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5日-
浙东文学
编者的话
中国当代长篇小说里,少有描写人与自然的作品。《湮没的王城》是作家薛英平在本刊推出的原创长篇小说,也是其处女作,将以其题材领域的独特,人与自然相搏相融,人性在独特环境中赤裸裸的呈现,独步小说界。
通读小说,是一种美学上的享受。令人神往的帕米尔高原,却充满了各种风险和陷阱,既有自然的,也有人性的,作家富有张力的语言,大开大合的故事结构,描写和塑造了一群自驾游的人物,引导你走进迷宫,又让你豁然开朗。这种阅读感觉充满全书。
本刊授权将率先以原创方式连载,希望大家喜欢。如有意向出版的杂志社和出版社,可以与本刊或作者本人联系。
薛英平 著
书名题字/王猛仁
帕米尔高原摄影/童遵义
第十一章 一望无垠的千年大漠
沙漠的午后是真的炎热,尽管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但阳光依然让人们感到酷热难耐。所幸车子在动,而且还没有车窗玻璃,风可以在车厢内尽情的流动,所以尽管沙漠中吹进来的风是热的,但人们在感觉上还算比较好,唯一的就是车子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车上就坐不住。胡骏闭着眼睛在后座上随着车辆颠簸摇晃,嘴里还在不停的哼着什么,既不像是念经,又不像是唱歌。胡骏回答:“心诚则灵,”忽然胡骏睁开眼睛,问刘捷,“你藏在口袋里的那个陶片呢?”“怎么,你看中我的宝贝啦?这块陶片可不是祈祷用的,”刘捷笑着说。“这儿哪有什么宝贝,就算你们看到了那只铜鼎,也不过是个物件,就像矗在那儿的残垣断壁一样,不是也没有办法拿回去吗?”胡骏感觉发现和不发现都无所谓,“更何况匈牙利的斯坦因已赶在了你们的前面,能拿走的全部拿走了,再说了,就算你们发现了铜鼎,那也是国家的,你们不可能拿回去放在家里,所以就是发现了宝贝也没用”。“发现了铜鼎可以增加我们国家的文化底蕴呀,”刘捷笑着说:“还可以增加自己的知名度,说是某某某发现的,这样的好事顺手可得,为什么不做呢?!至于那个斯坦因,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走这一条路,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也未可知?因为史书上没有记载”。胡骏不以为然:“我猜测这一条路就是唐僧走的那一条,而斯坦因就是根据唐僧的《大唐西域记》绘制的路线翻越帕米尔高原进入中国的。既然走的是这一条路,按照他贪婪的个性,你想他会漏掉这个城池吗?!”陈娴却对胡骏的说法加以否定:“当然不会。按照他的贪婪,将楼兰古城、尼雅古城、安迪尔古城收刮一空,如果遇到这个边城,也有可能收刮一空的。或许这个城太小,没有罗列出来也有可能,或许他直奔尼雅、楼兰,没有弯到这儿来也说不定”。刘捷支持陈娴的说法:“有这个可能,楼兰古城是属于楼兰国的;尼雅古城和安迪尔古城是属于精绝国的;而我们刚才所到的边城是属于疏勒国的,意义有很大不同”。“那为什么我们在那儿却什么都没有发现,”胡骏极力否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哦,除了你刚才藏在口袋里的那一块,还有张小飞发现的那个带耳环的铜鼎”。“这还叫没有发现?”刘捷问胡骏,“草草的走一次就有这样的发现,如果再深挖下去,待个一年二年,还不知道有多少惊人的发现呢”。“我们不争了,”胡骏打起了圆场,然后对刘捷说,“你把你的那块给我看看”。刘捷想了一会,对胡骏说,“你刚才提醒了我,斯坦因是循着唐僧的路线走”。“对啊,怎么啦?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胡骏说。“不是这个意思,”刘捷说,“这说明我们当前的这条路不是唐僧走的”。“因为按照斯坦因的个性,凡是他到过的地方,所有的古物基本一扫而空,”刘捷说,“可我们刚才到的那个边城,这么明显的那个铜鼎还裸露在外,只能证明斯坦因没有到过这个边城,同样也证明唐僧走的不是这一条路”。胡骏搔了搔头皮,把手中的陶片递给了张晓军,“跟你们这些教授讲话确实要小心”。