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话量词早期习得的偏好注视实验研究
苗苗1
清华大学
导师:杨小璐 教授
作者邮箱:miaomiao@bjfu.edu.cn
在汉语等量词型语言当中,量词承担着表达计量单位的功能。量词有两个重要特征,一个是量名一致性,个体量词和名词需要在形状、大小、生命性等语义特征上保持一致,如在“一条围巾”这样的名词短语中,量词“条”和名词“围巾”都有长条状的语义特征。另一个是量词是数词和名词之间不可或缺的成分,名词往往需要通过量词才能和数词结合。比如“六本书”中,量词“本”必不可少。前人量词习得研究(Erbaugh, 1986; Fang, 1985; Hu, 1993; Huang, 2009; Li et al., 2010; Ying et al., 1983)大多显示量词系统习得较晚且发展缓慢,虽然有些量词(如通用量词“个”,及一些形状量词)产出较早,但对三岁前儿童量词的理解,尤其是对儿童如何在线加工量名一致性及如何认识量词的必要性所知甚少,而这些对我们了解量词知识的早期发展以及儿童的量词加工策略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本研究围绕普通话量词,采用偏好注视实验范式考察了两岁半儿童量词的在线加工和感知。本研究围绕以下两个研究问题展开了实验:(1)儿童是否对量词和名词的语义一致性敏感?(2)他们是否知道量词在数量名结构中不可或缺?
第一组实验采用跨通道偏好注视范式(Intermodal Preferential-looking Paradigm)考察儿童对量名一致性的在线理解。实验具体涉及的量词为形状量词“块、根、张、条”。测试句有三类:一类是量名匹配的句子(如“一条彩色的围巾”),另一类是量名不匹配的句子(如“一张彩色的围巾”),还有一类是含新词的句子(如“一条彩色的云杯”)。实验中,儿童面对电视屏幕,屏幕左右两边各呈现一幅图片(如围巾和卡片),同时听到测试句。实验过程全程摄像,实验后对儿童听到不同类型句子时对目标物的注视情况进行标注和分析。结果显示,儿童对量名一致性敏感。当听到量名匹配的句子时,儿童对目标物(如围巾)的识别比听到量名不匹配的句子时更快。同时,对目标物的注视在量词位置已经出现。不管是哪类句子,只要量词一出现(而无需等到名词出现时),被试就会看向和量词形状信息匹配的物体。即使将屏幕上的熟悉物体换成新物体(同时听到含有新词的句子,如“一条彩色的云杯”),被试还是会根据量词的语义信息看向匹配物体。此外,本组实验还使用通用量词“个”设置了一个对照组(如“一个彩色的围巾”),发现“个”对被试目标物的注视偏好没有影响。
第二组实验采用注视法(eye fixation)探究儿童是否知晓量词的必要性,考察其能否区分包含量词的合法句子(如“这是一个蛋糕”)和不含量词的不合法句子(“这是一蛋糕”)。实验中,被试面对屏幕,屏幕中的人偶会说出测试句,合法句和不合法句交替播放。我们通过比较被试听到两类测试句时注视屏幕的平均时长,来判断其是否能够区分两类测试句。结果发现,当数量名结构中的数词是“一”时,被试聆听合法句子(如“这是一个蛋糕”)和不合法句子(如“这是一蛋糕”)的时长没有区别。但当语境中融入了“一”和“两”的对比时,儿童聆听合法句子(如“树上有好多小鸟,这儿有一个,那儿有两个,那儿还有一个”)和不合法句子(如“树上有好多小鸟,这儿有一,那儿有两,那儿还有一”)的时长有显著区别,说明被试在这种条件下了解量词在数量名结构中必须出现。至于为什么使用数词“一”时,有无量词对儿童的注视行为没有影响,我们猜测可能和汉语中“一(个)”的“无定”解读有关:当数量名结构中的数词是“一”时,“一”既可以有数量解读,也可以有无定解读(Givón, 1981; Guo & Lee, 2021; Li & Thompson, 1981)。而在无定解读的情况下,无量词的句子(如“这是一蛋糕”)并不非法,因此被试聆听两类句子的时长没有区别。
综合以上两组实验结果,我们认为两岁半普通话儿童已初步具备量词的语义和句法知识,这正是其在线加工数量名结构、辨别涉及量词的合法和不合法句子的基础。本研究首次从量词加工的视角揭示出儿童在线句子理解过程中的增量和预测加工策略。如果量词是功能范畴(functional category),正如一些学者所假设的那样(安丰存、程工, 2011; Borer, 2005; Cheng & Sybesma, 1999; Li, 2013; Zhang, 2013),则本研究也为功能范畴的早期习得提供了新的证据。
1作者现工作单位为北京林业大学。
审校 | 杨小璐、李彦婷
设计排版 | 李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