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晚风烛灯
摘/如果爱忘了，我的泪谁来擦。
我是林筠白月光的替身。
在他回国之后，林筠转身投入他的怀抱。
主动捐献儿子的眼角膜，冷漠儿子的死亡，嘲讽我的病症。
质问我，“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我决定放手，再也不会回头。
可她却拉着我，透过我好像在看着谁，苦苦哀求，“别再丢下我，求你。”
1
“不可以，你们不能做手术！”
今天是林筠和她的白月光顾易结婚的日子。
而我们的儿子却出了车祸。
我冲到医院时，医生已经放弃了治疗并准备捐献他的眼角膜。
“我们已经和患者家属沟通过了，你又不是患者家属，没有权利要求我们医院改变家属的意愿。”
林筠没有出现，却果断结束了骏骏的生命......
我跪倒在地上，任冰凉浸入心里，剖开我的血肉。
我是骏骏的家属，是他爸爸，可我没有林骏父亲的法律名义。
这一刻无法选择救他。
朝夕相处，装作陌生人，我的心比谁都痛。
可这都是我答应林筠的，我爱她的代价。
他总是感冒发烧各种疼痛，却从来不告诉我为什么受伤。
可我看得出来，他希望生病时妈妈能够陪着。
林筠曾经也非常喜欢林骏。
她会抱着林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会弯着身子带林婉学走路，她会看到橱窗新款的小汽车下意识地停车。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是从顾易回国开始，林筠全身心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再也没有看过林骏，也不再给我一个眼神。
我求医生让我再看一眼孩子，医生以不是患者家属为由，拒绝了我。
一个熟悉的护士交给我一个粉色蝴蝶结礼盒，沾满了血。
“这是小朋友的，别再掉了。”
是一对银戒，内侧刻着“妈妈”和“爸爸”。
2
我和奶奶相依为命，靠着各种奖学金和资助上了大学。
在学校感谢募捐活动中，我见到了资助者的女儿，林筠。
林筠资助了我六年，而我自不量力地爱上了她。
她对我很好，好到有时候会让我生出错觉，她是不是也喜欢我。
研究生毕业那天，她特地请我吃饭，说恭喜我毕业。
她穿得很美，浓密卷曲的长发挽在一侧，修身的红色吊带裙带着致命的吸引。
那时，我没有意识到她的眼里的光是不一样的。
说着说着她哭了，抱着我说：“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那样动情的话，让我伸不出手推开她。
“好......我会留在你身边。”
她抬手摘掉了我的眼镜。
“你草稿本上写的那些话，我都看到了，你可以再对我说一遍吗？”
我顿时羞愧难当，那是我在实验室里想她时，默默写下的一些胡话。
她竟然看到了，她有多久知道了我这龌龊的心思。
“对不起，我不该......”