“如果不是唐僧走过的道,那至少是一条丝绸之路的古道吧,”胡骏还是不死心,“不管怎么说,这条路总归是前人走出来的路”。“我没有否定这是一条古道,”刘捷没有否认,“关键的是我想知道它通往什么地方?”“我如果能够知道它能通往什么地方就好了,可惜我是个路盲,”随后胡骏话题一转,问张晓军,“你们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张晓军和小尤都摇摇头,就连陈娴也摇摇头,表示都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胡骏对刘捷说:“这不就是一块普通的陶片吗?而且好像还是土窑烧制出来的,没有什么留存价值”。刘捷从张晓军手上拿过陶片,对胡骏说:“你仔细看过那上面的痕迹吗?这痕迹是绘制上去的?还是烧制上去的?或者二者都不是,因为也有可能类似于黑风暴刮过以后所留下的痕迹?”胡骏振振有词的说:“我仔细看过这陶片,肯定不是烧制的,因为烧制的陶片表面要光滑一些;如果是绘制的,那价值就不菲了,但现在这样看不出,最好有一个放大镜就解决问题了”。“手机上有啊,”刘捷说,“但看上去还是模糊不清”。胡骏也拿出手机,尽管没信号,但里面的内存功能还是可以用的。于是用手机对着陶片看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陈娴在一旁说:“估计没有什么价值,我估计前面的那辆越野吉普也是冲着这个边城来的,大概也没有什么发现,看到我们来了就马上离开了”。张晓军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问胡骏:“对啊,这四个人是干什么的呀?”胡骏苦笑着说:“我哪知道,他们又不是我带的团里面的人,我是在宾馆敲门的时候遇到他们。我记得跟他们说要跟着我们团下山的时候,那个女的还说:凭什么跟你们走。后来我把接到总部的电话、今晚帕米尔会有地震的情况跟他们说了,宾馆老板在旁边说他也接到了电话,要帮着旅行社疏散客人,他们才很不情愿的跟我出了宾馆”。刘捷不客气的说:“我看这四个人就有问题,他们从现象上表现出来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实际上他们所做的事是不想让人知道。赵子凡在波谜罗川的山口已经看到过他们从峡谷内逃了出来,好像不像是来旅游的”。“哦,既然这样,估计他们已经来几天了,”胡骏猜测说,“他们这个样子肯定有问题,会不会也是像斯坦因一样是冲着古城的宝物来的?”“也不一定,”刘捷否定说,“他们又不知道哪儿有古城?”“哎,慢一点说,”胡骏打断刘捷的说话,“你一说起古城我倒想起来了,我在三天前,哦,现在是四天前,我带的另外一个团队在喀什罕诺依古城游玩的时候碰到过他们,他们也正好在那边游玩。记得我是在检票处碰到他们的,当时我的团队正好有二个人拖拖拉拉的还没进去,他们几个人要抢在这二个人的前面先进去,特别是那个大胡子我还有点印象。如果你刚才不说古城我还记不起来”。“罕诺依古城?没去过,”刘捷看了看陈娴,因为在喀什游玩的功课是陈娴做的,“好玩吗?”“还可以吧,”胡骏回答,“在喀什东北约三十公里的戈壁滩上,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也是疏勒国下面的一座城池,里面有土城墙、佛塔什么的,和你今天看到的差不多,就是多了一点重新整修的痕迹”。“回去的时候去好好看一下,”刘捷话题一转,对胡骏说,“你在罕诺依古城看到他们,那很有可能他们比你上帕米尔高原的时间要来得早?”“非常有可能,”胡骏回答,“我真的怀疑他们在打古迹的主意,因为现在我们国家只有在帕米尔高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在戈壁滩还有古城遗址的存在,同样也有宝物的存在,其它的都在地底下”。张晓军却说:“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帕米尔高原发现古迹并不是一件好事。当地一直有一种传说:假如你遇到一座古城,你一定要绕道走,如果你进到城中,就会激发起人的贪婪,就会把古城里面的钱币、玉石等藏进自己的口袋,一旦你这样做了,马上平地就会刮起黑风暴,所有进了城的人都别想出城,最后都死于城中”。