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孩子做选择,我们的态度极为重要,因为这涉及到一个育儿大智慧:我们是否相信孩子有能力通过自己的力量来改正错误,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其实,我们之所以不愿意让孩子做选择,不外乎不信任孩子的内在力量,怕孩子会选错,更怕孩子选错就没法再纠正了。
2015年夏天,小Sean选择去了一个学习作曲的寄宿夏令营,回来后高兴无比,还创作出一首近四分钟的四重奏小曲子,让我们全家从上到下都对他刮目相看,觉得老幺也长大了。
唯有一件事让他耿耿于怀,就是他的一个室友S同学对他“不友好”,在夏令营期间会时不时地对着小Sean作的曲“说教”一番。我看得出,小Sean对这个小伙伴怀有复杂的心理,他既觉得S同学在专业上领先自己,同时又对S同学的一些不给面子的言语非常不爽。
我明白 Sean正在经历一种叫“妒忌”的心理过程。从8月起一直到12月,他一直在重复地对我说:“妈妈,我恨他,明年不要再和他住同一个房间了!他最好不要再来夏令营了,我不要再见到S了。”
听着小Sean这么用力地抱怨,我评估了一下我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第一,可以选择去阻止他抱怨,告诉他这样想问题既不健康也不善待他人;第二,可以选择教训他,告诉他这样做不被允许,因为不道德。
但最后我决定让小Sean自己选择如何面对他的负面情绪和解决自己的一些心理问题,当然我给了他两个建议:第一,可以直接写信给夏令营的老师,告诉他们自己对下一年室友的选择,但他必须如实告诉老师选择的真实理由;第二,多了解一下S同学,现在到明年7月还有大半个年头,说不定对S同学的看法会改变的。
对第一个建议,小Sean支支吾吾地说他会写信给老师,却始终没有去做。有一天,在不经意间我发现他在YouTube上浏览音乐大师和学生们的演奏作品,于是我有了一个新主意,我建议他去看看S同学是否也开设了自己的小站,去了解一下他在做什么。
没想到小Sean很快告诉我S同学真的有自己的音乐小站,而且还把自己最近的钢琴演奏视频和作曲的作品放在了网页上。开始时,小Sean一直在我面前评论S同学的钢琴演奏指型不好,乐感也不好,等等,但慢慢地,我听到的负面评论越来越少。过了两周他突然对我说:“妈妈,我觉得S进步好大。我想通了,我应该与他交朋友。”
这时我们俩正走在大街上,我笑眯眯地拉起他的手问他为什么,他说:“我发现其实我可以向他学习很多的,真的,他好强呢!当然我们也可以互相学习,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可以一起考上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他作曲,我指挥。”
小Sean已到了不太愿意妈妈拉他手的年龄了,可是那天在大街上,他让我抓住他的手,而且不停地讲他脑袋里装着的未来故事。我好开心,因为我没有动用“一枪一弹”,没有批评、责骂,而是引导他想办法理性地看待自己和同学。我们花掉的只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却赢得了一场选择爱谁、恨谁的思想斗争。
孩子的情绪也需要通路。在他们学会良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前,父母可以考虑帮助他们找到自我释放、自我安抚的办法。
第二年,夏令营又开始了,我们来到营区,小Sean第一个寻找的就是S同学,可是让他失望透顶的是,S同学却没有来。我想象着,如果S同学来了,小Sean会怎么去与他和好呢?这只是我当妈的一份好奇罢了,我相信在小Sean的心里,他早就有谱儿了,否则不会那么自信地奔跑着去找S 同学。我也相信,总有一天,这两个孩子还会再相遇,到那时,他们内心所拥有的力量会更强大。
“让孩子在错误里再待一会儿”,犹如感冒了不要急于吃药一样,让自身的抗体发生作用。这就是试错。不让孩子试错,就如同一生病就给孩子用药,这样一旦生了大病,则更麻烦了。
试错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让孩子的思维变得自主,他不仅要对自己的成绩做主,更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通过试错,孩子会明白一个重要的道理:
每个错误都会让自己承受负面的代价。比如,小Sean就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一点点自尊心而失去了向S同学学习的机会,同时也失去了交到一位好朋友的可能。而让小Sean经历这份失落,再感受到的启迪一定比我当初责备他或为他讲一通道理来得有效得多。
我敢于让小Sean在错误里待上几个月的另一个理由,就是我坚信孩子拥有一份他们年少时天然的悟性:每个小孩都要长大,长大必须付出犯错的代价。而造物主赋予孩子们一项特别的能力,就是让他们在尝试中去体验错误带来的痛苦和失落,然后自我修正、完善,最后变得更强大、更优秀。这就是孩子发展良好判断力的渐进过程。