我首先想到的是道歉，而她却说：“别说对不起，我们之间从来不需要道歉。”
长达六年的暗恋被被置于阳光下，我无一例外是幸福的。
可幸福很短暂，奶奶意外离世了。
就在这时，林筠怀着孕却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直接堕入深渊，猝不及防。
一遍又一遍，我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直到看到她拿出了一张合照。
照片上的林筠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她手牵手的男生，笑得灿烂。
他和我很像，不，是我很像他，尤其不戴眼镜的时候。
我才明白自己是一个替身，我们之间的爱从未真实存在过。
3
我陪着林骏在冰凉刺骨的停尸房里呆了很长时间。
他到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的妈妈。
最后是医院将我赶了出来。
我重新戴起了眼镜，把碎发剃成了板寸，将手腕上的纹身洗了。
这一切，都是林筠曾经要求我像顾易的表现。
如今，这些都不需要了。
回到林家的时候，林筠已经命人动工，将骏骏的房间空出来做个大的婴儿房。
一丝一毫的眷恋都没有。
我整理着骏骏最后留下的东西。
明明是该玩该笑的年纪，整个房间干干净净，没有一部玩具。
我好像连可以带走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破旧翻皮的书包。
明明刚刚上学，他的书包就这么陈旧。
林筠连好一点的书包都不肯给骏骏买。
她对骏骏的母爱吝啬得可怕。
曾经骏骏在三年级开学演出前一天，小声问我：“我这次是领舞，妈妈会不会坐在第一排看我表演？”
我不忍打碎他眼里的光，只好骗他，“嗯，你这么努力，妈妈肯定特别为你骄傲。”
可最后我都没有劝说成功，林筠没有去看演出。
那次骏骏生气了，缺席了表演，偷偷一个人躲在后台的柜子里哭了很久。
大人的爱恨情仇在孩子眼里只是简单的爱与不爱，他好像明白了他妈妈不爱他。
我带着怨气快速走到门口。
林筠却关上孕期指南书抬眼喊住了我，“肖寒，九点我们去医院产检。”
我拿着林骏的书包和一些东西，感觉疲惫至极，“我不干了，辞职信已经给了人事。”
她不以为意，“你还能去哪里，就在我身边呆着。”
她以为我在欲擒故纵。
卑微者总是耍尽手段求爱，我曾经会做这些来博得她的注意。
不过，那都是曾经。
现在，我真的累了。
顾易正好回家，他疑惑道：“肖寒，你怎么换发型戴眼镜了？”
顾易都发现了我的不同，林筠却未给我一个眼神。
“你回来地正好，林筠要去产检，你陪她去吧。”
他蹙眉不悦：“我来拿个东西就走，产检你带她去就行了。”
顾易对林筠真的很敷衍。
而爱使人盲目，林筠甘之如饴。
4
我去了师妹的医药公司工作，和师妹在一个组。
组长安排我们去甲方公司送材料。
这个甲方就是顾易手下的分公司，而最近是林筠在管理。
她见到我的时候，完全没有意外。
“你看，我还是能找到你。”
我没有在意她的冷言冷语，将材料递给她，讲解着合同内容。
有几处我不是很了解，师妹帮我补充了几句，就被她打断。
“合同内容都不清楚，在这里浪费我时间！”
师妹解释着原因，急得都快哭了。
可林筠一句都不想听，“出去，这个合作取消。”
林筠是生意人，不会这么意气用气，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
让我低头。
“林筠，有什么火冲我来，没有必要迁怒其他人。你知道珊珊为了这个合作加班了尽一个月，她......”
“心疼了？”
她把语气压得很低，我能听得出有明显的怒气。
“你心疼你师妹了？”
此刻的她就和大学时一模一样。
有次，我和师妹在实验室里做样本分析，操作不当，她的手烫伤了一块。
林筠来找我，我说先带师妹去校医院。
等忙完我匆匆赶回实验室时，林筠生气了。
“你为了她，让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你知道为见你一面我推掉了多少工作吗？”
我真诚地道歉，她只是冷笑着警告我，“你不可以在意她多过我。”
明明我们还不是情侣，她无理由的吃醋让我慌了神也会错了意。
从此之后，她讨厌师妹至今。
可如今，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有了顾易，为什么还要迁怒于别人？
“林总，给您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需要怎么做，才能弥补这次错误。”
我不想师妹因为我丢了这份工作。
落地窗外的阳光洒在林筠精致的妆容上，冷得像一幅画。
她在手机上回了一个消息，叹了口气，似是头疼地将手机甩在了桌上。
“晚上我们一起去一个饭局吧。”
师妹攥住我的袖口，眼睛红红的，为我担心。
“别去，我没有关系的。你好不容摆脱她，别再和她有牵扯了。”
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我有了几分恍惚。
师妹眼底刚刚为什么会有恨意？
5
我陪着林筠出席饭局很不合适，毕竟她结婚了。
果然我和她一起出现，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而她明显心不在焉。
在饭局上大家都开始攀谈的时候，我躲在厕所里抽了根烟。
“哟，这不是林家那小白脸么？”
“啧啧啧，今天带他来了，脸真大呀。”
三人就这么直定定地站在我跟前。
这些年，我身边的风言风语很多，为了骏骏，我都习惯了。
烟头被那些人抢过去，按在地上。
“还名校研究生呢，书都用在怎么吃软饭上了吧。”
“说不定，林筠死了的那个小子就是和他的杂种吧。”
那个人还说笑着就被我一拳砸在了脸上。
“你他妈说谁是杂种！”
谁都不可以说我的骏骏。
“靠，给我打死这个小白脸。”
他们围了过来，两个人死死将我按在地上，一个人拿脚踢我。
他不解气，举起水池边的垃圾桶朝我身上砸下来。
一下，两下，三下......
