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背包客拍摄千张70年代喜马拉雅影像

文摘 2024-10-08 16:21 新疆

喜马拉雅山麓的盛装妇女、尼泊尔一名搬运工

一位木斯塘盐商

尼泊尔一名珠宝商正以手工制作珠宝

西藏寺院一名掌管和演奏法器的僧侣

一位僧侣踩着梯子更换新的装饰

西藏一位母亲正在照顾自己手编摇篮里的宝宝

木斯塘一位妇女正在纺线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宾夕法尼亚州一位二十岁左右名叫Kevin Kelly的青年，为了“重新创造自己的生活”，选择从大学退学，开始独自环球背包旅行。对于这段旅程，Kevin事先并没有任何清晰规划，他的内心只是隐约明白，自己的目的地将会是在亚洲。

1972年，Kevin Kelly在新泽西州纽瓦克机场

将开始人生第一次的亚洲旅行

幽默的Kevin Kelly称自己正要登上时光机

或许是对西方日渐变成技术治理的世界的一种厌倦，Kevin相信拥有悠久古老文明的神秘的东方世界将会是全然不同的。他相信，亚洲将代表着未来。

僧侣

节日

寺院

沐浴

朝圣

祝福

雪山

放牧

如此选择，对于一个尚未完成大学学业的年轻人来说，显然需要付出极大勇气。因即将面临的一切都会是未知，而自己亦需为自己的选择无条件承担一切代价。但Kevin自认自己始终是积极的乐观主义者，他愿意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一切。

启程之前即便一无所有，但Kevin通过做小时工积攒工资顺利筹集到旅费。事实是，后来他所有的旅行全部依赖自费。一个人若精神明朗，积极，丰富，生活原本可以并不依赖于丰厚的物质基础，而回归于一种最为简单纯粹的状态。

Kevin Kelly开始亚洲旅行时背的背包

图：craigmod

多年以后，Kevin回忆自己出发的最初，他仍然觉得那是一次命中注定的奇异的“时空旅行”。命运交给他的机票并非让他登上一架飞机，而是一架神奇的“时光机器”。

走出机舱，随着旅行足迹在亚洲许多国家的逐步深入，踏过的土地逐渐拓展，他为自己一路经见的一切而深感震惊。尤其是在喜马拉雅一带，这里有的地方仍然没有汽车，有的地方甚至没有电灯。而有的地方夜晚与白天的时空给人带来的身心感受截然不同，在夜晚这里的一切仿佛回到非常久远的从前。缭绕的云翳雾霭变成神秘朦胧的纱，仿佛将时间隔绝在外，如梦似幻，如不知今夕何夕的世外桃源。

尼泊尔博卡拉山谷一位妇女正在劳作

在亚洲国家收获的从来不曾有过的崭新体验，让Kevin感觉自己获得了一次珍贵的再教育机会。他的认知与观念随同旅行足迹的延伸在悄无声息之中发生变化。

他的旅行从某种意义来说，更像是一次时间旅行。因在连续不断的空间位移中，得以亲历见证亚洲不同地域正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身心如同一再跨越不同的时间区域，任意遨游穿梭于古今。在奇妙的旅行过程中，Kevin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一脚踏入一个一直以来都只存在于传说，历史或遥想中的世界。这些地方仿佛仍然处于中世纪。

加德满都一座户外雕塑上的第三只眼彩绘

出发的最初，Kevin不曾预知光是亚洲地区的旅行就将占据他生命中几乎一半的时光——整整40年，他辗转于亚洲35个国家，旅行数百次，行程数万公里，出入于各处偏远地区旅行，拍摄几千卷胶卷，见证并记录仍然留存于那里的一切奇怪的、奇妙的、美丽的、神性的、古老的文明与正在消失中的传统。

Kevin不止一次在访谈中提及，自己生命中一段最为重要的时间，就是穿越亚洲的旅行。这段经历极其特别，特殊，将是永远不会重复的事件。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饱览亚洲，也绝对没有人能像他一样能够有幸拍摄到亚洲的全貌。

尼泊尔一座村庄

2002年，为与人们分享他对亚洲的热爱，他把旅行中拍摄的数万张照片编撰成为《亚洲恩典》(Asia Grace)一书。从他对自己影集的命名可见Kevin对亚洲的感恩之心。

那既是因为亚洲的宝贵经历改变了他的思想与观念，重新结构了他的精神世界，亦是因为，Kevin觉得自己之所以能进入亚洲可谓适逢天时地利，有幸正好赶上了世界旅行的黄金期。

