这里的话,我们是没有什么样的具体的位置可去逗留的,尤其是作为一个外国人的身份。我当时就想我在这里逗留四个小时,只是站着。我选择了一种跟他们一样的方式,不同的是他们在里面,我在外面。到后面我真正去做这个表演的时候,那些警察没管我。相反的他们反而提醒我,你走了四个小时,要不要下班了?


吴文光:我们可以自由反馈一下,对成惟的,包括刚才海关讲出的东西,大家有什么想聊的?


海光: 我觉得自画像和公共空间这两个词语并在一块就特别有意思。


嘴:刚刚有启发到我,我有联想到一个想要身体出场的东西。我要准备一下,可以吗。


吴文光: 你就控制一下时间,多少时间?


嘴: 十分钟以内。


吴文光: 五分钟以内。


嘴: 五分钟。


吴文光: 怎么人走掉了?这空房间走下来就是一个表演。她留下了一个空房间,我们面面相觑,她回来了,带了个 WHAT?又走了。成惟可以聊聊做完即兴之后感觉怎么样?


夏成惟:因为我房间很冷,所以刚才穿短袖很冷,现在就很暖和。我从来没有把这么多毛衣套在身上过,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四川很冷,我会穿很多件,但很久没有这样过了。现在就动不开,像粽子一样。


吴文光: 刚刚你的表演是原来就想好的还是今天临时有的。


夏成惟:因为之前在搞工作坊海,也是跟毛衣有关,我就把毛衣拿出来拍照。我就想说,做一个跟毛衣有关的表演,在工作坊之前我们刚刚碰头了关于这个海报的创意。


吴文光:大家对成惟的表演,感觉怎样?


马小涵: 我可以说一下我的感受吗?我很喜欢她的表演,我也很喜欢她的表达。我觉得成惟说话,像诗一样。我很喜欢她说,织一个袜子之后再织另一只会很无聊,所以要停一段时间后再去重新开始织另一只袜子。这个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事情,因为很多时候打毛衣是为了去对抗无聊,但是当这个过程让你觉得无聊的时候,就想让自己停下来,重新开始去找到这个过程中的新的乐趣。这个说法让我觉得特别像诗一样美好,我也很喜欢她把自己妈妈给她织的毛衣展示出来,穿到身上。


吴文光: 谢谢小涵。你刚说到的那个东西,在成惟的表演里面,它可以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口述,一部分是身体。口述指的是这些毛衣的来源,包括她织袜子的起因。另外一部分的身体就是指她一件件地将毛衣往里边套。这两个部分非常截然分明。


我在看的时候就在想,我们也离不开这种口述。比如说小涵,她因为里边的口述被打动。我更多地是被她往身上一件件套毛衣的动作打动。听小涵的反馈,让我也觉得这些口述里面的内容是能够有可以想象的东西的。对一个袜子,不是为了功能性的目的,织出来就可以穿。她是织了一次,再重复一次就厌烦了。那妈妈织的毛衣,她穿到破洞以后还想拿回去,让妈妈补了以后继续穿。穿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觉得烦呢?她妈妈的毛衣跟她自己织的毛衣是非常不一样的。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织毛衣这个事情不告诉她妈妈。在语言里,在口述里,这个部分给我们带出N多的想象。这两个部分,语言和身体或者说口述和身体,因为身体也是一种语言,他们是如何恰当地被这个作者使用到?如果说成惟再来一次,当做一个作品来思考,来呈现的话,她会怎么来做呢?口述的部分也要,身体的部分也要,它是如何在里边搭配这些东西?或者说不同的媒介语言的恰当使用。这样我们就可以获得一种双重的媒介语言的引带,来自口述的,来自身体的。它们打架,或者说身体被语言,被口述给包裹,被引带走。口述是很容易让我们陈述出来的,为什么我们会在工作坊里面强调说身体的语言是第一要素?这是我根据小涵的反馈说的内容,我们现在看阿嘴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3、阿嘴:收衣服无声表演



吴文光:阿嘴真的是 artist!very artist,very sensitive artist. Media artist. very incredible artist. (艺术家!非常的艺术,非常有感受力的艺术家。媒体艺术家,不可置信的艺术家。)


身体工作坊有一个成文的规矩。当某人在做即兴时,不管她怎么样,你不能打断他。所以我说五分钟以内,我只能在她开始之前说,说两次。但是她一旦卷入进去,你不能打断她。身体工作坊做现场时,会有一个方式就是你可以加入她,用你自己的方式跟她即兴,互动.它不是一个打断,而是一个并联,激发和连接,同时也是一种巧妙的引入。这样可以让现场非常沉浸的即兴者,在不能所拔时有一个带出感。现在没有现场,我们在这个屏上,我想阿嘴的东西是有她的意思的,是不是还能有一种什么东西可以跟她并发呢?我就用了这种方式。听听大家的。


杜焓莹: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阿嘴,那些衣服是你小时候的衣服吗?还是别人的?


