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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陆尔逵((1862-1935)):“一国之文化,常与其辞书相比例。……国无辞书,无文化之可言也。”(《辞源说略》)陆尔逵是江苏阳湖县(今常州武进)人,1906年9月入商务印书馆,在馆最大的功劳是主编《辞源》,用了八九年时间做成这一件事,以至眼睛都熬瞎了。这一句出自为《辞源》写的卷首语,算是他以生命为代价给一个时代留下的文化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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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杜亚泉(1873-1933)在文章中说:“时张菊生、蔡鹤卿诸先生,及其他维新同志,皆以编译书报为开发中国急务,而海上各印刷业者皆滥工相沿,无可与谋者,于是咸踵于商务印书馆,扩大其事业,为国家谋文化上之建设。”[1] 杜亚泉在20年代末说的这一段话,反映了当时一批知识人投身出版的实情,他们对于“以编译书报为开发中国急务”的国情认识,是学界引用率很高的重要史料,重要的是它表达了包括杜亚泉在内的那一代知识人做出版“为国家谋文化上之建设”的出版理念、抱负理想和文化担当,也可引为当今做出版的箴言。
杜亚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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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夏丏尊(1886-1946)说:“书业以传达文化,供给精神食粮为职志。书店之业务可分为二部,一是将有价值的著述印制成书籍,这叫做出版;二是将印制成的书籍流通开去,供人阅读,这叫做发行。”[2] 夏的这一句话明确定义了出版的文化功能,并将出版业分为两大门类,狭义的出版与通常意义上的发行。他们主张将这两个部分完全地分开来,才有利于各自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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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张季鸾(1888—1941)在遗嘱中说:“余生平以办报为唯一职业,自辛亥以还,无时不以善尽新闻记者天职自勉,期于国族有所贡献。”张是新闻报人,他的这句话包含了三个意思,一是一生的职业,二是尽天职,三是有所贡献。把一个报人的理想与职责立体地表达了出来,对于出版人来说也是很有启发的,故也录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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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舒新城(1893-1960):“我们只求于营业中,发展教育及文化,于发展教育文化之中,维持营业。”[3] 这是舒新城作为中华书局编辑所长所阐述的经营原则,这是一个务实的出版方针。用今天的话说,把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结合表达得比较明确。在那样一个时代能有这样的视界与胸襟,确为难得。
舒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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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叶圣陶(1894-1988):编辑“的事业真是重要且伟大!他们给人以精神的粮食,授人以心的锁钥,他们不是超乎庸众以上的群么?——至少也就应该是先驱者”。这是叶圣陶1921年7月在《“先驱者”》一文中说的一句话。这句话的可贵,在于比较早地就编辑工作发表了几层意思,一是编辑事业的重要与伟大,二是编辑出版工作提供精神食粮,三是编辑工作的群体性,或者说是文化共同体,四编辑应该是先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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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胡愈之(1896-1986):“我们的后面是坟墓,我们的前面是整个世界。怎样走上这世界的光明大道去,这需要勇气,需要毅力,——但尤其需要知识。”这是胡愈之1934年为《世界知识》杂志写的创刊词。胡愈之就出版业相关联的话还有若干,都很富于思想性,比如在1932年为《东方杂志》复刊号《本刊的新生》中说的话,“以文字作分析现实指导现实的工具,以文字作民族斗争社会斗争的利器,我们将以本刊的新生,更以此求中国知识者的新生。”1933年《生活》周刊终刊号《最后的几句话》里的一句:“一切对于民众呻吟呼喊的压抑,都是徒劳的。”我们前面选的这一句是充满哲理和感染力的。这既是就社会面说的话,也是就出版业说的话。出版业需要勇气、毅力和知识。这本杂志的持续出版也为生活书店打开了新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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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伍联德(1900-1972):“在文化落后之我国,藉图画作普及教育之工作,最为适宜。”[4]伍联德是良友画报的创办者,也是良友图书公司的创办人。良友画报大概是民国最为成功的画报。创办能够成功就在于他的这个理念。