“怪不得,”胡骏叫了起来,把车内的人吓了一跳,“你刘捷下到沟壑在翻找宝贝的时候,天边就刮起了黑风暴,看来这场黑风暴是你刘捷带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刘捷笑着斥道,“你这个导游才是胡导呢,把我们导到这种地方来,还想把责任推向我,”随即刘捷话题一转,问张晓军,“斯坦因去了楼兰古城,去了尼雅古城,出来的时候还装了十几匹骆驼的古物,那他怎么没有死在古城呢?”张晓军回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斯坦因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回的。他把偷盗来的东西分成十多份,每个随从一份,自己的一份里面只装有一些书画和信札,所以最后十几个随从都死了,唯独他在最后将要死亡的关头找到了一个水潭,终于死里逃生”。胡骏问张晓军:“斯坦因没有来过疏勒国吗?我不是指当前的这条道,他可是拿着《大唐西域记》寻找过来的,所以我认为疏勒国应该是他的必经之路”。 刘捷抢着回答:“这我知道,斯坦因确实是从玄奘古道过来的,但在历史记载中,他只是经过,所有偷盗的东西都是在和田、楼兰、尼雅、敦煌等地完成的,没有一件是和疏勒国有关联的”。胡骏想象力丰富:“或许也有过,但没有说。像今天我们经过的边城,为什么没有古物可找,原因就是这个地方早就有人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批”。“也不一定,因为你没有参加过考古,”刘捷摇头,“我们今天只是走马观花,并非寻找古物。如果真的要找的话,那就要挖地三尺,尤其是两侧的沟壑,花点功夫,用点时间,肯定能找出一些有价值的宝贝来,现在的我们就像到了金山找不到金子一样”。“这倒不必了,”刘捷主次分得很清,“现在的关键是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以后有机会再过来吧”。“对,”张晓军赞成说,“我们马上要面临断水断粮和断油的尴尬处境,所以必须马上逃离这沙漠”。但想逃离沙漠又谈何容易。无尽的沙丘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永无止境。有人提议休息一下,胡导同意了。在这沙丘之上,虽然太阳已经偏西,但温度依旧很高,就在沙丘北面的阴影下休息一会儿吧。虽是在阴影里,但沙子的温度依旧非常高,人们不得不把背包等物品垫在屁股底下。许多人都在围着胡骏,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喀什。胡骏有点苦笑,嘴上说:快了,快了。心里却在想:不要说喀什,现在就是能找到一个村庄就已经是上上大吉了。但又不能把话说的太死,于是又安慰大家说,因为逃避地震,现在偏离了主道,我们正在想办法回到主道上去。有人说:你就不能和总部联系一下,告诉他们的位置,让总部来接我们不就行了。胡骏说:你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你看看,你的手机还能不能打通,不要说信号没有, 除了拍照、放大镜之外,其它的功能什么都不能用,现在的手机就跟死机是一模一样,你让我怎么联系。我现在跟你们一样,我也着急。大家可以群策群力,想点其它联系的办法。有人还真的出了一个主意:过去人们为了让其它的地方接到信息,往往会采用点狼烟的办法,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做?说不定救援的直升机或北斗卫星看到了呢。胡骏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反正点燃这堆狼烟也没什么成本。于是胡骏让大家在沙漠中捡一点树枝来,结果大家都捡一点枯枝。胡骏说:要拔一点新鲜的树枝,那样烧起来烟的浓度会大一点。于是有人在拉一簇一簇紫红色的植物。陈娴拖着那一簇一簇的红色植物问胡骏:“在沙漠中还挺有色彩的,这是什么植物?”