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论文丨陈哲--从目标-探针理论看汉语描写性V-de结构中的极近效应

学术   2024-03-29 11:54   广东  

从目标-探针理论看汉语描写性V-de结构中的

极近效应


陈哲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文章来源:Chen, Z. (2022). A probe-goal approach to the minimality effect in Chinese modifier V-de construction. 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 50(1), 62-102. https://doi.org/10.1353/jcl.2022.0004.





1.研究问题

基于传统语法对描写性补语结构[V-de X]的系统描写,本文归纳了X所具备的一系列区别于印欧语动词后副词的特征:1)X是谓词性成分,语义上描写事件特征;2)X的语义类型不仅限于表方式的低位副词,也可具备指向施事者或对事件及命题的评论等高位副词特征;3)在句法上,X做动词的补足语,有唯一性,等等。

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发现此结构中若动词前出现A-de类副词1时,其语义类型只能是比X更高位的副词而不能是更低位的副词,例如:

本文认为这种阻断效应(blocking effect)的产生是极近条件(minimality)发挥作用的结果。本文结合X的上述句法语义特征对[V-de X]结构重新进行了句法分析,并用目标–探针理论的技术手段对这类阻断效应进行了理论阐释。


2. 理论工具:目标-探针与句法制图理论

为解决以上研究问题,本文主要借助两类理论工具:一是不同层级副词句法位置的锚定,即句法制图理论(Cinque 1999等);二是实现“副词”允准的技术手段,即目标和探针理论(Chomsky 2000,2002等)。

句法制图理论的核心论点是每一类副词在句法结构中都有与之对应的核心词H,H独立投射成HP,副词位于其指定语位置,如下图所示:

在锚定副词的句法位置之后,我们借助目标-探针理论来解决副词本身的句法允准问题。在这一新理论框架下,句法成分的允准主要借助特征的赋值和核查来实现,这其中涉及到两个关键技术问题:一是明确特征的可解读性和特征赋值之间的对应关系;二是探究特征传递的方向性问题。针对问题一,Chomsky (2001: 5)提出了特征赋值/特征可解读性的双向条件(valuation/interpretability biconditional),认为特征的可解读性由特征是否赋值决定。换句话说,二者的取值要一致——未赋值的特征不可解读,已赋值的特征可解读。而未赋值的特征即为探针,已赋值的特征即为目标。关于特征传递的方向性问题,现有文献仍存在争议,主要持三类观点:自上而下(Chomsky 2000, 2001)、自下而上(Wurmbrand 2011)或双向传递(Baker 2008)。

回到副词的允准问题(如(2)所示)可知,问题的关键在于解决做指定语的副词adv和其核心词H之间相关特征的赋值、特征核查以及特征传递的方向性问题。以此为理论基础,本文将先探究汉语[V-de X]结构的本质,后揭示阻断效应产生的内在原因。


3. 解决方案

阻断效应所关涉的两类成分,无论是动词前的副词性状语还是动词后的X均与功能词-de息息相关,因此-de字的句法定性成为挖掘阻断效应背后机制的关键。从语义层面来看,-de在动词前后两个位置所“链接”的两个成分之间均为修饰关系。例如,“很迅速de躲开”和“躲开de很迅速”中“很迅速”均描写事件“躲开”的方式,是动词所描写事件的修饰语。尽管两类句法成分在动词前后呈现“镜像效应”,但二者之间本质上都是修饰-被修饰关系。鉴于此,我们从理论上主张-de携带表达修饰关系的特征[μ],且[μ]具备以下特征:

此为生成动词前副词性状语X-de(V)的技术操作。接下来是V-de X结构的生成过程。

典型的V-de结构可以表示为:

已知X是句法层面的谓语(论据包括a. X要求“很”的出现b. X只能被谓词性的“怎么样”提问而不能被修饰性的“怎么”提问等),而在语义层面与动词性核心词却是修饰关系。由此而来的问题是,X既为谓语,那其主语是什么?一种可能是与之存在语义选择关系的核心词H。但由于H与X距离太远,无法接受X指派的题元角色。并且由于X在语义上描写事件特征,因此在标志语位置出现的名词性短语也不可能成为X的主语。鉴于此,本文认为X本质上是一个控制结构[PRO X],即X前存在一个空代词PRO,接受X分配的题元角色的同时,受到所对应核心词H的成分统制。动词后的-de除了与动词前的-de一样携带[μ]特征外,还充当λ算子,在约束空代词的同时,将小句[PRO X]重新转化为一个谓词性成分,与英语中tough结构的生成类似。这样的技术处理使得由λ转化而来的谓语暂时摆脱了题元准则的束缚,规避了不合法结构的产生

在厘清汉语[V-de X]结构的本质后,最后看阻断效应的产生。与动词前的-de类似,动词后-de中的[μ]特征使得[PRO X]作为一个大“修饰词”探寻(probe)与其对应的核心词H。在此过程中,动词后X与动词前X(-de)之间的极近效应产生,其结构如下:

当动词前X-de与动词后-de同时存在时,另一项[μ: ]也在寻找Hn赋值。对于动词后的-de来说,Hn同样是最近的目标。这就使得算子与Hn先一步进行了一致操作,从而导致动词后的X得不到正确的语义解读。这就回答了本文的核心问题——为什么动词前句法层级比X低的副词会阻碍HP成为X的辖域。


4. 研究意义

本文基于目标-探针理论,界定了动词前和动词后语素-de的句法性质,解释了汉语描写性[V-de X]结构中X所体现出来的一系列区别于印欧语动词后副词的句法特征,并以此为基础对此结构中新发现的一类阻断效应做出了理论阐释。具体来说,语义上描写修饰关系的语素-de,因携带未赋值特征[μ],激发修饰语X(探针)与核心词H(目标)之间一致关系的确立。然而位于X的C-统制域内的低位副词X会阻断修饰语X搜寻到相对应的核心词H,从而诱发极近效应。

从理论层面来看,目标-探针理论的提出是为了解决语法层面的一致问题,如动词携带的数量、人称、性别特征以及名词短语携带的格特征等。本文关于汉语描写性V-de结构的分析将修饰-被修饰关系纳入到该理论的阐释范围中,一方面为探针探测方向的双向性提供了证据支持,另一方面为深入探究更深度的理论问题提供了事实基础和理论依据:在人类语言能力中是否存在一种操作来统一处理句法成分之间的所有依存关系。


1为便于行文,本文把汉语中由形容词加-de构成的A-de类副词性状语称作副词,至于A究竟是什么词性,对本文探讨的理论问题并没有实质影响。




部分参考文献

 

Chomsky, Noam. 2001. Derivation by phase. In Ken Hale: A life in language, ed. Michael Kenstowicz, 1-52. Cambridge, MA: MIT Press.

Cinque, Guglielmo. 1999. Adverbs and functional heads: A cross-linguistic perspective.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整理| 陈哲、任巳远

审校| 张庆文

设计排版| 陈观恩、罗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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