“你们在干什么？”
我头疼得厉害，迷糊中听到有人过来喊人，他们才跑开了。
有血水进入了我的眼睛，胸口一动牵扯着直冒冷汗。
可更痛的是我的头。
林筠找到我时，她的脸色很不好。
我知道现在这样不能再和她进包厢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
嘴角很痛，我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我已经打给顾易了，他在来的路上了。”
“真的？”
一种毫不掩饰的欣喜在她脸上绽放开来，“他还有多久到？”
“十分钟吧......”
她不和顾易来饭局，却带着我招摇过市，无非就是引起顾易的嫉妒。
她的这点心思，我看了十几年，早就明白了。
“林筠，合同......”
“好吧，合作继续，不过你不能再留在她公司了。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她明明对我毫不关心，却还在宣誓着某种主权。
“你要坚持的话，我会让她在这里过不下去的。”
然后她着急地去迎接顾易了。
我这个工具人早就没有了价值。
6
明明只是想让医生包扎一下伤口，他们却将我留了下来，不让我走。
而且头更加痛得厉害。
就在我跟医生据理力争的时候，师妹很委婉地告诉了我真相。
“师兄，你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而且肿瘤不小.....”
我拒绝了治疗并签了协议书。
如果换做林筠肯定又是一顿争执，而师妹她支持我做的一切决定。
师妹帮我去办一些出院手续，我像个小孩一样被她唠叨着。
“师兄，等我回来，你别乱跑。”
“吃的在背包里，水杯里有温水。”
“遇到什么熟悉的人，别起冲突，冷静等我回来。”
我点了点头，她笑得明媚，“师兄，你.......”
我没有听清她便跑开了。
我在走廊里等待时，很意外地撞见了顾易和一个女人。
他们手挽着手从产科检查出来，恩爱得像一对夫妻。
那一刻，我身侧的拳头立马就硬了，真的为林筠不值。
我堵住了他，“顾易，给我一个解释。”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没有直接回答。
“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吧。”
“解释，你身边的人是谁？”
女人抚着隆起的肚子就往顾易怀里躲，“他谁啊，好凶啊。”
“这是我的女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我揪住他的领子，胸口断了的肋骨开始发痛，“你已经有了林筠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他挣开我的手，愤恨地朝我吼：“你发什么疯！”
“你为什么回来，她还怀......”
他很不耐烦，扶着女人走了。
“她需要我，而我还需要利用她，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么？”
所以，顾易的回来是一场阴谋，他要毁了林筠。
她多年的等待是一场错误，她会不会崩溃？
眼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我拿着手机举起又放下，我在林筠面前说一句顾易的坏话都会让她发怒。
要说顾易出轨、恨她甚至是利用她，林筠会觉得我疯了。
可......我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7
记得林骏四岁生日那天，我和林筠带着他一起去动物园。
那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还算美好的生日。
他骑着滑板车，一个人能走好远，老是催促我们。
“妈妈，叔叔，快点跟上啊。”
我伸出手对林筠说，“走，跟上儿子。”
林筠的眼里有骏骏还有我，虽然我只是一个他人的影子。
她会紧握我的手，昂着头笑，“好，我们超过他。”
那时候的风是暖的，手里的温度是暖的。
可一切都是我想像的美好，林筠也许从未觉得幸福。
此刻，我告诉林筠我在医院看到了顾易出轨，要她过来。
可林筠觉得我在开玩笑。
“肖寒，我已经经不起你的折腾了。”
“现在我怀孕了，公司最近有个很急的项目，我精力有限。”
电话那头很吵，有一个女声靠近，“林总，现在怎么办，我们这个情况......”