张晓军抢着说:“这是骆驼最喜欢的食物,但只仅限于春天,秋天的时候它的枝条就变得又粗又硬,骆驼就不喜欢了,有五句话可以概括它:干旱旱不死,骆驼啃不死,刀斧砍不死,沙土埋不死,水涝淹不死”。陈娴看了张晓军一眼:“哟,小弟,看不出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陈娴又说:“那我再问问你,”然后指着前面沙丘上的绿色植物,“那是什么?”张晓军瞄了一眼,“那叫梭梭,那东西看上去虽然跟枯枝一样,没有生气,但一旦雨水来了,它就会发疯一样的长,而且它的根部能一下子在沙土里扎下五六尺深”。陈娴又问:“你说它像枯枝,为什么看上去是绿的呢?”张晓军回答:“因为昨晚这儿下过雨,而且还是不小的雨,所以它现在还在生长呢,”张晓军又补了一句,“怎么样?考不到我吧”。人们开始点燃树枝,陈娴在拨弄着已点燃的树枝,烟开始袅袅升空,在斜阳的照射下,烟雾不是太浓。陈娴和刘捷、赵子凡等拖着很大的一根枯枝过来。路过张晓军的前面,陈娴故意问:“这是什么?”张晓军笑着回答:“这是我们新疆的特产:胡杨。是和恐龙同时代的物种”。刘捷笑着说:“这我也知道,即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烂,”停顿了一下,刘捷又对张晓军说,“这一根胡杨至少有二千多年了吧”。加了这么多枯枝,烟终于飘向了天空。虽然没有风,但烟在上空还是太淡了一些。刘捷看着那淡淡的烟雾,问胡骏:“是不是缺少油和狼粪的关系?”胡骏回答:“搞不清楚,从来没有烧过,”然后回头去看张晓军。“你不用看我,我也不清楚,”张晓军摇摇头,“就是有关系,你在这儿也找不到油和狼粪”。就在人们看着飘向天空的黑烟的时候,沈琳忽然指着沙丘上的东西对赵子凡说:“你看,你看,在那儿,沙丘的顶上,有像蛇一样的东西”。赵子凡看见远处沙丘顶上趴着一样东西,伸着头,正朝狼烟这边看呢。张晓军解释说:“这是沙蜥,以昆虫为生,现在已接近傍晚,所以比沙丘的颜色要深一点,如果是白天,它身体的颜色就和这沙丘的颜色一个样,你要看清它还真不容易”。赵子凡忽然说:“你们看沙蜥这个方向,后面,好像有一个湖,湖水还在涌动”。人们顺着赵子凡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有一个影影约约的湖,蓝蓝的湖水在沙漠中显得格外醒目。远远的望去,湖面上波光粼粼,还有水波往这边涌。而湖的旁边,还有佛塔、城墙。人们兴奋起来,有的开始大叫胡导,催促着胡导赶快去那边看看,好像脱困就在眼前。刘捷问陈娴:“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不可能呀,因为是车头的正前方,难道我没注意?”陈娴回答说:“我当时也没有看到,可能是我们忽略了”。胡骏却兴奋的说:“反正在我们的前方,我们到前面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于是大家狼烟也不烧了,赶紧上车,向着前方一溜烟的开去。车子开了将近十公里,湖还在前面,但看上去湖面比原来要大了,湖旁还有胡杨,湖水的涌动也比刚才还清晰。又开了近十公里,湖水好像有点淡了,也没有刚才那样清晰。张晓军感觉不对了,就说:“会不会是海市蜃楼?”张晓军说:“我刚才就想说了,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海市蜃楼,以前只是听说,所以想看看再说”。胡骏还不死心:“再往前开几公里再说,如果真的是海市蜃楼我们也认了”。车子又往前开了几公里,果然,湖水越来越淡,湖面也快看不清了。人们这才知道刚才看到的真的是海市蜃楼。由于看到的只是海市蜃楼,不是真实的场景,大家个个都唉声叹气、懊恼不已。但也有炫耀的,叶诗意就在车里向另外三个姑娘显摆她刚才抢拍的海市蜃楼。朱子豪一边开着车一边讥讽的说:“你回都快回不去了,炫耀这些照片有什么用,最多废片一张”。“就巴掌这么大一点地方,怎么就回不去,”叶诗意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看来她对回去这件事并不在意,“就算是走遍整个帕米尔高原,也不过十万平方公里”。“好,好,算你豪气,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朱子豪也不客气的回敬了一句。