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春节前的一天，一名中年男子领着一位微胖的女患者闯入毛家亮教授诊治双心疾病的名医工作室，大声叫嚷着：“怎么还没有叫我们的号？我们病情很重，不能等！”。
作为助医的我急忙将他们带到一旁，先了解情况：这是一位住院患者，56岁，农民，近2年生气后反复出现腹胀、胸闷、气短、心慌、憋喘、失眠等症状，此外，她长时间郁郁寡欢，经常哭泣，头部发懵，有时四肢动弹不得、脑子不听使唤。
当地迷信说是她死去的婆婆或邻居附体到她身上了，近5天症状越来越重，在当地县中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服药治疗不见好转，于是来上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治疗。
从心脏彩超、颅脑MRA到甲状腺彩超、动态心电图又都查了一遍，冠脉造影检查也做了，没有发现明显的器质性疾病，主管医生建议出院。
一听说让出院，丈夫非常气愤：“那么大的三甲医院，让我们浑身上下又全查了一遍，没找到病因，没有一点治疗效果，就撵我们出院！你们有没有医德？”， 患者也很苦恼：“我明明那么难受，每次发病都有要死的感觉，你们却说我没毛病！”，着急、委屈、愤怒的她再次犯病，进入木僵状态，丈夫着急地喊大夫、护士过来抢救，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医护人员检查生命体征都正常，考虑患者有心理问题，让他们抓紧到毛家亮名医工作室会诊。
我拿出一张躯体化症状自评量表让他们先填一下，没想到丈夫直接拒绝：“怎么那么麻烦？她就是血气虚，直接开点药就行，她不识字，我也看不清，没法填量表”。
我只好请病房管床医师帮忙，把量表填好，躯体化症状自评量表（SSS）：52分；抑郁情绪量表（PHQ-9）：9分；焦虑情况量表（GAD-7）：9分。很显然，这是轻度焦虑抑郁伴中度躯体化症状患者。
毛教授接诊后，耐心询问，认真倾听，偶尔澄清质证一些事实，鼓励她慢慢讲诉，患者终于感到被人理解，敞开心扉，甚至声泪俱下。
她说自己这么多年，拼命干活，供哥哥弟弟上学，培养儿女成才，2年前来到上海，照顾儿孙，人生地不熟，丈夫脾气暴躁，一天到晚看她不顺眼，成天唠叨，气的她肚子胀，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反复出现“鬼附体”，“她们”会叫着丈夫的小名，历数他的种种不是，临近春节回老家过年，劳累再加上与丈夫生气，病症越来越重。
丈夫不断催促，打断她与毛教授的谈话，固执地认为她就是血气虚，开点药就可以，说这么多干嘛？看到妻子在声讨自己，干脆躲一边去了。
毛教授招呼丈夫过来，他非常不情愿。顾左右而言他，要不看手机、刷视频，要不找别的话题岔开。
毛教授委婉地指出，妻子的病很大程度与丈夫有关，希望他能认真的听一听，妻子直言就是被他气病的。丈夫坚决否认：“你自己血气虚，怎么赖到我头上呢？”
在毛教授耐心引导下，他终于不再固执、急躁，开始诉说：妻子出生于农村，兄弟姊妹七个，她排行中间，父母重男轻女，不让上学读书，她自小脾气执拗，生活上粗粗拉拉，爱生闷气，容易钻牛角尖，结婚之前就多次出现“鬼附体”，自己高中毕业，结婚后两人生活理念、对孩子教育观念不一致，经常吵架拌嘴，自己脾气急躁，看不惯就发脾气，近2年来上海后，处于更年期的妻子脾气更大，一点小事就生气，“犯病”更频繁了。
患者也很委屈：丈夫根本就不理解、无法体谅自己，总是抱怨指责：“做菜放油多、盐多了，煤气开的大了……”，不分青红皂白批评孩子，孙子孙女年龄小，饭菜太清淡他们不愿意吃，丈夫根本就不让说话解释，自己也吵不过他，气得多次犯病。
毛教授建议他们加强沟通，相互理解与包容，改变说话及相处方式，妻子要学会表达自己的压抑、委屈、不满，多与外界接触，出现的不适症状其实是一种不良情绪的表达，不是有生命威胁的躯体疾病，不用担心，要学会深呼吸，放松肌肉，转移注意力。同时也称赞他们的辛苦付出已经得到回报，谈到这里，夫妇俩顿时自豪起来：如今四世同堂，儿女都有着体面的工作。毛教授建议他们可以一起来做系统家庭治疗。患者目前的症状需要药物辅助治疗，并将初期用药可能出现的不适告知，夫妇俩最终同意接受抗焦虑抑郁药物治疗。
虽然告知患者是心理疾病，但丈夫还是一再强调患者血气虚，毛教授表示认可，以满足他的自恋情结，更好的建立治疗关系。《黄帝内经》云：“血气者，人之神。”，《金匮心典》提出：“血虚脏躁，则内火扰而神不宁，悲伤欲哭，有如神灵……”，毛教授同时开具了益气养心、活血的中成药，建议半月后门诊复诊。
一直到端午节前，没看到患者复诊，我进行了电话回访，夫妇俩很高兴。孩子们工作忙，他们自己也摸不清路，所以没能复诊，患者有点遗憾。但服了毛教授开的药物，她的睡眠、情绪慢慢调整过来了，脑子也不乱想了，两人都在努力改变自己。
在上海，妻子每天早晚忙着接送孙子孙女上下学，中间空下来的时间，在花店里打零工，丈夫也每天忙着打工上班，对妻子少了挑剔，多了理解和关爱，“让她在花店打零工，不指望她赚钱，就等于锻炼身体，让她开心，再没有犯病了”。丈夫很高兴地诉说着妻子的现状，妻子也说，多亏毛教授，看好了她的病，现在的她每天忙忙碌碌，不再跟丈夫斗气了，心里憋屈的时候就找人聊聊，孙子孙女也是她的开心果。
弗洛伊德认为，躯体症状象征着关系、情绪与诉求，是有象征性心理意义的，它可以缓解个人冲突、维系家庭关系。一旦症状的意义得到阐释，患者对事物的看法和心态发生变化，就不需要症状了，病人的病情也就能缓解或痊愈。
毛家亮教授用他的躯体化症状自评量表快速识别评估出患者的躯体症状障碍，帮助患者及丈夫认识、接受对躯体症状障碍的诊断，让医患之间明确病因及治疗目标，建立可靠的治疗联盟，选择合适的药物治疗方案。通过倾听、接纳、理解、充分信任的访谈，应用娴熟的心理治疗技术和家庭治疗手段，规范、精准、方便、快捷、高效的帮助患者找到症状背后的心理社会因素，最终在患者及丈夫的共同努力下，走出困境，回归正常的幸福生活。
这个案例让我再次体悟到从医的初心与使命，意识到成为一名双心医生的价值所在，同时呼吁更多的临床医生要从医学人文入手，补上精神心理知识欠缺的短板，改变传统的生物医学诊疗模式，做一个具有人文情怀的真正全面的好医生！
沈彩云
山东济宁医学院附属医院
心内科主任医师
躯体症状障碍诊治完整解决方案
躯体化症状自评量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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