嘴: 房东小孩的,不是我的呀。这个可能跟我最近写的东西有一点相关。


郑皓琳:我有个场外信息,我之前随口一问阿嘴在广州的家是住哪的,她告诉我的地点是在广州一个很出名的纺织城的附近,我在想阿嘴小时候会不会经常见到这样的女人的形象,拉着几大包衣服到处走?因为我有时候在广州坐公交,我会发现以前在那种公交上面会有一些拉着大包小包衣服的人。我是通过这个信息才知道我居住的这个城市里面,哪些区域会有服装城,会有从事纺织相关行业的人。所以刚刚阿嘴表演的时候,那些形象就通通都在我的脑子里面闪过,她又说她就是在广州住的家是在那附近。我还蛮认同成惟说的衣服就是一个兼具私人和公共的东西。只是我在想这些小孩的,各种各样很杂乱的衣服,对阿嘴来说是一种什么指向?


潮汕那边很多做纺织的。整个广东的轻工业,包括东莞、珠三角沿岸都有很多的纺织工业,所以我刚刚一看到衣服我就很敏感,觉得这个东西是不是冥冥之中跟阿嘴本人,一个很在地的东西有关联?


嘴: 我最近在拍一个这样的人,他基本上一年到头的状态都是这样。我只是想在这个空间里面进入他的状态,试试看是什么感觉。刚好这个宅子里又有房东留下来的很多衣服。


郑忞: 我想说阿嘴你这个表演太棒了,真的。这个表演我理解成两个部分,前面是一些成人的衣服,我当时不知道是房东的衣服,因为有一些很花的衣服,我以为是你的,所以我当时就会想象衣服如果代表自己一个身份或者说穿上一件想穿的衣服,想象自己是一个被外界接受的某种形象,我是顺着这个思路去想的。你在翻拣那些衣服,打包时有一个段落是一个黑色的袋子,整个画面全部黑掉了。那个时候会让我想到说所有的这些衣服都不是你想穿在身上的,都不是你想要的那些形象,或者是加在你身上的那些身份标签,你掉到了某个黑洞里面去了。我以为表演到那里结束,但是好像没有。你从那个黑洞里面又出来了,出来后比较奇怪的是,你到后面翻捡的居然都是童年的衣服,所以有一些表演的感觉。我的意思是说你在回忆,你去闻那些衣服上留下的味道,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翻捡童年的回忆。两段的表演连起来,好像说一掉到某个黑洞,除了又从黑洞里面出来,又好像要去童年里找某些东西,所以这个表演给我的感觉是很妙很震撼的。因为中间你还有脚被一个镣铐绑在这个床上,所以我觉得这个把你的脚绑住,想动也动弹不了的这个意向可以让人联想到很多。


海光: 我也想反馈一下。我没有过多地去想这些衣服是谁的,或者说它们代表什么?对我而言,好像是一些纯粹的词语。尤其在重复的折叠的一个过程中,它打开的是一种时间维度,跟那些折叠的褶皱的衣服的关系,包括衣服本身跟身体之间的关系,像成惟讲的跟公共空间的关系。我就会联想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仔细要去猜里面的故事,或者说里面到底是怎么样的话,每一件衣服基本上都可以写上成千上万字。从阿嘴在那里一直叠衣服开始,我就想到后面肯定有一句潜台词。我立马对应到依柔的那一张纸,折来折去,后面肯定会有一个很重的东西出来。但是脚链出来的时候我有点惊讶,当时就感觉要有一个很重的东西来压住大家的想象,就是对整个折叠的过程,那种抽象的表达也好。还有衣服,尤其脚链又是扣在床上,让我觉得床跟身体,衣服跟身体的一种关系。衣服又是要穿着到外面去走的,就会让我联想到身体权力,关于身体和权力的东西。


吴意思: 我也想反馈一下。我刚开始看阿嘴的表演的时候,我跟忞姐有个同样的想法。我本来以为阿嘴是在整理自己的衣服,最开始的那一个袋子里的衣服颜色很暗,我会想到这是阿嘴的一个A面的性格,她平时的穿着会是比较暗的。后来阿嘴开始拿出一些丝绸质感的衣服出来,一些绿色的粉色的衣服出来,我就开始困惑这是怎么回事,到第二个袋子里的衣服全都是五颜六色的成人的衣服,我就开始困惑,难道还有另外一个面相的阿嘴要出来?这个时候我觉得她好像给我出了一个大问题,一个很悬念的东西在里面。再到后面,慢慢的她不断地翻出小朋友的衣服,包括大家在聊天框里面也讲说好像是阿嘴小时候的衣服,但是看着又好像不太对,怎么会有男孩子穿的衣服,又会有女孩子穿的衣服,这个疑问的雪球在我的心里越滚越大,到最后刚刚答疑的时候,阿嘴回答大家的问题时才把谜题解开,说这是一个房东的衣服。这整个过程让我觉得就好像一个故事线就已经完成了。阿嘴是用她自己来做一个容器,她拿着好几个袋子,又用那些尼龙袋来当容器的工具,去装载别人的回忆。阿嘴住在房东的房子里,这是一个别人的房子。她就像是一个中介,用衣服去装载其他人的一个记忆。我会很好奇阿嘴在闻那些衣服的时候,她会怎么去做一个对别人的记忆的打开,这个别人的记忆又怎么反射到阿嘴的身上。