车子还在不断的往前,用胡骏的话说,不管有没有海市蜃楼,这段路还是要走的。张晓军对胡骏说:“沙漠里的温度早晚相差很大,白天可能穿短袖,晚上却要穿棉衣,再加上我们的车窗玻璃已全部破碎,所以我建议尽量不要在这沙漠里多停留,能开出沙漠再休息最好”。胡骏回答说:“你说的对,现在已是晚上七点,对于帕米尔高原来说,离天黑还有二三个小时,所以得找个地方先停一下,一是让大家方便一下;二是我们大家商量一下,因为我估计用二三个小时开出这沙漠不现实,现在还一眼望不到头,所以有可能要在这种荒漠里过夜,我们必须提前做一些准备”。休息的时候胡骏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想在沙漠里宿上一晚,希望继续朝前,最好能找个像样的地方休息。沿途依旧是连绵的沙丘,虽然在晚霞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的壮观,但人们已没有心思欣赏。只有叶诗意拿着手机伸出窗外在拍照。刘捷对胡骏说:“我现在真的怀疑我们走的这条道是不是古道?”胡骏却回答说:“肯定是古道,因为过去的道走的都是马和骆驼,又没有车,所以有这样的路已经非常不错了。不信,你可以问问张晓军,地质学家有没有走过这么好的道?”胡骏嘴上这么解释,但心里也是非常着急,因为太阳真的要下山了。张晓军回答的很真实:“像这样的道确实是马道,但沙漠中的道是流动的,所以没有专门的道,只要能穿越过去的都是马道”。“你看,你看,地质学家也是这么说的,”胡骏嘴里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显得非常焦急。不时的朝前面张望,有时还将头伸出天窗,朝远处眺望。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就在人们开始焦躁不安的时候,胡骏忽然看到前面的沙子渐渐的少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砂砾和砂石。在这沙砾和砂石之间隐隐约约好像有一条路在向远方延伸,但和前一片戈壁滩的古道相比,这条古道要狭窄的多,宽度一半都不到。而胡骏却有点兴奋了:“又看到古道了,看来我们是要走出这片无人区了”。“那也不一定,”张晓军却泼了冷水,“不要小看这戈壁滩,小的戈壁滩只有五六公里大小,但大一点的却有五六百公里方圆,按我们现在的速度,也要走几天时间。这还是在有汽车的前提下”。“我没有吓唬你,”张晓军说,“戈壁滩虽然是沙漠边缘的一种形态,但它本身就是沙漠,维吾尔语中‘戈壁’就是‘沙漠’,我国最大的戈壁滩在漠北,与蒙古国的交界处,东西长一千六百公里,南北宽九百七十公里,总面积一百三十万公里。就是让你开车的话,没有十天半个月你还真的开不出来”。胡骏问刘捷:“你这车里的油估计还可以开多少公里?”刘捷看了看油表,回答说:“大概还可以撑一下,估计最多还可以开一百来公里”。胡骏对张晓军说:“应该没问题吧,这个戈壁滩应该不会很大,只要我们开出戈壁滩就胜利在望了,”胡骏又对刘捷说,“再坚持一下”。刘捷确实在坚持中。在沙漠上行驶,虽有颠簸,但感觉不到什么。而在戈壁滩上开,问题却来了,别人可以拉着把手,减轻一些颠簸带来的身体的震动。而刘捷却不行,两只手只能放在方向盘上,本来腰就不太好,现在一路颠簸,更加难受,往前倾也不是,往后靠也不是,只得紧紧的压住方向盘,坚持着向前开。胡骏心里叹了口气,时间没有了,只能在野外露宿。作为导游这是最忌讳的,因为在野外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尤其是在这陌生的荒郊野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刘捷也不想野外宿营,但不想又怎么办呢?刘捷问张晓军:你是学地质的,野外考察是经常性的事,那你们在野外是怎么解决的?“十六个字:背阴背风,羽绒大衣;避水避潮,裹紧裤脚,”张晓军回答。“选的住宿地要朝阳的,但必须是风刮不到的地方,晚上睡觉要穿的厚实一点;要避开水流和潮湿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蛇虫比较多,晚上睡觉时把裤脚扎紧,防止虫子进入,”张晓军解释说。