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研究数字化(digitalization),采取技术历史主义方法。
关于技术,我会强调两方面。一方面,数字化为什么重要?因为数字技术具有一系列工业技术所不具备的“经济性”,如果你不善加利用,就会落后于竞争对手;另一方面,数字化为什么不重要?因为归根到底只是手段,技术经济性需要服务于战略才能转化为竞争优势。
同时,依照数字化浪潮推进的历史进程,我把数字化(digitalization )拆解为数字化(digitization)、网络化和智能化三个代际,然后分阶段考察其技术经济性逻辑。注意,这三个阶段的关系,不是新否定旧,而是新扩展旧。在现实中,智能化建立在数字化和网络化之上,而要理解智能体经济,也需要先理解数字产品经济和数字平台经济。
比较成熟的结论是:第一代数字产品经济,以零边际成本+非竞争性为特征,第二代数字平台经济,以网络效应+数据飞轮为特征。长期困扰我的问题是,第三代AI智能体经济,如何理解呢?现在我有两个论断。
论断1-智能化,作用于知识
我在 大模型创造价值的方式 一文曾感慨,智能化现阶段,很大程度上似乎仅是数字化和网络化经济规律的重复:
与数字化一致:原来需要实体人做的,现在由数字人做了,以前需要物理器官履行的任务,现在由大模型快速完成了,以前信息透明成本高的,现在可以一键接入了,并且都全天候不下线。与网络化一致:接入节点数越多,该网络具备的价值就越大。类似地,一个模型对企业内部知识盘点、连通、共享的越充分,其可释放的知识潜力就越大。
然而,尽管上述相似性确实存在,其所作用的核心对象发生重要变化:
数字化作用于产品和价值链流程,
网络化作用于用户和生态伙伴,
而智能化所作用的对象,是知识!
都是数字化,知识数字化与产品数字化是不同的。知识是资源。资源具有多用性,而产品则通常为特定用户特定场景所开发。知识的数字化可分为两段,一是知识资源转化为面向特定场景的知识产品的过程,二是该知识产品向用户(含内外部用户)交付的过程。后者与产品数字化类似,而前者是智能化/大模型所擅长的
都是网络化,知识网络化与用户网络化是不同的。仍然因为知识资源的多用性,知识网络化所带来的价值递增是内生的,它无需诉诸知识节点的增长,而可能是既有知识的新价值维度被发掘出来。相比之下,网络效应驱动的价值增长体现为:在给定价值维度上,该网络对下一个潜在用户的吸引力增长,归根到底是外生的。
知识是组织的本质,组织是知识的载体。所以,智能化归根到底是组织的升维。那么,升维的方向是什么呢?
论断2-智能化,着眼于知识经济性
数字化受到成本经济性牵引,网络化受到效用经济性牵引。关于智能化,我提出知识经济性的概念,指组织利用智能技术如大模型,在知识获取、积累、传播和利用等方面得到的效率优势。
比如,数字人24小时在线的优势自然来自数字化,但其内容能够精准回应用户互动则来自于对组织知识的高效编排,提升了知识利用的经济性。再比如,大模型能够实时扫描文档写作过程和邮件往来,形成对员工技能更全面的认知,提升了知识积累的经济性。当然,大模型可以实时监测舆情和用户反馈等,并转化为报告,则提升了知识获取的经济性。
从理论上来讲,知识经济性的存在,应归功于大模型有助于克服两个组织固有的顽疾:知识博弈与有限理性。知识博弈是指组织成员有天然隐藏个人知识,阻碍其转化为组织知识的倾向,可以发生在个人与组织之间,或个人与个人、部门与部门之间。有限理性的概念不赘述。人类有欲而无能,机器无欲故万能。向量数据库中知识对象所具备的维度之多,显然是天然带有偏见、惯于关注有限维度的人类所无法比拟的。大模型的世界模型,某种程度上是“万物普遍联系”之世界观的认识论实现。总之:
数字化改造旨在实现成本经济性(0边际成本)
网络化改造旨在实现效用经济性(网络效应)
智能化改造旨在实现知识经济性(解决知识博弈&有限理性)
两个论断之间的关系
论断1指出了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所作用的对象,论断2指出了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所追求的经济性。
必须承认,对于一个企业而言,论断1所指出的三个对象显然难以分割。比如,价值链的数字化改造难免会触及合作伙伴,而追求网络效应的成长也需要产品策略的和组织流程的配合。而组织的智能化升级中,也必然伴随着流程再造乃至产品商业模式的变化。
但是,成本经济性、效用经济性和知识经济性作为三种竞争优势的来源,至少在概念上是相互独立的。比如,以智能化为牵引的流程再造,和以数字化或网络化为牵引的流程再造,思路显然不同。因此,企业数字化转型需为不同经济性确立优先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