想到骏骏尸骨未寒，想到林筠为了这样一个渣男害了骏骏，想到她还对此漠不关心，甚至是纵容，我真后悔打这通电话。
“林筠，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为了讨好顾易伤害我们的儿子！”
她长叹了一声，质问我：“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过我！”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忙音。
她厌恶我。
8
很多时间我会在骏骏的碑前坐坐，给他讲讲故事，陪他聊聊天。
小男孩上学之后的心思会出奇的敏感。
他会问林筠，“妈妈，我的爸爸在哪儿？”
我就站在他眼前，想要说出口告诉他，“爸爸在这儿，我是你的爸爸。”
可林筠会做借口，“你爸爸还没有回来，再等等。”
骏骏点头答应，始终没有把受的委屈说出来。
有人会嘲笑他是没有爸爸的野小孩，还嘲笑他妈妈没有结婚就生孩子。
他和小朋友打作一团，总是护着脸，这样就算回家也不会被林筠发现。
他对妈妈的爱，很细致。
而也许就是这样，那欺负骏骏的男孩才会更加肆无忌惮吧。
思绪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叔叔，你怎么又给我买小蛋糕呀？”
“鹏鹏，这么乖，大家应该都喜欢你吧。”
李鹏鹏接过蛋糕有点胆怯却还是接下来吃了起来。
“哎呀！什么鬼东西。”
他刚把嘴里的蛋糕吃完，就发现还剩下的蛋糕芯中有好几只毛毛虫，吓得他抠着嗓子直吐。
“哇......叔叔，你凭什么老欺负我！”
我渐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身后出现了三四个小孩。
曾经他们的脸上有多么惧怕现在就有多么愤恨。
“李鹏鹏，你小小年纪，带头霸凌同学，到处收同学的保护费，逃课撒谎一样不落。”
李鹏鹏擦了擦嘴，嘲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叔叔，你打我是要坐牢的。”
“你就是这样威胁着那些小孩，你就是这样咬死了林骏，让他不得不听你的话，任你欺负，是吗？”
我只恨我发现得这么晚。
骏骏为了讨好林筠，从不敢在学校说自己被霸凌的事情，咽下了多少委屈。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他们是一家人，他能有一个完整的家，还给他们准备了新婚礼物。
他的善心从未被认真对待。
李鹏鹏拿起书包，就要跑。
“林骏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啊。”
“怎么会没有关系，要不是你逼着骏骏去给你买蛋糕，他不会出车祸！”
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
“叔叔，对不起，我已经说对不起了啊......”