胡骏对大伙说:“我们只能在这个地方宿营了,没办法,有点愧对大家,等走出了戈壁滩,我一定让大家睡我们喀什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大家听了立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有的说:导游就靠一张嘴,把我们带到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还说补我们五星级酒店,我看还不如待在冰峰宾馆;有的说: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地方,一整片都是望不到边的戈壁滩,晚上还怎么睡?有的还自嘲:我们现在真的是天当被子地作床喽。议论归议论,胡骏心里却很清楚:牢骚还得让他们发,现在是能过一天算一天,反正带这个团队也算是中奖了。看看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胡骏又对大家说:“野外宿营也是一门学问,接下来请我们的地质学家张晓军先生为我们作布置,大家欢迎”。胡骏带头先鼓起掌来,可惜没有人跟进。胡骏不好意思的也停了下来。张晓军对大家说:“你们不要听胡导瞎编,我可不是什么地质学家,我刚才跟刘教授说过,只不过比大家多几次野外宿营的经验。我现在讲出来与大家分享”。对于张晓军讲的,大家都很愿意听的,因为毕竟和自己夜晚在戈壁滩上怎样休息有关。张晓军接着说“你们和我们野外考察还不一样。我们是有备而来,帐篷、睡袋一个都不缺,奢侈一点还会带一些自助火锅什么的。而你们,都是住宾馆的命,谁带了帐篷、睡袋?都不会带,就是自驾出来旅游的也不可能带帐篷、睡袋。那怎么办呢?唯一的办法就是睡在车上,”张晓军的话还没有说下去,人们就“哄”的一下说开了:说了半天不是等于白说嘛,你不说我们也睡在车上,这戈壁滩你让我们怎么睡啊?能躺平吗。胡骏叫了起来:“不要吵,我们时间不多了,天马上就要暗下来了。让张晓军继续说”。张晓军继续说:“因为车上睡肯定不舒服,有的人会贪图舒服在戈壁滩上找一块平整的地方,把自己带的衣服铺在那儿就睡了,殊不知这戈壁滩上有许多不安全的地方,晚上寒冷我不用说了,这地方有没有蚂蚁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深处有一种“食金蚁,”除了沙子不吃,其它什么都吃,”人们一听又“哄”的一下,许多人都看自己站的旁边有没有蚂蚁,张晓军又继续说,“还有狼,”人们又是“哄”的一下,有人叫了起来:“那我们还待在这鬼地方干什么?赶快走啊?”“怎么走?这儿可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胡骏不客气的说,“白天还好一点,我们可以看清路上的状况。晚上怎么看?车又怎么开?所以一定要等明天天亮后才能开,”胡骏又对张晓军说,“不用去管他们,你继续说”。张晓军又继续说:“但也不用太害怕,这儿也不一定有这种东西,我不过是提醒一下大家要做好防范。所以人不能离车,除非下车方便。在车上,把行李箱内保暖的衣服全部拿出来,穿在身上,能穿多少算多少,晚上肯定冷,我再重复一遍,晚上很冷,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冷。另外,五辆车不能这样并排的停,而是围成一圈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还有,每辆车都必须安排人员轮流值守,小车至少一人,大车至少二人,确保安全。最后,有时间的话,大家还是去捡一点枯枝,要多捡一点,因为要烧一个晚上,在车辆的外面点几堆篝火,一是可以看清外面,二是野兽怕火。我就说这一些”。胡骏接着说:“刚才张晓军说了,我不再重复,天马上就要黑了,现在还有点时间,大家赶快分头去找一点树枝,越大越好,越多越好,但不要走的太远。这一次要找的是干枯的树枝,是晚上照明、取暖用的,而不是燃烽火需要那些潮湿的树枝”。有人起哄说:“这不是废话嘛,这么干燥的地方,你就是要找潮湿的树枝也不一定找得到”。