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曾以铁屋子来比喻一种思想困境,以此来凸显“觉悟”问题的意义。海德格尔以现象学的方式同样触达哲学上的“揭示”意义,这个几乎可以和觉悟找到共同的话题。海德格尔在触及空间性的时候举了一个“黑屋子”的例子,很有意思的使得康德与海德格尔在此处相遇。
假设我走进一间熟悉但却昏暗的屋子。我不在的时候,这间屋子完全重新安排过了,凡本来在右边的东西现在都移到了左边。我若要为自己制定方向,除非我把捉到了一件确定的对象,否则对我两侧之“区别的单纯感觉”是毫无助益的。谈及这一对象时康德附带说到:“我在记忆中有其地点”。但这意味着什么呢?除非是:我必定靠总已寓于某个“熟悉的”世界并且必定从这种寓世的存在出发来为自己制定方向。某个世界的用具联络必须先已给与此在。我向已在一个世界之中,这对制定方向的可能性是起组建作用的,其作用绝不亚于对左右的感觉。此在的这种存在建构不言而喻,但不能以此为理由来压低这一建构在存在论上的组建作用。像其他所有的此在阐释一样,康德倒也压低了它的作用。但不断地应用这一建构并不就可免于提供一种适当的存在论解说,而是要求提供这样一种解说:我“在记忆中”有某种东西,这样一种心理学阐释其实就意指着生存论上的在世建构。因为康德没有看到这一结构,所以他也就认不出使制订方向成为可能的整个建构联络。此在的一般定向活动才是本质性的,按照左右而定的方向就奠基于其中,而一般的定向活动本质上又一道由在世加以规定。当然,就连康德也不是要对制定方向进行专题解释。他不过是要指出凡制定方向都需要某种“主观”原则。但在这里,“主观”所要意味的将是:先天。然而,依左右而定向的先天性却奠基于在世的“主观”先天性,这种先天性同先天局限于无世界的主体的规定性毫不相干。(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
海德格尔的哲学某种意义上是以“逻各斯”与“现象”划界的。这两者实际上康德哲学之中也是其中重要的要素。康德在认识与物自体之间由现象界,还有与“逻各斯”对于的范畴。当然,这里比较迷惑人的是作为知性的范畴,仅仅是形而上学的一般规律。这个不仅仅海德格尔认为需要反思,就算是康德也认为需要反思。康德至少走了关键的两步。第一步,把知识形式转化为认识活动。也就是说范畴不仅仅是知性的知识形式的原则,同时也是认识活动的原则。这是第二步。这里实际上隐藏着范畴由知性原则向理性原则的提升。不过这在康德哲学中具有一种模糊性。因为康德本来就是以把认识区分为感性与知性的这种二分出发的。第二步还有一个观察视角就是从范畴分类本身出发,康德修改并弥补了第三项。使得范畴的四个方面都有一种内在的统一性。
那么,现象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对于康德而言,现象是未被规定的统一体。对于海德格尔而言,现象就是自身显示自身者。康德哪里这种显示过程非常明确就是如何通过认识活动显现为知识形式。虽然是显/隐但是却有明确的认识论含义。海德格尔显然不想停留在单纯的认识过程的意义,虽然这里明显也是有一个现象学意义的过程的,但是这个过程进一步抽象或者说神秘了。当然作为对于这种神秘的替代,海德格尔又以一种马克思之后的视野对过程超越认识向生存还原。这个生存就比较接近生活实践的含义了。当然,这里是有所区别的。
那么,这里的现象与“黑屋子”的比喻是什么关系呢?
实际上哲学家都擅长做智慧的图灵测试。虽然允许思考,追问,但是并不直接揭示答案。哲学家非常擅长围绕着对于结果答案的追求历练我们的本事。所以,他们都选择了关灯。选择了最直接的依赖于对象的感性直观。康德的关灯方式就是隔离了物自体。只有物自体不可知,才能聚焦到认识本身。当然,康德的方式在一定意义认为虽然我们不能离开质料,但是质料本质上是受形式原则塑造的。海德格尔的关灯方式非常独特,一般人认为的开灯实际上不过是以“存在者”为同一原则的影子组成的世界。此开灯就是所谓的关灯。要想重新开灯就必须关灯。
所以,在文本这里出现了“熟悉但却昏暗的屋子”。当然,这种比喻意味着这种显现仍然有感性直观“看”的含义在其中。感性直观是我们通达对象的最直接的方式。关掉这个。我们才会聚焦于思想或者说智慧本身。
当然,进一步使我们感兴趣的是海德格尔是如何透露他是如何解剖“在先”的。我们看在这里关灯之后的智慧意义其实是基于某种经验性的“熟悉”之后的。海德格尔借用康德自己的话提醒我们“记忆”。我们知道在德国古典哲学之中“对象-表象-概念”这种认识活动框架之中,哲学家以自己关灯的方式,放弃了直接从对象,直接从概念出发。他们实际上都是从表象出发,从表象上升到现象完成了智慧的图灵测试框架的。
柏拉图说知识即回忆。回忆活动实际上就是表象的运动。在《美诺篇》中苏格拉底说:“一个人不可能去寻求他所知道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用不着寻找;他也不可能寻找他不知道的,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寻找什么。”因此,所有的知识只可能是回忆,意味着最开始我们是知道的,但是我们关灯了,我们忘记了,因此灵魂能够回忆。所以,现象的显现显然是显现那些本来就能够看见的。所以,哲学智慧本质上是可知论的。所以,这里的显/隐实际上也是讨论的在不知道与知道之间的思维过程。
古往今来,哲学家们都蕴含着大智慧。但是,哲学家们究竟是如何颠倒我们的“熟知”的呢?也就是说哲学家如何把经验常识的领域处理成意见的领域开拓出所谓真理的领域的呢?而且这种真理的领域实际上是以统一的整体性,以“左右”对立的方式被我们从一般经验颠倒为先天的呢?表象似乎天然地就以记忆的方式存在于我们的思维本身之中。这使得表象以主体性的方式获得了统一性。但是,如果这个主体只是此在,只是经验性的个人,那么,这种主体性的统一性是依靠想象力完成的。海德格尔这里认为当我们谈到此在,不能抽象地说此在,而要说在世界之中的此在。显然,这使得统一性获得了超越此在本身的意义。其实,对于经验的颠倒,无非是因为人的认识活动,人的实践活动,处于不断地循环和反馈之中,这使得我们的颠倒有了现实的基础。至于颠倒的意义在于人本身就不完全是经验性的,毕竟我们需要带着观念并且用某种观念现行的方式指导我们去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