可他还未说完，又有几个小孩站在了他的身后。
教训李鹏鹏不需要我出手，那些被他欺负的孩子自觉地站在了一起。
给曾经惧怕的自己打气，为曾经无力反抗的自己加油。
这不是报复，这是将你对我的手段，原路返回。
那一天李鹏鹏被困在蛋糕旁的巷子里很久很久。
他大概也尝过了下水道泔水的味道，也感受到被火烧眼皮的疼痛，也体会到了呼喊声捂在嘴里的滋味。
而他穿着尿了一身的裤子回家，却不敢说一个字。
这份难过和屈辱，他将深刻体会。
回到了骏骏坟前，树上的桂花被风吹起，落在了他的碑上。
我看到骏骏在对我笑。
可是，他的身形为什么和同龄的李鹏鹏差别这么大？
9
教训完李鹏鹏后我还是不得不住院了，师妹主动要求来照顾我，我不好拒绝。
上班时她会准备好一日三餐，预约好治疗项目，下班了她就立马过来陪我。
“师兄，今天上班时主任夸我了，说我今年升职有望。”
“是吗？那提前恭喜你。”
我起身准备去厕所。
“到时候我拿奖金和师兄去旅游，就去你最想去的北极，好不好？”
“去看极光！”
北极的极光？为什么我怎么好像去看过了？
我摇摇头，想不起来了，可能是做梦吧。
一回头发现师妹跟在我后头，“你，你怎么进来了，我要上厕所。”
她伸手帮我拉前面的裤子，“师兄，我帮你。”
“不，不用。”我推开她，连忙后退了几步。
她愣在原地，低着头失落不已，“师兄，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亲人了。”
大学时我挺照顾她的，可我从未想过让她还这份恩情。
她不用这样还给我的，“对不起，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到了周末，我找不到电话，师妹帮我找，最后在床头柜里发现了电话，已经关机。
怪不得好几天都很清静。
“苹果手机有时候就会奇怪地关机，我的也经常这样。”
我没有在意，开了机弹出了很多林筠的消息。
师妹给我切了苹果递给我，“师兄，别看手机了，吃点苹果。”
我接过苹果，盯着弹出的消息。
“师兄，你和林筠姐在一起太苦了，你不要再和她纠缠了好不好。你这么好的人，不该生病，不该过得这么苦。”
她的话让我生出了几分恍惚，但还是看到了一些特别突兀显眼的字眼。
“林氏总裁与新合作方顾氏集团合作取消，疑似利益分配不均。”
“二十年的追赶，一个破镜重圆的美梦终究是一场算计。”
.....
小道自媒体用着博眼球噱头的字眼在说着林筠和顾易相互折磨的故事。
林筠和顾易闹掰了，合作彻底失败，顾易抽走了对林筠的投资，而她流产了。
两人彻底撕破脸，多年的恩怨，在这一刻画上了不满意的结局。
10
也许林筠始终认为我是她最后可以停靠的港湾。
我的手机开机后，便接到了她的电话。
“肖寒，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我真的好累，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地爱我啊？”
......
我对这些话毫无波澜。
就在我要将她拉黑之时，她又给我发了一段语音，带着哭声。
悲凉的感觉从听筒处传来，她的心好像碎了。
“曾经那个永远走在我身后，说会保护我很久很久的男孩，他好像要消失了。”
我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别来烦我，我不想听你们的故事。”
挂断电话，本应觉得如释重负，心却密密实实地疼了起来。
师妹安慰我，“你就是心太软了，才会同情她。”
“是吗？”我抬手摸了一下脸颊。
我为什么哭了？
“师兄，忘了她，我们好好开始吧？”
我来不及反应，她吻住了我，带着几分强迫和不甘。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不可以这样，绝对不能答应她。
我侧过头，给了她余地。
“师妹，我想你以后不用来照顾我了。”
“你真的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你不是忘记她了吗？不是恨她吗？”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为什么你失去了一切记忆，却还要拒绝我！”
一瞬间，脑子里传来一阵剧痛，喘不上气。
呼吸机检测器开始纷纷响起警报声，胸口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窒息感迎面扑来。
听到师妹哭喊着一遍一遍叫着我的名字。
好像也听到电话那头的林筠焦急的声音。
周遭的一切都渐渐模糊，身体越来越轻盈。
我看到了骏骏在前面骑着滑板车，一个人走得飞快。
他朝我招了招手，“爸爸，你快点跟上啊。”
“好，我就来。”
我抬起脚，迈开了步子，追了上去。
突然手指一凉，一枚银戒指出现在我手上，里面刻着“爸爸”。
林筠拉着我的手，哀求道：“别再丢下我，求你。”
11
我做了一个梦——
十四岁时，奶奶让我来城里上学，寄宿在舅舅家。
舅舅舅妈表面上对我很热情，我其实感受到新婚夫妻的不欢迎。
为了不打扰他们，我选择一天隔一天在24小时的炸鸡店里住一晚上。
有一天，我透过店里的玻璃看到一个小女孩哭着在路上走。