嘴:我感觉这个衣服是谁的也不那么重要。我应该一开始的时候就先告诉大家说这个村子是做衣服的。我现在感觉所有的这些衣服都只是一个中介的材料,我只是想要通过象征性的东西来完成我自己想要建立的桥梁。我最近在写的东西是关于村里的一个做回收废品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一个比较边缘的人。他是在另一个空间,他在一个跟家族相关的废墟的空间里。本来想说这个房子它也有一点点跨越时间的意义和味道,可能刚刚也没有能让人感觉出来这个连接。我现在更多就是想从这个人身上,借他的肉体和他手里的东西去连通到更久远的被沉默掉的一些家族的故事和消失掉的人。


吴文光: 阿嘴,你是临时想起来这个还是之前有想法?


嘴: 刚刚在听吴老师说那个公共空间的时候,我就感觉好像每一个地方它都可以变成另一个空间。比如这个老宅,它同时变成了另外一个空间的时候,它其实就有了另一面,另一种公共的含义。我就想到了这个事情。


吴文光:今天你拿出来的衣服是特别多的,这是有文章可做的。我们记得卓瀚把他的衣服脱下来,一个小布尔乔亚的外衣脱下后成为一座小山,他站在上面佯装跳下。这是卓瀚把身上有限的衣服做到非常有效的利用的一个例子。以后如果阿嘴在一个有准备的情况下,用这么多的衣服,把它发展成一个身体表演,我们先不管它代入的是别人的还是你自己的,而是考虑将这些衣服作为一种材料。那么多的衣服,在你的现场表演里如何被有效利用?我提到卓瀚的例子,是因为他在做一种搭建。这意味着你在现场要对这些衣服有一种处理。同样的方式也出现在刚刚成惟的表演里,她把衣服一件件地套在身上。如果她只是拿出来讲,或者搁到一边,就仅仅变成一种展示。但是她穿上以后,这个衣服在使用的过程里,就不仅仅是在取暖,还延伸出一种其他的意味。留言框里提到温暖,母亲的关怀和注视,游子身上衣等内容,当我们看到到现在为止成惟还在穿着刚刚即兴表演的衣服时,我们就发现她不仅仅是在使用这些东西,她本身已经把这个材料用到现在了,表演还没有结束,她还在表演中。 


伦敦的屋子的暖肯定和成都是不一样的,不至于冷到那个地步。但现在你看她这个状态,感觉她上床睡觉也会是这个样子,有一种余音袅袅的效果。非常感谢大家,我们今天这个即兴已经是老夸张了。但是如果有效果,为什么不呢?现在我们还有点时间,就回到影像阅读的正题,其实我特别希望有前面这种氛围和效果。今天是第一次,所以有这东西出来以后,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就任由它奔腾一阵子。


影像阅读:叙述的打开(1)



吴文光:现在我们回到影像阅读的正题。大家也知道,影像阅读我们不是为了阅读而阅读,不是为了欣赏品味,不是这个意思,它依旧是作为一个导火索去点燃,点燃大家的这个创作。在影像阅读里,整个影像阅读的一个前提是影像作为一种写作,像笔一样的,不受障碍的,无拘束地自由地可以流淌出来。现在的影像工具已经可以实现这一点了,剩下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让那些隐藏在内心里边的微妙的,难以言状的情绪,感情,思虑,内心,意识,通过所谓的影像能够实现出来。


关于影像的实现,我们好像觉得变成了一个可视的东西。可视好像就不是影像了。如果我们把影像作为一种更宽阔的媒介语言来理解的话,那它的可视就是多种多样的。比如说德里克贾曼的《蓝》, 七十分钟的片子里面都是蓝色。他为什么不是一种影像呢?它不是一种可视呢?所以其实是在于你对视觉的再利用。讲到关于影像作为一种写作,意思是我们如何用一种影像来转化你的文字表达。这种转化就变成了一种宽泛的,空间很大的,非常丰富的,你对它的一种发掘。这个过程在现在的影像创作里面正是进行时,多种多样,包括我们的阅读素材里已经有这个东西,比如说我 N 遍提到的刘雨竹同学的地图加石头的这个表演,这个就是一个影像转换的一种方式。甚至可以说,这是我很少见到的,或者说没有见过的一种影像表达方式,她可以拖拽出她家庭的来由。你看我们还没有展示,我们就已经讲到关于影像作为一种写作。现在直指的一个焦点话题叫做技术的打开。我们如何让我们的创作或者说在你要表达的时候有一种打开,开启第一道门。