1975年，Kevin Kelly在拉贾斯坦

图：craigmod

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中，从西方千里迢迢跋涉而来抵达古老东方国家探险都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世界局势、物质基础设施、个人经济、体力与自然条件方面的限制与考验，使得只有个别达官显贵，在丰厚财力物力以及官方许可支持的条件下，才能有幸将对神秘东方的梦想化作现实。

尼泊尔一座佛塔、夏尔巴建筑

西藏一位年老的印经僧侣、念珠

但是在Kevin出发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世界逐渐开始发生巨变，随之改变的是人们的思想观念与生活方式。于是，即便素人此时也完全拥有实现跨国长途旅行的可能。正如Kevin所说，“如今在世界大部分地区，像我这样没有多少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也一样可以去往那些自中世纪以来就没有过太多改变的地区。”

Kevin不无惊讶回忆自己以有限的资金却能一路通过换乘不同交通工具得以深入辗转于尼泊尔大小城镇之间的故事，如此经历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如同一场美好幻梦。

Kevin与他的兄弟布莱恩一起登山

图：asiagrace

Kevin说，“在寻找隐藏的亚洲的过程中，我花了很多时间在喜马拉雅山脉。对我来说，真正的乐趣是沿途的村庄。”

他会大胆地在当地农人的田地中漫步，去到他们并不奢华富丽的小小家中做客，参观他们的谷仓，无论什么地方，一切都让他感觉惊奇与喜悦，都能为他带来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在这里他所注意到的当地人们的生活方式几乎是超现实的。如同博物馆被遗忘在时间深处的泛黄纸页上的图案在一霎间复活。

绿色青藏高原上点点白色民居星罗棋布

但这并非仅仅只是源自物质条件的局限，更主要是因为人们仍然有意识保留着这样一种传统的观念，愿意遵循这样一种亘古未变的观念简单生活。他们对自己的坚持从未有过怀疑，那种观念深深根植于他们的内心。好像他们完全可以依循他们自己古老的文化与传统如此继续生活许多年。

尼泊尔一位汲水妇女

一个正在玩滚铁箍游戏的尼泊尔小男孩

卖手编竹篓的夏尔巴商贩

一位正在制作陶罐的尼泊尔陶工

这里的人们拥有很强的适应性。可以以一种朴素平和，自信乐观的心态全情投入与接纳自己的生活。人们擅于用非常原始非常基本的东西创造出巨大的多样性与优雅。在现代文明尚未大举涌入的世界，人可以在某个时刻轻易回到数百直至数千年前的时光。在一个非技术治理的世界中人可以真实回溯体验到一种在西方已然消失的生活。

这里智慧勤劳的人们以最简单最基本的物质条件建立起丰饶美丽的文化，Kevin深深着迷于这样的文化且心生敬畏。

列城一对父子在溪水边饮马

Kevin认为，古老的文化可以教给我们很多东西，提供给我们一种更为绵长深厚的思考尺度。累积绵延数代的宝贵经验可以给如今身处焦虑、迷茫、失序，浮躁中的人们以内在的平衡、力量与指引。并让人们得以更为深刻地理解生活，理解人性，理解自我与世界的关系。

穿越喜马拉雅的经历神奇而难忘，Kevin对此有发自内心的感恩。

四十年间，Kevin游历亚洲35个国家

亚洲地区的旅行几乎占据他生命中一半的时光

Kevin出发的那个年代，即便是在西方社会，一个能够带着相机怀揣一份奢侈的心境四处游荡随心所欲去拍摄的人仍然是异乎寻常的。彼时摄影的概念对很多人来说，可能只是在节日家庭聚会或适逢生活中的重要时刻，出于留存美好回忆的需要，仪式性地按下快门。于是单纯热衷拍照，对探访异域文明心怀憧憬的Kevin，当时在熟识他的人们眼中便自然显得可谓疯狂。

没有什么奢侈昂贵的行李，一个愿意为拍照而开始异国旅行的人甚至没有专业相机。唯独珍贵的随身物品是那个年代的经典出品，色彩堪称经典的柯达克罗姆64胶卷，每天Kevin拍摄两卷大约70张。

正在做游戏的一群天真无邪的孩童

比起如今人人都能藉由一部智能手机即时实现拍摄，传输，共享，Kevin说，自己当时那种拍摄时的心态显然是不同的。胶卷需付出高昂的成本费用，每一次拍摄都相当于是落笔无悔的事，所以按动快门的时候都是心怀郑重与珍惜，不像如今拍照已经变得草率，对拍摄对象几乎不再存有敬畏之心。

一幅理想的照片有且仅有一个只能在那个地方完成拍摄的场景，且拍摄只能发生一次。若不是那个地方，换个地方，换个时间，即便照片里面具备完全相同的元素，拥有完全相同的构图，最终所呈现的效果与产生的意义也会全然不同。