三更半夜，她不知所措地发抖，我跑过去说送她回家。
她没有拒绝，警惕着走在我的前头。
到了家门口，她睁着晶亮的眼睛说，“谢谢你大哥哥。”
至此之后，我隔三差五都会看到她哭着跑出来，然后我再保护她送她回家。
我告诉她，“我会保护你走很久很久。”
她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回家在炸鸡店里，我没有问她为什么总是哭着跑出门。
心照不宣地掩饰着彼此的伤口。
我们两个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很长，彼此陪伴。
一次阴天的夜晚，路灯坏了好几个，整条路黑漆漆的。
我以为她会害怕的不出现了，她还是来了。
我们前后走着，她的声音被风吹到我的耳边。
“今天没有月亮，有你在就能照亮我前面的路。”
我在梦里感受到了剧烈的心跳，那时我是真的心动了吧。
明明没有月亮，梦里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看清了她的脸。
是笑得灿烂的，林筠。
12
再次见到林筠的时候，她瘦了很多，穿着一条白色长裙。
有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她坐在我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嗓子沙哑得不像话。
“肖寒，你终于醒了。”
许多东西我记起来了，可我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假装着对林筠保持着距离，我知道我在害怕。
抽回手，我环顾了四周，没有了师妹的身影。
林筠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封信，“她没有脸面见你，让我转交给你。”
打开了信，有些事情我才终于拼凑成功。
而我终将是后悔之深的那个人。
【师兄对不起，我霸占了你这么久，也伤害了林筠。】
【你奶奶的意外离世给你造成了重创，你脑子长了一个瘤，让你精神错乱，让你丢失记忆，让你对有些事情的认知发生了偏差。】
【你来看病时，我帮你治疗却在一旁说着让你混淆视听的话，让你对林筠厌恶。我存了私心，想要拆散你们。】
【可是，你们真的好相爱，你生病时无论多么胡闹，她都会无怨无悔地陪着你。】
【真的好嫉妒我不如她这么爱你。】
【后来你接受了手术，我害怕你会就此重新爱上林筠，恢复记忆。】
【我日日担心，老天好像也怜悯我这个坏人。】
【两年前，骏骏在你和林筠准备领证那天出了意外，你再一次发病。】
【这一次，你终于和林筠划清了界限。】
【可笑的是，我以为的机会却迟迟没有来。你没有接受我。你恨着林筠，你想着林骏，你比谁都痛苦。】
【前两天，你甚至想要自己拉断仪器结束生命，我才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
【耽误了你们，让你们如此痛苦。】
【对不起，永远对不起。】
信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林筠，我不敢想。
她比我承受地要多的多。
“所以，我每年骏骏的忌日我就会去医院闹，以为死的是骏骏？”
“你的朋友顾易回国是与要和你公司合作，而我却误以为你们要结婚。弄砸你们的合作，弄砸了曾经我们准备一起为残疾孩子创建的医疗项目“云寒计划”。”
“好不容易我们有了孩子，你为了不让我看着骏骏房间伤心才改造的婴儿房？”
这些问题，现在我都有了答案。
我自嘲地笑了，“我们一起看了骏骏三年级的开学演出，现在看当然看不到骏骏领舞。李鹏鹏那个孩子，我也带着别的小朋友，居然报复了两年多。”
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和误会。
十五年来，我将最大的恶意全都用在了林筠身上。
未曾想，林筠为我背负了如此之多。
我的记忆真的很糟糕，我想起真相的时间很少，甚至连对不起都没有对林筠说过。
“对不起，阿筠。”
她抓着我的手贴在她的脸颊上，呢喃着：“我不会怪你，我曾经答应过你，我永远会等你。”
13
“明天是骏骏七岁的生日。我们一起过，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
“下周手术完，我们就办婚礼好吗？”
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林筠和我之间的嫌隙彻底没有了。
我的很多记忆慢慢恢复，而我的愧疚感却愈发强烈。
一个女人赔付了十五年的青春在我身上，我真是罪该万死。
这次手术完，我的肿瘤还会不会复发？
我现在清醒的日子到底还有多久？
我又会做伤害林筠的事吗？
一切都未知的可怕，我不能赌，也不敢赌了。
“好，明天我想去骏骏的坟前给骏骏过生日好吗？”
她的泪滴在了我的手背上，滚烫热烈。
“好，我听你的。”
窗外的风吹起她额间的碎发。
我抬手给她挽起来，却发现她的发丝间有了许多白发。
眼中满满都是我的身影，她从未看过别人。
阿筠，我好恨这个病，我好恨我的无能为力啊......
