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涛发来《历史中的周期与矛盾》一文，言简意赅，洞察深刻。沈涛在帆软负责战略，时常来我办公室交流。这篇文章所体现的开阔视野，和我对他的印象高度一致。当然，他不仅视野开阔，令我印象更深刻的乃是其把高端视野拆解若干层直至能落地实施的能力。
这篇文章认为，历史是有周期的，我们如果能够洞察周期背后的规律，则有可能避免历史上曾经犯过的错误。上下五千年，你遇到的事情就是变个形式再过一遍。遗憾的是，人总是不以史为鉴，重复犯错误。这是碳基生物的天然局限，可能硅基智慧体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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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几日，有朋友和我讨论说，历史就是理论，理论就是历史。历史我不大懂，但好在关于理论，我可以说两句：
1、“从当下看过去，只有一条路；从当下看未来，无数分岔路。”这句很好。但这不意味着看明白过去那条路就能够从无数分岔路找到正确的未来之路。过去那条路，我们可理解为从经验中总结出来的理论。然而，即便它是普遍真理，但仍不足以指导未来。这是因为，过去与未来并不对称：过去是给定的，但未来是未定的。这并不是说过去的理论不适用于未来，而是说该理论所揭示的道理，在发生作用的同时，会受到该理论所未能捕获的因素的交叉作用。由于这些因素出现在未来，注定无法被基于过去的理论所捕获。进而，理论永远无法预测未来，尤其在社会科学。
2、王朝的周期律是令人着迷的现象。它将继续发生。但正如你的文章所分析的，在不同的朝代，在不同的国度，决定这种周期背后的力量，每每不同。即便你学到了当下能学习的所有知识，做出了最英明的决策，总有一个偶然性等着你。你前面提到的4条都有一定的规律性，到第5条“历史的偶然性和必然性”，就放弃了总结规律。实际上，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从偶然性中学习必然性，把规律拓展到100条，但总归有101条“偶然性”，这是未来之所以为未来之处。处置这些偶然事件，依靠的不是规律，而是个体的能力——处理偶然的能力，即运气，或理论创造能力
3、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需要学习理论（历史）呢？在王朝兴衰周期律上，总结经验、提取理论的意义在于帮助执政者避免重复错误，善莫大焉。理论之所以为理论，正在于它的内涵相对广泛——很多看似不相关的现象背后都是共同的理论在驱动，进而可以避免足够多的错误。然而，从无数岔道规避了100条，未来仍将生发出足够多的岔道，在现有理论之外。可见，学习理论能够提升驾驭局面的信心，但社会现象终究不是实验室的可控环境下的试验。
4、真正重要的能力是创造理论。学习理论是为创造理论服务的。在未来和过去之间，有一个关键的“现在”。当新情形和不确定性出现在现在（这个情形蕴含着过去理论全然未考虑的变量），决策者具备根据新情形创造新理论求解的能力，才是真正的智慧所在。所以，我不赞同“硅基智慧体才能真正做到以史为鉴，展望 AGI 的早日到来”的说法，因为AGI，至少在目前，具备学习理论的能力但无法创造理论。创造理论，需要想象力，乃至需要推翻现有理论，这是人类尊严最后的自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