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25年前,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到日本各地采风,目的是为了用日文写一本书,属于游记类的。如果按照日本出版分类算的话,这应该叫“纪行文学”。实际上,最初也没想用日文写,现在回想起来,用非母语写作的这把火还是由当时的责任编辑池田先生点燃的。
他跟我说:“写日本人能用日文写,而你又是一个外国人,写的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恰恰因为写的是眼下,写的是实时,这才是最大的卖点。故事占三成,日文占七成,这是你也许能成为日文作家的一条路径,信不信由你。” 池田先生的个子很高,脚也大,走起路来都带风。晚间跟他一起去居酒屋,他走在我前面犹如一棵移动的大树一样。
在他的鼓励下,我写了第一篇,讲述了妻子跟我1989年在柏林的一段难忘的经历。全篇虽然没有日本人,但有很多场景,包括东京与乡下的一条七彩斑斓的溪流。池田先生说:“读了你描写的溪流,让人联想到一起行路的男女生的秀发,很飘逸很出彩。”
我问他:“秀发一定是长发吗?”
他回答:“是的。日文很适合描写长发,这就跟动词置后一样,主语是一只吐丝的蚕,丝丝不断,一直可以写到被动词打住为止。”
听罢,我干脆说:“那我就留长发吧。这样一来,日文岂不能写得更好了吗?” 池田先生大笑,乃至笑出了眼泪花。不过,当时我是认真的,随后就开始留了长发。2000年作为日文作家,接受NHK电视采访时的长发大约是留了将近两年后的成果。
不过,后来因为到大学任教,我就不再留长发了。当时请日本理发师给我剃了一个板寸头。这回才知道日文相对应的词叫“SPORTSGARI“,听上去非常生动。
再后来,疫情来了。所有人都被要求在家办公学习,我所有的课程一下子全变成了网课。为了减少与人的接触,整整三年,我没去理发店,长发又留了起来。当然,这与励志要当日文作家时的留长发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疫情解禁后,我马上去了理发店,还是让上回的理发师给我剃了个板寸头。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理发师竟然还记得我,并且用中文说出了“板寸”,发音很准。原来,这个也是我当时教给他的,甚觉岁月如梭,无论什么事情都过得太快了,挺无语的。长发飘飘真的就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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