伍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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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曹聚仁(1900—1972):“书店,本来和其他买卖一样,自以营业牟利为第一义。我们却希望书业中人,要‘牟利不忘文化’才好。”这位曹先生是与出版关联很大的新闻记者,著作也多,对于出版的观察可作圈外人看,也可作圈内人看的。他还有一句话也可算是名言:“一部近代中国文化史,从侧面看去,正是一部印刷机器发达史。”[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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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巴金(1904-2005)说:“我们可以给读者担保的,就是这丛刊里面没有一本读者读了一遍就不要再读的书。”这是巴金在他主编的“文学丛刊”第一集后面所附“编者的话”,也有认作“发刊词”的。这是巴金编辑这套丛书的宗旨,也是巴金全部编辑工作的宗旨,而有胆量做这样的担保,说明巴金主编的这套书的内容是无欺的,他的编辑工作是努力与认真的。
“文学丛刊”发刊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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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邵洵美(1906-1968)在一篇文章中说:“我是一个差不多终身从事出版事业的书傻子”。(《出版事业在中国》,1948年)他这句话是被认可的,他的出版成就并不太大,但他被人称为“毁家兴书”的人,他自己这句话表达了一种精神,一种难得的职业态度。他还有一句话说得也很好,“一个最好的编辑乃是一个有经验有学问的鉴赏者,不一定是一个技能高于一切作者的天才”。这是他对于编辑角色的界定,一个好的鉴赏者是好编辑的基本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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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赵家璧(1908-1997):“每次我想到当前的环境,一肩是良友的事业,一肩是家庭的重负,几乎把我压得透不过气来,我真想偷偷地放下担子,一走了事,但是顷刻又想起了我的责任。我们为人,本来是艰苦的,忍受和奋斗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应该拿出勇气来,不顾一切地照着意志去干了。”[6]选这段话有三个理由,一是编辑家赵家璧编了很多的好书,但他关于编辑出版的直接言论晚年之前并不多见。这是民国时期他说出版的言论。二是这段话在给人写的信中,很真切。虽然是私信,但民国时就被人公开引用了。三是这段话的内容很好,讲了一个出版人肩负事业与家庭两个责任与艰难,以及于艰难之中的义无反顾。
注释
[1] 杜亚泉:《鲍咸昌先生事略》,《鲍咸昌先生哀挽录》,1919年
[2] 夏丏尊:《中国书业的新途径》,《大公报》1945年12月27日
[3] 舒新城:《中华书局编辑所》,《图书评论》,1卷1期,1932年
[4] 伍联德:《良友一百期之回顾与前瞻》,《良友》画报第100期,1934年
[5] 曹聚仁:《我们的舍监夏丏尊先生》,《曹聚仁杂文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年,第329-335页;并见《文坛五十年》,东方出版中心,1997年,第83页,
[6] 筱鹿:《出版界的一颗慧星,八年中的赵家璧》,《辛报周刊》1946年第6期,第6-7页
【作者附识】
有关民国的出版金句推出后,感觉意有未尽,又整了12句,且以言者的生年为序。民国出版名言绝对不止这样两个辑录。一个出版家或其他什么家也远不止一句很重要的话。叶圣陶说的话便还有许多,如“作家与出版家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友伴,他们的使命与目的是共同的,应该亲密地合作。”叶圣陶在编辑出版这一行里算得上是一个全武行的人,又教又编,就教而言是从小学教到大学,从编来说是从小学教材到大学教材都编过的。叶圣陶的这句话是在1947年写的《关于刊行现代作家文丛》的序言里说的,其背景是呼吁出版者与作者一起共同维护作者的利益,共同来反盗版。应该说,这句话也从广义上正确地揭示了出版者与作者的关系,对出版者来说,有两个关系最为重要,一是读者,二是作者,他们都是衣食父母。
新中国的出版名言也不少,如范用(1923—2010)说的:“倘若问我:你的乐趣是什么,我说是把一部稿子印成漂亮的书送到作者读者的手中,使他们感到满意。”(《我这个人》,引见《中国出版家.范用》附录)读者也可以就自己的见闻来辑录新的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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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建辉 ,出版人,编审,出版韬奋奖获得者,华中师范大学文化传播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曾著有《人在书旅》《荆楚文化》《读书人生》《新编辑观的追求》《书评散论》《思想的背影——王建辉书评文录》《名流随笔》《王建辉自选集》《出版:商务与文化》《文化的商务》(王云五专题研究)《教育与出版》(陆费逵专题研究)《老出版人肖像》《出版与近代文明》等书。
责任编辑:张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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