所以我们讲影响作为一种写作的例子,以及稍后要播放的影像作品的目的,实际上刚刚已经谈到了。刘雨竹的地图加石头,为什么不可以成为她的一个最佳的技术的打开?尤其我盼望的是,在今天工作坊之后,雨竹你就把这一段实现出来。这样引申下去,父亲的出轨,妈妈的悲伤已经不重要了。它只是这个叙述长线里边所拖拖拽出来的东西。关于家庭的这条小船,在社会的漩涡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漂流状况?关键是刘雨竹的叙述找到她的轨道,这个就是创作里面最终指的东西。我们看到她妈妈在马路边的一段讲话。在湖边的一段长吼,都有了一个可以依托的存在了。


下边我就开始分享瑞士导演皮特・里克提的《幸运的男人》的片头。


影像案例1:《幸运的男人》(皮特·里克提,瑞士)


阅读:挑选皮特·里克提的《幸运的男人》来做影像阅读开门砖,这部片子也确实是我转向“影像写作”的直接启示。作者皮特在影片是“我”,影片主角,“戒烟”的内心独白是影片叙事的开始,徒步旅行是贯穿影片的行为,一次父母拜访,一次街头路人观看,一次窗口望出去的遐想,一次河边落日遥望……种种日常,内心翻滚,集合在影片中构成了“皮特的内心世界”。2008年这部片子在草场地放映,我理解,皮特通过影像完成了他的“内心故事”写作。




吴文光: 我很多次用《幸运的男人》的片头,作为一个叙述打开的讲解例子。皮特・里克提,他不是一个多牛的作者,但是他非常具体地影响了我的个人的创作。2008年,他来草场地做工作坊,来了一个星期,放映他的五部片子。他上场的第一句话就说,我做的片子不是 documentary ,是散文电影。我后来写过关于皮特・里克提如何影响我的创作,我把当时写的笔记贴在这里。


2008年的时候,我在草场地处于创作的十字路口。我52岁,我周围人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八零后的年轻作者或者学生,他们新鲜好奇,想象着自己的创作该如何,也茫然着,我们在同样的处境里,碰到了皮特・里克提的片子。他对我的影响就是刺激,让我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而拒绝什么东西。一年多、两年以后就直接触发了我的片子《治疗》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于皮特・里克提的致敬或者说描红。你们大概知道描红这个词,照本复原。这是我在做《治疗》时,他对我的一个直接的刺激和影响。我想在某些时候,我们是需要这种描红,或者说致敬。他让你知道创作这条路就在你脚下。皮特・里克提的这个片子是一种自述的、内心的、或者说是松散,意思是他完全没有我之前看过的纪录片的那种聚焦、追逐、人物、刻画,他完全不在那种语境里边。


后来我知道皮特本身是一个视觉艺术家,学的也是艺术。后来他转向影像以后,对于观念和视觉,不按照纪录片出牌一直是他的追求。当然他也拍过纪录片,去过非洲,去过其他地方,比如纳米比亚,去拍过那种题材式的纪录片,但拍下来也跟那些通常的纪录片非常不一样。到了《幸运的男人》,包括后面他拍他父亲的片子,包括他在临终前拍的最后一部片子(他让他的妻子寄给我看过),都已经是非常极端的个人化东西。碰到皮特・里克提时我正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我以前看过类似这样的片子,但都没有走到我的心里边去,而那个时候的他击中了我。


下面我想分享我的《治疗》是如何在皮特的这个刺激和影响下出现的,我下面分享这个片头。我的片头也很短,两分多钟。


影像案例2:《治疗》(吴文光)


阅读:吴的这部片子当作“叙述的打开”第二个阅读案例,针对的是,皮特·里克提的《幸运的男人》给吴的启示并催生吴踏上“影像写作”之路。吴终于有足够理由和信心把之前对着“他人”的镜头转向自己。片子以“回忆母亲”打开叙述,然后逐步导向“身体与内心治疗”探寻。




吴文光: 这个是《治疗》的片头到进入的部分。打开的是我对母亲的怀念,一些想记住的东西,和她一起共同度过的日子,再到如何面对我自己内心里边需要治疗的东西。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让我觉得不干净的或者说是污垢的东西,我为它困惑,我想去清洗掉。《治疗》的片子里有一个不治之症的母亲,再到我自己身上的,去探索是不是可以尝试去治疗的一种东西,所以这个片子在引入里带出了我的叙述打开。那之后,就有一些现在时的生活和从前的回忆,也包括2009年时我做的一个剧场,也叫《治疗》。这个《治疗》剧场是跟瑞士的一个剧场合作,合作方式是他们做一个作品,我做个作品,当时让我提出一个题目,我就叫《治疗》,所以他们做《治疗》,我也做《治疗》。之后,在瑞士演出也在北京演出,这是2009年。片子里就有在这个排练过程里边的一些片段,包括我做这个剧场的导演时跟演员一起工作,梦奇也在里边表演。有一段表演,大概是13分钟,内容是我吃卫生纸,这是一段排练中的一个偶发动作。