作为父母,我们能够给予的就是我们的时间、耐心和理解。假如把错误比作黑黑长长的走廊,父母可以让孩子暂时留在这条走廊里,一边为孩子点上一盏温暖的灯,让那束灯的光芒始终温暖地朝孩子闪烁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望,等待孩子走过黑暗,回到我们的身旁。
当走出走廊时,孩子可能有眼泪,也可能有伤痕,可能不言语,也可能会愤怒,但总会看到父母用最美好的微笑和最温暖的胸怀来迎接他,尽管他刚刚犯了错。记住,这时无须再讲太多道理,因为试错的过程里孩子已经接收到你想告诉他的那些话。
当然,试错是把双刃剑,我们使用它时必须设定一个度,而这个度其实已经很自然地长在了父母的心里。这个度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是同理心。举例来说,我们不愿意看到别的孩子对自己孩子做的任何身体和言语的冲撞,如果孩子做了,我们就必须立即制止。
第二是安全观。只要对孩子的安全和健康造成实质危险的,我们必须立即干预和阻止。
第三是常理心。只要父母判断这个行为或错误会给孩子或家庭带来无法弥补的大错,那么父母就应该行使职责,为孩子喊停。
但这个度就如我们小时候讲的“狼来了”的故事一样,经常无故谎报狼来了,等真的狼到家门口时反而没人会来帮忙了。所以只要不出大乱子,我们必须大胆地让孩子去试错,否则10岁时不犯的错会在20岁时犯,20岁时不犯的错会在30岁时犯,而等年岁大了再频频犯错的话,其代价已经不是少年儿童式的知错能改了。
父母乃至一个家庭,对孩子的信任度到底有多大,这是一个既大又小的问题。说大,就是父母能否做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无条件地先从孩子的立场出发,去看待事物发展的前因后果,去听听孩子的心里话。说小,就是在日常生活里,我们能否练习放开他们的手,让他们自己去犯点儿错,再自己去收拾残局。我列了个信任清单,大家看看平时自己是否也能做到。
我们装点儿傻。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生活里,只要孩子开始做一件新的事,我们可以让他先自己做一个计划,而不要立即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记得2015年的春假,我与Ian去做母子游,我把当地的旅途规划全部交给他来打理,结果很“残”。有一天,他在地图上看到了一条直直的大街,直达我们要去的美术馆,于是便告诉我,顺着这条大道走下去很快就可以走到。不想我们走了半小时也没到,原来他只看到地图上直直的线条,而忽略了其所代表的距离和时间。这可苦了我这个膝盖不好的妈妈,但是我乐意陪他走到最后,因为我想让他知道,我信任他,愿意陪他一起去发现错在了哪里。
我们装点儿笨。在每天晚餐餐桌上,不要急于检查孩子一天的表现,点评学校的功课,我们可以笨笨地向他们提问一些有趣的问题,告诉他们我们不太明白什么,让他们来为我们上上课。我家孩子一般特别喜欢这么配合我,老大会给我讲年轻人的政治观,老二会给我讲音乐。这样的聊天是产生双向信任的催化剂,孩子信任父母了就会与父母谈心里话,当然父母对孩子的了解越多,对他们的信任度也就越大。
我们装慢点儿。父母把凡事都自己包揽起来,就标志着对孩子不放心。父母可以从慢一拍做起,慢慢地习惯给孩子多留点儿自主的空间。虽然刚开始你会觉得效率很低,孩子还经常出错,然而一旦孩子能够独立思考和自主安排事务,你会惊喜地发现他们日复一日的进步。这时你肯定会开心地说:原来我的孩子这么能干呀!
我们装作没看见。有些事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觉得不对,但我们可以先往边上放一放,不要急于纠正或说教。在小学的最后两年,小Sean坚定不移地只与一个女孩子交朋友,他称她为“我的女朋友”。我并没有过多干预,因为我知道,这是孩子在探索友谊和社会交往的一个过程。没想到一个夏令营结束后,小Sean主动对我说,这个夏天他交了许多好朋友,回到学校后,他决定不只和一个同学玩了,要交更多新朋友。经过了这一程,我对小Sean的自我判断能力有了更多的了解,对他的信任自然也就增强了。
我们需要更新认知。教育其实就像是一个产品,具有更新迭代的特性。心理学家马努·卡普尔教授提出的思维新模型指出:在看待一件事情的结果时,有时候即使是成功,也可能是无效的。比如,一个学生一直在刷同一类题目,虽然可能得到了满分的好成绩,但从对学习的提高效果来看,这其实是一种“无效成功”。相反,虽然Ian带着我走了一次冤枉路,但这却是一次“有效失败”,因为下一次,他就会懂得如何利用地图来评估现实中的实际距离和旅行时间。
我越来越坚定一个信念:父母对孩子信任度的大小,决定了孩子的能力大小。相信孩子内在的力量,就如同相信孩子的自身抵抗力不是靠抗生素喂出来的。只有我们对孩子有了信心,他们才会对我们也有信心。我们如此坚定地信任他们,他们才会以电话、明信片和手拉手等方式的“交谈”来回报我们的良苦用心,他们才会在我们的世界里多待一会儿,才会告诉我们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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