胡骏听了,无奈的摇摇头。牢骚只能让他们发,只要他们能照着做就不错了。天逐渐逐渐的暗了下来,人们燃起了四堆篝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对于这陌生而又神秘的地方,即惊醒又惊恐,特别是四周的黑暗,只有明月待在天上窥视着这片戈壁,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听不到,所以大家感觉到的只有恐怖,没有半点睡意。叶诗意对张晓军说:“你刚才说的食金蚁是一种什么动物,是蚂蚁吗?”张晓军问刘诗意:“你看过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吗?里面描写沙漠中有一种行军蚁,就是类似的蚂蚁”。张晓军回答:“也不完全是虚构,非洲的撒哈拉大沙漠中确实存在着这种行军蚁,一个集群多至一二百万只,足可以把任何动物瞬间变成白骨”。“但我国至今还没有看到类似的行军蚁,我国更多的是红蚂蚁,一个集群的数量也不下百万数,”张晓军继续说,“而塔克拉玛干沙漠听说有一种食金蚁比行军蚁还要厉害,不过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还是在一次野外考察时晚上没事做,导师给我们讲的一个故事,不过,”张晓军却转了话题,“晚上讲这故事太吓人,当时导师给我们讲了以后,我足足有三天没有回过神来,晚上睡觉都担心床上会不会爬上蚂蚁,所以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们听”。陈娴也跟着说:“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听你讲讲故事”。“不行,不行,这个故事真的很吓人,还是明天白天讲给你们听吧,”张晓军说。朱万豪不以为然:“人家女生都说不怕,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就一个故事而已,再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做不了任何事,能听故事就不错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讲给你们听,受到惊吓可不要怪我,”张晓军说。大约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大炼钢铁的那个时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深处,勘探队找到了一处储藏的石油,那时候中国正好缺石油,而且西方国家给我们的结论是贫油国,于是勘探队组织人员日夜挖掘,想早点摘掉贫油国的帽子。有一天,一辆冷藏车在简易的公路上行驶,这是后勤部队给勘探队的队员们送给养的,那一天正好是这辆冷藏车送完给养回来的路上。车上共有三个人,除了驾驶员外,还有二个搭车的。这二个搭车的是勘探的地质队员,是前往总部送岩芯样本的。车子也像我们现在一样,行走在大大小小的沙丘旁,突然,驾驶员发现车子的后面有一根像龙卷风一样的烟柱拔地而起,呈螺旋状的形态向车子追来,驾驶员想加快速度赶快逃离,但冷藏车怎么能快得过龙卷风,只见一张巨大的黑网从天而降,一下子把车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车子像遭到硬物敲击一样,乒乒乓乓的着响,随后车子又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起来,还没等车上的人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车子又重重的摔在了沙丘上。胡骏插话说:“这不是跟我们的经历一样吗?唯一的不同就是我们人不在车上”。三人从车子里爬了出来,人没受伤,但车子坏了,不能开了,就连车内的无线电通讯设备也全部摔坏了,而且还远离了公路。驾驶员是个老驾驶了,所以提出先由他来修车,其他二人先去找找公路在哪。此时的天已渐渐的黑了下来,二人回来了,说是公路已找到,离这儿约有二三公里。驾驶员说车子也快修好了,让他们再等等。