刚刚阿嘴表演时我吃餐巾纸,是因为面前只有这个东西,我想跟她有一个配合。她在弄衣服,我只有这个,我就拿出来做。那时候马上想到我原来吃过卫生纸,是把一卷纸往里边按进去,不用手,直接用嘴,在排练室的地板上完成了这个身体动作。在这个影像里边,伴随着一段旁白就是我们如何面对身上的伤痛,病痛。你们可以看出我的片头明显地受到皮特・里克提的影响和启发。不一样的是他用旁白,我也用旁白,但他的旁白是写好的,找一个专门的会德语的人念出来的。那我的是我自己的,我的旁白不是我写出来的,是在治疗的这个剧场排练过程中,我们跟演员有一个即兴内容是每个人讲述自己跟医院的故事。我们希望一些声音留下来,就专门去到一个录音间里面去录音。演员一开始有点拘束,我说我先来吧,我就做一个即兴带动的方式先讲。讲得很长,这个片子的所有的旁白都是用的那时候现场的即兴内容。所以你可以看出口语感很强。那这个片子,是我在皮特・里克提的启发和影响下我对治疗的叙述打开。我今天用这个例子串在一起讲,是因为我那时候52岁了,我欢迎别人来打开我,来启发我,来刺激我,皮特・里克提就是这样一个人,当然还有其他的人,不过他是一个直接的人物。以后你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东西,我想一开始根本不用担心。


像今年我正在做的《action2024》,包括年初完成的《阅读李文亮》,去年做的《种植》,它跟《治疗》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所以一点都不用担心你被打开时受到某种启发和影响,甚至我觉得一开始在影像上要接受和欢迎这种启发和打开,先把你的那条路走到你最熟悉的地板上面,你的道路上。完了以后,你的自由,你的奔放,你的发挥,你的展开,你要信赖自己,要给自己自信心。


今天是第一次影像阅读,我们稍微多花点时间怎么样,没问题吧?今天比较特殊,我本来是想做到这里也可以,又好像不过瘾,因为我准备的东西实际上比给大家看到的还要多。接下来给大家看到的是两个东西,一个是比利时的一位作者的片子,他的片头是怎么样的。还有就是今天在的胡涛的《地洞》的开头。


影像案例3:《围绕我房间的旅行》(奥利维耶·斯莫尔代斯,比利时)


阅读:一部26分钟影像作品,试图传达的思考涵盖——自身与世界、内心与外界、生与死。影像中的思考借由旅行实现,而旅行是从自己的房间启程。这是该片子“叙述的打开”独特方式。


吴文光:比利时的这个作者的名字,叫奥利维耶・斯莫尔代斯。当时,草场地在做比利时的一个实验影像放映,有十多部,二十多部片子,这是其中的一部短片,只有27分钟。这部片子是一个非常天马行空的片子。他几乎没有具体的拍摄,比如说关于具体的比利时街道或者什么样的。他都是一个非常天马行空的内容,比如飞机上,地面上走,有非洲,有亚洲,有东南亚,有韩国,有香港。他旅行中的碎片式的素材构成了他这个片子,在这个片子里面,他试图重点讲述的是他的思考,在那个时期的思考。他通过这个思考试图发现一些什么样的东西,因为现在大家没有看到它的成片,就不好讲。


我们现在要播放全片是不可能的,因为有版权问题,但是我们讲一些片段是可以的。所以我们在这个片段里面要讲的是,一个天马行空的片子,如何具象落实在一个人的影像里面。这之中,我想叙述打开就变成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我知道在座的参与者里边都有很多内心的故事。这个时候,你们看了这一部片子的片头,也许你们就会觉得找到一个自己的叙述的开始,打开第一扇窗,第一道门缝,点燃隧道里的第一道光。


这个片子叫《围绕我房间的旅行》,它还有个副标题叫“静止的电影”,我们先看。



吴文光: 这片子你们可以看出它是这样的一种影像组合方式。全片都是这样的影像组合,他间断地回到他的房间。开始的话,镜头从窗外拉进来,他以后又再出去,然后又再拉回来,包括他的房间里面一些细节,局部穿插在他的叙述里边,所有关于宇宙生命或怎么样的话题,都是在这样的一个形式里边搭建出来的。所以他一开始叙述的打开是建立在这上面的。


关于片子的话,有一个评论说的比较形象,诗意地思考了生与死。这是对这个片子的一个评语。那他做了27分钟,并没有具体的什么,但他把他所思考的东西放在里边了。我突然想到夏成惟的小罗,一个消失在我生活中的一个小罗。我拥有了他的画像。透过画像,我可以做出他的什么东西来呢?虽然这个人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他已经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甚至他在远方跟一个人结婚了。但他曾经在我生活中里面存在过,他留下给我的画像。那这个画像里边我通过他来看到什么东西呢?我们说了,我们不是要做关于对一个从前的恋人的一个纪念,一个怀念,我通过他来穿透我曾经有过的一段生活的话,那一定是有文章可以做的。那怎么做呢?成惟有无数的文字的叙述的打开,如果转化到影像上呢?我想这个已经是眼前的东西。任由成惟去选择。这是我马上想到的一个例子。虽然成惟还没有在我们面前做更多的素材展示,只是在他邮件里的文字里提到过。但是我脑子里面在想,她可以怎么找到叙述的打开?

