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这八年来无数生灵所拱卫而不朽的圣城!无数的声音歌颂她是同盟国太平洋上的灯塔。无数的声音歌颂她是中华民国抗战必胜的司令台!无数的人在这里撑持着她,保卫着她,安慰着她,为她受过苦难!圣城!永垂不朽的圣城,这怎么不该说她是东方的开罗呢[1]?
“谣言”曾像电子似的向这里放射过!炸弹曾像密雨般向这里落过!“时疫”曾疯狂的朝这里偷袭过!但是,到了今天,这像江南深秋气候的冬天,在浓雾消散之后,冬天的太阳仍旧是笑眯眯地看着这里——东方的开罗。
重庆的飞机起落站,飞机场共有三处,白市驿,九龙坡,珊瑚坝。白市驿可以说是军用站,珊瑚坝可以说是民航站,独有九龙坡是军民两用的站场。从市区到九龙坡有水陆两路,陆路是汽车,水路是搭小轮船,交通相当便利,这个地方是纯乡村趣味,附近人家不多,场地不算小,抗战时期,外国的贵宾到重庆来去,飞机多数是在这里上下,于是住在附近的佃农,只要看到有宪兵布站,便会知道:“有贵人来”。这次政治协商会议的各党各派的首脑人物,辛辛苦苦的到重庆来,都是驾落此地[2]。新闻圈子里的朋友们对这里都很熟悉,在重庆的中外记者的眼睛不时注视着这里,也可以说,近几年来报纸上重庆新闻的起点多半是由九龙坡开始,或者到九龙坡暂时结束。
从市区到九龙坡只十九公里,站在复兴关上可以遥望见这块临江的大平地,蒋主席的休息官邸之一,也在这附近——铁路坝。官邸临近扬子江,水涨的时候,旁边的小溪中有了江水,蒋主席有时候在这里钓鱼,蒋大公子经国与女公子常常约着附近的小朋友在这旷场上打麻雀(这里的麻雀特别多)。
九龙坡,记得威尔基到重庆来的那天下午[3],当天山号飞机着陆,机门敞开,他走出机舱,头一次谈话中就对记者们说:“重庆是个可爱的地方,中国是个可爱的地方。”
山洞——重庆的风景区,近来一般人所谈的林园,就是这个地方离市区三十公里,交通很方便,市郊公共汽车不断的在这里经过,我国唯一的最高军事学府——陆军大学——战后就迁在这里。山水清秀,风景宜人,林故主席的墓葬在林园,重庆要人们的公馆都集中在这里,不独是当代要人们多,地方大亨绅士,在山洞都有小公馆。住在重庆的人,都知道北碚南泉,但是山洞的美,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有机会欣赏。
当毛泽东先生到重庆的时候,在山洞曾有若干次的会议,毛先生住在这里,在山洞蒋主席官邸住过一夜。有人说山洞的空气直接影响全国的气候。经公路出重庆西上的旅客,当汽车爬过老鹰岩穿过山洞甬道而驶入短短“山洞市区”的时候,车上的人,大家必定会不约而同的说“山洞”!“林园”!“政治大亨们的别墅”。可是,在汽车开出青木关之后,又有谁还谈山洞吗?
曾家岩——从山洞拉到曾家岩,在没有到过重庆的人还没有什么,如果到重庆来过的朋友,必定要奇怪了,因为山洞是迁建区(市郊),曾家岩是新市区(在城外),曾山之间距离二十五公里,但是,在政治第一的今天,曾家岩的重要性,是值得一提的。
蒋主席的城区官邸在曾家,国民政府,行政院,考试院,监察院,战时生产局,航空委员会,还有怡园,特园,桂园,陶园,都依曾家岩为邻,美国驻华陆军司令部,求精中学也在这一带,这次的政治协商会议的灵魂和活动,都集中在这里。
一个十字街口,右去国府路,左去上清寺大街,背靠两路口,面对曾家岩,这块小地方成天整夜经过这里,做各种忙碌的人,岂单是政治家,还有着各样各式的人物。
国府路是曾家岩的邻居,国民政府就在这条路上,这条路的清洁引诱这一个小区域的清洁(属重庆第六区),这次关乎中华民国新史纪起页的——政治协商会议的议场,就在这里。
当政治协商会议开幕的这天清晨,重庆的浓雾笼罩着整个的山城,国府附近的人家院子里梅花,从雾中散出清香。到八点半钟,雾突然的散了,太阳光金煌煌的照着,复兴关那边尤显得亮,于是有许多朋友跟我说:“看看吧!会议绝对满意!”
写到国民政府,我想起去年“双十节”毛泽东先生同王若飞,周恩来两先生同车赴国府参加纪念典礼时的一幕,毛先生进了国府(这是他第一次进国府)之后,不住的向四面看,大概是欣赏这天府之圣宫吧?
林森路,是重庆下半城的一条长街,从南纪门起到道门口止,有四里路长,重庆在敌机轰炸的过程中,林森路这一段最“荣幸”,始终未遭一弹,这在重庆人引为笑谈。
抗战时期,我们的军事大本营——军事委员会就在这林森路,前两届的国民参政会,是在军事委员会大礼堂举行的。这次——协商会前,在这里曾事先协商过。有人说:“政协会的首都在国民政府,政协会的陪都在军委会,政协会的行都是曾家岩,山洞。”
李鲁子《重庆—这不朽的圣城》
《时事新报》1946年2月5日
注释:
[1]开罗在二战中地位关键、意义重大。它是北非战场的重要指挥中心和战略要地,靠近苏伊士运河,保障了盟军物资运输和兵力调动。1943年,中、美、英三国在此召开开罗会议,发布《开罗宣言》,宣告日本归还侵占中国领土,这推动了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维护中国主权,也体现了开罗在外交上的重要性,提升了埃及国际影响力,对战后国际秩序也有深远意义。
[2]1945 年重庆谈判后,国共两党签订的《双十协定》确定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这是中国人民在经历了长期的战争苦难后,对和平、民主的强烈渴望,也是各党派为解决国家未来走向问题进行的一次重要尝试。1946年1月10日至31日在重庆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这次会议通过的协议否定了国民党一党专政及其奉行的内战政策,基本上符合全国人民的和平民主愿望,是中国共产党同各民主党派、民主人士亲密合作、努力斗争的结果,也是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政策的胜利。政协会议在全国人民中产生了重要影响,为中国的民主政治进程树立了一个重要的里程碑,让人民看到了和平、民主的希望。但后来蒋介石违反政治协商会议的决议,于1946年11月15日在南京单方面召开了 “国民大会”,使政协解体。
[3]威尔基全名为温德尔·路易斯·威尔基(Wendell Lewis Willkie)。他是美国的一位重要政治人物。在二战时期,威尔基有着较高的影响力。1940年,他曾是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虽最终竞选失败,但在美国仍极有人望。1942年8月21日,罗斯福任命威尔基为总统全权特别代表,他进行了一场横跨北非、中东、苏联、中国的外交行程。在访华期间,他受到蒋介石和宋美龄的热情款待,他还与周恩来进行了会面,了解了中国的抗战情况和统一战线。访华结束后,威尔基回到美国写出了《天下一家》这本书,表达了对世界大同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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