我好恨，我招惹过她。
如果，我从未遇见她，我将从未伤害过她。
14
林筠带着蛋糕来病房的时候，空无一人。
她被动地接收者护士和医生的信息。
“肖寒跳楼了，情况很危急。”
那一刻，心中的唯一信念轰然倒塌，她再也无法假装坚强。
她不敢相信，纠缠了这么多年的肖寒会放弃自己，会因为亏欠而轻易放弃自己。
记得第一次见到肖寒的那夜，她明明说着不要再送了，他还是固执地送了家门口，她却还以为肖寒是坏人。
记得大学时与肖寒的重逢，明明一眼认出了彼此，他却执拗地不敢相认，从不提往事来博取她的好感。
记得骏骏刚出生时，他清醒的时候日夜守在她的身边照顾，在快发病时就一个人躲得远远的，怕伤害她们母子。
记得骏骏出车祸那天，他头痛地流了一地的鼻血，却愣是不敢放开那个礼物盒。
在林筠的心里，肖寒从未缺失这十五年的陪伴，那些冲动和矛盾都不是他的本意。
她也从未怪过肖寒。
肖寒在ICU 的日子里，林筠去了上元寺祈福。
三千台阶，她一跪一拜。
为肖寒求一份平安，为他们求一个善果。
倾盆的大雨没有淋没她一个瘦削的身形，没有让她退却。
雨停的时候，天边挂起了一抹彩虹。
她虔诚地跪拜，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肖寒，醒了。
15
一睁眼，我就看了林筠和师妹，她们的眼中布满血丝。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筠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动了动手脚，全身疼得厉害，当然最疼的是头。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现在这么狼狈，而她这么憔悴，脸上都是泪痕。
师妹喜极而泣，扯我小小的衣袖，“师兄，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师妹啊。”
我本能地用力抽回了衣袖，牵扯了全身的痛感。
又是一阵冷汗。
“我知道你是师妹，我想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你都记得吧。”
师妹愣在了原地，她皱眉看着我很久，才发现我没有开玩笑。
那时师妹手受伤之后，我带师妹去校医院，耽误了我和林筠的约定。
后来，师妹每次换药都让我陪她去，我拒绝了。
“师兄，那个林筠这么强势，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才明白，她对林筠有敌意。
我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她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不会要求她对我向下兼容，我会努力向她靠齐。她不是强势，是优秀。”
空气里安静如斯，师妹看清了我眼里的清冷和距离后，她笑着看向林筠，“林筠姐，我想师兄没有失去什么记忆。”
这时候，林筠才抖着声音问我：“你都想起来了吗？”
这一句问出了她的小心翼翼，问出了她祈求一个坚持下去的信念。
我朝她笑了。
此刻的记忆是不完整的，但我明白爱她这件事，我从未忘记。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那双手曾几何时多了这么多老茧。
“很多都想不起来了，但我知道你在等我，从未离开。”
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花香，春天来了，希望将重新开始。
我脑部受了众创，做了一个大手术，这次也许是一次重生。
林筠再也抑制不住地扑向了我，我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我们重新开始吧，这次我不会让你再流泪了。”
她轻轻在我怀中点了点头。
她求的善果终于有了回应。
我们交握的指尖泛着银色的光亮，是戒指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