 

其实到第三个分享,我想这已经是今天的阅读影像工作坊的重点。前面皮特是打开了我。那作为今天影像的阅读,整个他和我铺垫下来的为了打开的重点是这个。这个奥利维耶的围绕房间的旅行,这是一个形式。


影像案例4:《地洞》(胡涛)


阅读:胡涛这部片子“叙述的打开”是从坟墓开始,而且实际就是镜头置于坟墓内向外的拍摄,作者胡涛的旁白悠然响起。看着像“死者对生者的讲述”,其实也是“生者胡涛”跳出生者群的一番俯视众生的告白。真的可以称作一个异想天开的“叙述的打开”,奇妙的是,这个场景并非虚构搭建,就是真实现场的“创造性使用”。



吴文光:另外一个极端的形式,是今天最后要分享的胡涛的《地洞》。我觉得是作为今天的阅读影像工作坊,一个压尾的非常重要的部分。前面两个属于打开叙述,那到了这个围绕房间的旅行,一个比利时的影像作者,他是这样来让他的天马行空的想象落实在他的脚下,通过他的房间来展开的方式。我们看胡涛的。我至今为止没有见过这样一种异乎寻常的叙述的打开。他是在一个坟墓里边开始他的叙述。有些人看过这个片子,那就知道这个片子里边他所讲述的是一个生者对生者的反问。


活在胡家店的这些人群里边的胡涛,跳出人群去俯瞰众生。你们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同时他一开始是在一个坟墓里边,类似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关键它不是剧情片,是在一个真实的生活现场里面拍摄的。


我们现在看这段,是今天工作坊最后一段,而且我选得特别长,整个这么长,我觉得才囊括了这个片子的叙述打开。一直到最后总共有12分钟。



吴文光: 还好胡涛在,你跟大家讲讲你这个片子的开头你是怎么想的?


胡涛:最开始拍片子的开头其实没有太想知道这个画面怎么用,当时就是因为在修坟的现场,我差不多也是给他们打下手,所以拍摄就是一种很本能地去把它记录下来,哪个角度可以就挪一下机位拍一拍。这个片子的开头已经是在建造的后期,看到快要有雏形的时候,刚好觉得这个坟墓的机位比较有意思,那个时候正好人也是特别多的时候,就把相机放在那里边拍。那个旁白来源于我写的东西,当时在考虑剪这个片子,重新去阅读素材时,我看到这个素材,不是看到这个画面本身能量,而是突然看到这个画面里边的人都是我从小到大生活在一块,基本上是朝夕相处那些人,那些村民,就特别有感触,就写了关于这一个画面的一篇文章。这个旁白也基本上属于那篇文章的一个开头。这个开头的素材就是这样来的。


吴文光: 以前做叙述的打开时用过胡涛的一个案例的解释,用到了坟墓这一段。他进来以后关掉摄像机。地洞出来就完了。那他作为这个片子的片头是这样,但是接下去以后有了整个村子的全景,还有当时环境里面的一个广播的声音,都是我们非常熟悉的声音,各个地方不一样。这个声音是片子的叙述打开的非常重要的一个引申,从地洞里边它的视角出来以后,我们看到了用广播声来看出当时整个时局的一个现场。镜头慢慢地摇回到挖坟的人,包括谈论秦始皇修坟。我想这个时候是一个完整的关于这个片子的叙述的打开。它只剩下了一个问题,这个坟为谁而修,为什么而修,包括这个片子为什么不叫做修坟,它叫地洞。整个地洞的片名在这个里边,它的寓意,它的指向,我们看出了它的所在。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它既是叙述的一个打开,但是它隐隐的含着一个你的叙述慢慢在铺垫,在延伸,在展开的时候要涉及到的一个指向,也就是你的核心,你最想表达的那个东西,那个意念。我们称之为作品之核,但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管它是隐而不告人的,还是含蓄的,一个寓意的,它一定是作者最意图所在的东西,这是为什么这个片子叫地洞。胡涛的下一个片子叫做《复活》。复活跟修坟是相反的,是把坟挖开。具体原因是因为修高速公路,要填坟。人修了坟,然后再把坟再撬开,这些既是一种反常规,但是又是一种自然发生的现象。这个片子为什么不是叫修坟,而叫地洞?下一个片子它是不是叫挖坟?但是它没有,它叫复活。所以地洞与复活所构成的意向是什么,这就是一个作者的意义所在。