一群僧侣为即将来临的节日排练舞蹈

延续几个世纪的寺院古老仪式

葬礼仪式上一群悲伤的妇女

时间，光线，温度，色彩、声音、气味……一切在一个特定的时空范围中因为特定的因缘聚合在一起，而摄影师刚好在那个时刻按动快门，所以它成为世界上一幅独一无二的照片，不会再有第二幅。被拍摄下来的画面亦无从演绎，无从复制。它如电光石火，是一刹那，一瞬间，我们与其一期一会。

从某种意义来说，摄影是一个偶然，一个特殊事件。它只能源于偶得，而非计划。摄影师只能期待，而非预设。

喜马拉雅山麓，农人喜获丰收

古都廓尔喀，两个老人聊天

发型经过精心修饰的一位盛装锡金妇女

加德满都，一位男子正在沐浴

所以Kevin的作品给人的感觉非常真实，极具质感与生命力。在他的照片中人们甚至可以看到覆于画面上的一层朦胧的，极具年代感的时间的尘埃。凝视这些美丽的画面能感觉到一股丰沛的情意在其中汩汩流动。这跟通过技术手段即时生成的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画面截然不同。因后者没有真实与美的细节，没有饱含敬意的细致观察与丰沛的情感在内，所以自然也就不具备那种可尊的，散发神性的气氛。

库鲁山谷两个农人来磨坊磨面间隙吹笛消遣

库鲁山谷一名织工正在织布

尼泊尔一对木匠正在锯木准备修建房子

晨雾中，尼泊尔一位商贩挑着鸡蛋赶往市场

继2002年发行《Asia Grace》后，Kevin再将40年间的影像记录精选9000张，结集成为作品《Vanishing Asia》。但Kevin并非以一种怀念的心情去拍摄一切，他是以拍摄的方式去理解消失的原因。在Kevin看来，消失中的事物也自有一种美丽。或者可以说，美正是源于一种消失的必然性。

喜马拉雅山脚下，寺院日落

山顶上的拉玛玉如

珠峰脚下的小镇

从尼泊尔出发前往青藏高原的一队盐商

西藏，牧民夏天搭起的白色帐篷

库鲁山谷一座由许多石板屋顶农舍组成的村庄

如果说之前只是出于一种盲目的热情用镜头广泛涉猎他所感兴趣的一切，那么后期的摄影则变成一种更有纪录意识的行为。

无论速度快慢，一切最终都会消失，不过是进度不同。Kevin的纪录并非出于怀旧，更非为了对抗现代潮流对传统的冲击与侵蚀。因为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他记录只是因为他愿意记录的只是当下那一刻所感应到的震慑人心的美，而这显然已足够。他无意于记录一个乌托邦，事实上他也不相信乌托邦。因为乌托邦中没有问题，而正是问题引领进步。没有问题，就不会有进步。

一名廓尔喀守卫

前往恒河之源朝圣的老者

尼泊尔当地男子正在玩帕切西

两个年轻僧侣

Kevin视自己为积极的乐观主义者。他如此解释文明，“文明就是让创造比毁灭多一点点，即便只是一点点，随着时间流逝，这样珍贵的创造也会逐日累积叠加，而这不断累积叠加的过程最终形成的就是文明。”

即便五十年前他所穿越的喜马拉雅一带也无可避免正在进入现代，但Kevin仍然愿意以积极的心态看待这种正在发生的改变。他说，一个人即便拥有莫扎特的才华，在与世隔绝的深山中或许也仍然只能毫无悬念扮演着某个家庭角色承担起家族使命。但技术的发生至少让他们拥有一种全新的可能，他们至少开始拥有选择的权利。

加德满都一名僧侣正在转经

节日中盛装的妇女

西藏，朝圣者悬挂的经幡

大吉岭一座寺院，两名妇女为酥油灯添油

Kevin欣赏文德斯，欣赏他对摄影的观念与态度。他在拍摄电影《德州巴黎》期间所完成的影集《Written in the West》中这样说，“摄影行为其实就是看到一些东西，并把它记录下来，就好像这是最后的机会，即使是最平凡的时刻。”

作者介绍

大路

大路，写作者。视藏地为精神的故乡。先锋设计与传统艺术领域从业十年，现专职写作。文字领域广阔，浩瀚，深邃。生命是持续观察，体验，学习，实践的过程。愿赤子之心永存，且读且行，对真善美的探索永无止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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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U

ཆ་རུ། 迦入源于藏语，是一枚黑帐篷上的木扣子。社会企业｜游牧可持续｜博物馆｜设计品牌心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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