而就在此时,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哀嚎把三人吓了一跳,只见不远处低矮的灌木丛中有几点绿光在闪动。这种动物三个人都认识,那是狼,于是三个人赶紧逃回到车子里面。往车窗外一看,车子外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野狼,少说也有几十头。在沙漠中的勘探队员们随车都是有枪的,当一条恶狼扑过来的时候,他们开了枪,恶狼当场被打翻在地,其它恶狼不但不退,反而一起扑上来撕咬分食那条刚刚被打死的恶狼,分食完后,又开始进攻冷藏车,又打死了几条狼,又被其余的狼群分食了,所有的狼都不想被其它的狼分食,所以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拼命,而是开始寻找机会,于是人和狼就这样对峙着。狼在想你们总有松懈的时候,而人在想,只要坚持到天亮总会有办法的。谁知第二天天刚放亮 ,原来在不远处围住冷藏车的狼群忽然慌慌张张的望远处逃遁,好几只跑得慢的不知什么原因拼命的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工夫就躺在地上不动了,没有几分钟,就只剩下惨白的骨架。驾驶员一看,连叫三声“不好”,其他二个人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驾驶员说的不好是指什么?驾驶员脸色惨白的说一句“是食金蚁”。那二个勘探队员还不知道“食金蚁”为何物时,只见褐色的沙漠上几条金黄色的小河正呈扇形向冷藏车涌来。驾驶员可吓坏了,开了车门带着二个人跳下车就往食金蚁涌过来的相反方向跑,而这个方向正好是公路方向。一个地质队员还想返回车上去拿岩心样本,驾驶员马上拖住他,说回去肯定没命,样本明天还可以来拿。于是三个人在沙漠上撒开腿拼命的跑,谁知在沙漠上奔跑,人的速度远远不及这些食金蚁来的快,就在三人快绝望之时,远远望见公路上开来一辆卡车,是来接他们的车辆到了。原来基地见昨晚应该到达的车今天早上还没有到达时,估计半路抛锚了,就派出车辆来接他们,谁知正好碰到这么一档事。三人逃上了来接他们的车,驾驶员让车辆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到了第二天,当他们重新回到这个地方时,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千疮百孔的冷藏车的车架,还有远处十几架狼的骸骨。地质队员赶回来首先要找的是那岩心样本,幸好样本是石头,食金蚁不感兴趣,所以还是静静的躺在车架上,但外面包装的木盒子却不见了踪影,估计也让食金蚁果腹了。胡骏说了一句:“你们看一下,坐的地方有没有蚂蚁?”话音未落,叶诗意跳了起来:“妈呀,那是什么?”刘捷用火光照了照,“没什么呀,除了碎石就是沙子”。叶诗意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眼花了,”说完便回车上去了。
作者简介:薛英平,笔名晓雪,浙江宁海人。曾在上海市浦东新区建交委、世博管理局、陆家嘴管理局工作过,获得过上海市劳动模范、优秀思想政治工作者等称号;2016年在人民大会堂参加嘉奖并上台领奖;2018年习总书记视察了作者工作的党群服务中心;2019年十一受邀去北京参加国庆阅兵观礼。年轻时就喜欢写作,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振兴中华读书活动”中以一首《西江月》获得上海市比赛的第二名。现在有了空闲以后,开始尝试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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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名题写:林邦德
编 辑:东东 西西
终 审:独山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