刚好这周五放映胡涛的《复活》,今年初才完成的片子,在草场地周末放映是打头放映。大家可以看了再聊。


集体讨论



海光: 我有一个疑问,像吴老师你的旁白,你用的声音是你当初演出的。我刚一听那个声音就感觉讲这个话的时候是有观众在的。那个声音的指向跟旁白不一样,尤其胡涛的这个就包括方言的那种缓慢的表述。如果要使用旁白来开头的话,比如说声音的问题,我不知道吴老师你是怎么考虑的,为什么当初要使用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会让我感觉一听就产生了一个三维的空间。你说话本身就有一个观众的存在。


吴文光: 胡涛的旁白是他的一个独创。在他上一部片子《偷羞子》,涉及到他奶奶,他的叔叔,包括他叔叔的女儿,一家三口的片子里他就用了这种旁白。我们叫做胡涛式的制造的腔调。非常怪的一种东西,因为平常胡涛说话不会这样说的,我也想象不出胡涛会用这种方式来说话,但是偷羞子出来以后,我发现绝了,他居然创造出这样的一种语调出来。所以这个旁白是一个人为创造出来的东西。每个人对于这种旁白,或者说声音的使用,一定是有自己的理解的。海光问到我的旁白,这是我在《治疗》现场排练的一个现场材料。当时我们录是为了让演员露出他们的声音而录的。我们希望演员用他们的声音谈他们的治疗,他们的医院,他们的身体病痛,并带到剧场里边成为一个声音的材料。在排练有这个想法,就带着演员去录音间里录。去了之后,演员好像要酝酿,我就说我先来,我就随便即兴起来,我知道我声音不会用的。后来剧场也不会用我的声音。


这个声音就变成一个留下来的录音的底,到我做《治疗》这个片子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这个声音,就觉得好像还可以用。但在这之前,我是从来没有用过旁白的。在做纪录片时,我是非常拒绝旁白的,因为我觉得纪录片是一种客观的记录,这是在90年代我对纪录片的一个理解。但是在这个片子里,我就去用旁白了。这个旁白是一个现成材料。当时录音时有录音师,我还可以看见其他的演员都坐在外面那个地方,那就是明显说给他们听的,有对象的。我喜欢这个声音是因为他一定比我写好了念出来更有效果。它是口语,就像我现在说话一样。虽然后面我在剪辑的时候,做了一些处理,但是基本上还是一个现场的声音。比如说海光你回到长沙的家里边拍的那段素材里是你现场的声音。


海光: 对。


吴文光: 你再拿着摄像机在拍家里这些物体,声音再出来,我们叫做现场旁白,或者说叫做内心独白,是你以后没法写,或者是没法模拟出来的。这也是一种。我特别欣赏或者说推崇这种现场旁白的东西。因为这个东西它是没有办法去制造出来,去写出来或者去扮演出来的。它一定跟现场里边的很多东西是有关系的。所以现场的旁白或者是内心独白,我觉得在可能的情况下非常适合你们用,它就是一种手段,但是你说出来的是你的内心,你的心绪,思绪,是你心里边要想说的东西,那一定是不可以作为被他者代替的。所以不要觉得这个手段好像被很多人用过了,实际上用过的人也很少。


我们还鼓励尽量用你的方言。比如说海光的普通话和我的普通话都是人造的,都是为了让别人能够听到,但是它不是我们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海光的声音,我觉得真的属于我自己的声音是我的云南话。你平时用的最多的语言,或者最符合你的身体的语言的话,它是最有效果的。


周依柔: 我有个问题。今天分享的四个影片都有一种很强的写作感。但是其中两部片子里用了一些现成的影像,比如说第一个镜头,《幸运的男人》里就他一个男人在走,他用了鹿群迁徙或者是在行走的图像,《围绕我房间的旅行》里用得更多,比如鱼群,婴儿诞生甚至是冰川。它如果在写作里的话,是不是像是一种闲笔?我还挺好奇纪录片里如何去用不是在现实生活中的,而是你在电视上或者是其他的图像传播的地方看到的图像?


吴文光: 依柔,你可以完全不用提纪录片这东西。非虚构影像或者说一种影像表达,也可以不说散文电影,都可以,这就是一种影像表达。这样的话,你所有的这种参照就在于你自己的一种表达。依柔写出的东西,他一定是跟皮特,跟奥利维耶完全不一样。它是书面的,它变成你文字的一种方式的话,问题是你如何让它在你的片子里面转化出来。如果你纯粹作为文字,你可以把想写的东西都写出来,但到影像后,也许能写出部分,另外一部分,你用其他东西来替代。


我现在听依柔在这个时候说话,包括像工作坊或者是读书会,有个错觉是依柔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初中生被拎到这个地方,但是我们知道她的写作后,就知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我的好奇是,你如何把这两者东西并列在你身上呢?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我想你自己有答案的。


同样的问题也可以到成惟那边。我们现在正在想的是你们如何让你内心里面最柔软最敏感的一点找到它的一个通道去通出去。假设说现在成惟最想把那个小罗搞出来,我们设想一下。我想把小罗搞出来,并不是让小罗回到身边,或者让那个曾经已经消失的人重新再回到现实生活里。不,我们要通过小罗来穿透成惟曾经有过的一段生活。我自己的一个假设是想到这个时候,打开它的点在哪里?因为成惟提到过他,比如说成惟有小罗的影像,有他的照片,那这些东西可用和可不用。假设不用,是成惟不想把这个人真实的东西放到这个影片里边。我想这个时候借助曾经的画像,成惟所想表达的已经不是关于一个人了,他只不过是桥梁。一条道路,所通向的是成惟她自己要去抵达的东西。依柔这边,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倒立,还有她的现场表演,若干次重复。今天我即兴的纸在依柔面前就是小儿科,她才是观点准确,一针见血,还有一个是她的倒立。这两个东西基本上把依柔最内心的,用能够最物质性表达的东西表现出来了。依柔有这两个属于她的叙述的材料搁在这里。


还有雨竹,她的地图和石头,搭建在一起引出她的父母和家庭如何组合在一起,如何从一个小镇迁徙到县城,再到成都。人生就进入到一种不可捉摸的轨道里,一条你无法掌控的轨道里。假设雨竹指向的是她要描写她父辈的生活,她在看我们的生活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们今天试图在点燃一个东西。工作坊走到现在,九个月三十五轮,包括邮件组里大量的写。我现在在这里想跟大家讨论的是,每个人我都感觉到你们后面跟着一堆的故事,一堆的东西。除了刚刚进来的像Xiaohan也好,张萌也好,我们还不熟悉。如果你作为一个参与者进来,当开始想你的创作如何能够被点燃时,我想会慢慢有打开的。


今天我们就先到这里,对不起大家。今天我非常不想超时太长的,毕竟是第一次影像阅读工作坊。不仅仅是今天第一次,它代表着未来我们的常规工作坊还有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能去打开?跟我们的创作会有什么样的具体链接?我们在一个尝试过程中。如果你要怪,不要怪我,怪阿嘴,我已经警告过她的,不要五分钟,结果她来就冲着半小时走,但是我们又不能打断她,阿嘴那么投入。所以你们就怪我和阿嘴吧,把我们两个捆在一起。


我们下下周和再下下周继续。目前为止,我们的目的就是在两个阅读素材工作坊之间,它作为一个常规的工作坊的话,它对我们的创作的一个具体的引入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们的重点是在于刘雨竹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地图和石头拿出来,作为一个我们可以探讨的叙述的打开?还有成惟拍一段五分钟的关于小罗画像里你最想表达的东西,你在你这个拍摄里来看。比如说依柔,你穿着你妈妈的睡衣再倒立一把。在倒立的过程中,你就用你现场的旁白说你想说的东西,完了我们看这里面有什么样可以打开的东西?所以我想影像阅读最终是要引申到这个方面来的,而不是耽搁、沉迷、陶醉在影像的分析结果里,这不是我们的菜。


好,感谢大家的耐心陪伴,让我觉得今天好像还不是在说一些无聊的废话。通知一件事情,明天早上我们远在波士顿的晗莹超时差给我们带来她的读书会的分享。晗莹的分享里边会涉及到她的创作。晗莹一开始是作为一个研究者进来的,我就前推后涌地说把创作带出。不是说创作是要去成为一个作者,而是在这里边会刺激到你的研究,带动你的探讨,可能又会反过来打开你的创作。包括今天新来的张萌,还有今天我们应该提到小涵。小涵的身份我们知道,我们又有一个天文学的研究者来了。前面有一个我们知道是谁,她现在已经消失在星空里边了。现在从波士顿里边又降落一个。


我个人对这种星空天文地球物理非常感兴趣。但我现在具体不知道Xiaohan在研究什么。那个国立的天文学家叫什么?名字忘了,我忘得那么快。但是我没有忘记他写的东西,他的脸。如果是一个天文学背景的人,他的目光从浩瀚的星空里边落到自己脚下的时候,是什么样一种奇异的发生。我非常渴望有这样的创作案例发生,来带动我们从围绕房间的旅行走向那么广阔的宇宙。也许那个小孩子拍摄的是他的孩子,我不知道。包括那个出生的很粗糙的画面,是他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但是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向非常复杂广阔的人间社会里面去。


我们今天就到这吧!完全超时了。希望明天见,下个星期六再见。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报名申请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 | 第1轮现场抄录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3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4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5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6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7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8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9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0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1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2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3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4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5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6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7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8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9轮现场文字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0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1轮 | 现场文字版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2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3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4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5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6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7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8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29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30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31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32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33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 | 写作/影像工作坊第34轮 | 现场文字版



草场地工作B站
人以什么理由去记忆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