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坪坝——这是离开重庆城只有卅华里的一个小镇,在抗战没有开始的时候,是一块荒僻的地方,以前他古老的地名是叫龙隐镇,这封建的名字,有着一段短短的历史。相传明太祖死了之后,要传位于明慧帝[1]——他的儿子——而被明太租的兄弟明成祖篡位,反要加害于慧帝,慧帝事先得一游方道士之指示,嘱彼逃至四川隐避,慧帝隐避之处即现在的沙坪坝。在离沙不上四里的磁器口,至今尚有卧龙石一块存在,这是龙隐镇名命的来由,是否确实,尚待考证。
山脉绵延的四川,沙坪坝虽然也是山脉之一,但是却还比较平坦,自抗战开始,沙坪坝于无形中已成为一个良好的文化区,一块小小的地方,有着国立、省立、私立、好几个学府,计有中央大学、重庆大学、中央工校、省职女中、和南开中学。除了天然的绿油的田野树木青山外,在物质设备方面,首推南开。南开学校当局有着充足基金,所以他们在沙坪坝占有两百多亩广阔的基地,盖有良好的新式校舍,操场也有好几个。其次的为重庆大学,范围校舍虽然比不上南开的广阔和新式,却也很冠冕堂皇。再次的是省职中和中工校,最次的是中央大学,他们的校舍教室完全是用木料简单搭成的,虽然如此,但却并不见得丑陋,反显出这最高学府有着一种俭朴清高的气概。
这里的学生,是过着俭朴严肃的生活,没有都市学生样“吊儿郎当”的恶习惯,因为这里没有跳舞场,也没有电影院戏院来引诱他们,因此就是有着恶习惯的公子哥儿也会随着这严肃的生活而改变。另外都市的时装革履及擦得油亮亮头发和皮鞋,在这里也看不到。不过这里虽然没有都市样的浪费所在,可是,吃在沙坪坝也相当的可观。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镇,高尚的外帮(包括扬州天津上海)酒菜馆已有五家,如果把本地菜馆好的坏的和甜食店(吃甜点心的)一起算起来,总不下二十家,而且家家都生意兴隆,尤其是前五家更盛。这五家,每家的收入,一天总有数百元,一般学生大概法币过存[2]的原故吧?所以唯有拿吃来消耗它。在各校学生这个额外消耗上比较,也像他们学校物质设备的次序一样,南开又是第一,因为在校学生十分之八是富有的公子哥儿阔小姐用脱几块不在乎,所以随时随馆能够看到身着南开校服的座上佳宾。尤其是例假日,各菜馆几乎满堂清一色,不知者会以为学校中开庆贺宴,除掉南开学生,旁的各校学生都很节俭,也因为环境关系。在重大大半是四川人,到过四川的人就知道四川人的个性,十个到有九个有了钱也不肯用的,就是要用的日用品或实际用途的物件,那怕你怎样便宜的一个价格,他开头总是一个“有少没得?”如果你不少价,有的人就会回头就走。当然在沙坪坝的四川学生,是不会大量用在这昂贵的酒馆里,其余中大中工大都是战区流亡学生,靠着学校的贷金,买些日用品还不够,当然更不会作无谓消耗。所以在这沙坪坝使得商贾们眼热的,到是南开的一班“小布尔乔亚”[3]。
这里供给学生精神食粮的书店到有五家,有最近才开幕的商务印书馆,有直接分来的上海杂志公司,有特约分销的生活书店,有由文化生活出版社改的互生书店,还有最近才和青年书店订特约的抗敌书报社。在上海杂志公司和生活书店,《大风》每期都能看到,销路也很好。供给精神食粮较丰富完备的,还是商务印书馆上海杂志公司与生活。互生注重在文具,抗敌简直无书可言。所以一般学生在小小的沙坪坝,已有三家完备的书店,精神食粮也不感缺乏。
自重庆累遭敌机狂炸后,沙坪坝是比前更热闹了,因为这里到重庆交通工具很便利,最高价格只要花一元钱。随时就可乘小汽车进城,如果乘校车或公共汽车还要便宜些。所以有一般高级职员和中等商人或稍有资产者,都疏散到这里。白天进城办公经商,晚上归来。可是有些商人,抱着投机的心理,用高价钱租房屋,尽可能的想吸取资产者及哥儿们的法币。所以在这小小的镇上,最近那些小食店,咖啡店,饮冰室,西服店,菜馆等,择吉开张的红纸条[4],继续出现在这短短的正街上,沙坪坝是随着时刻一步步的繁荣,这是很遗憾的一件事,我希望这四川文化的大动脉——沙坪坝——依旧用严肃俭朴态度来孕育这般时代的儿女。
注释:
[1] 明慧帝即建文帝朱允炆。由这篇文章可知,建文帝在磁器口隐居的传闻至少在抗战时期就已开始流传了。
[2] 过存的意思是过度保存,意思是存钱超过了合理范围,所以必须花掉。
[3] 小布尔乔亚即小资产阶级(Petit - bourgeois)的音译。
[4 ]这是一种在商业开业活动中使用的传统民俗物品。在各类商店、餐馆、作坊等商业场所开业时,店主会将 “择吉开张” 的红纸条张贴在店铺的大门、窗户或者招牌旁边。它既可以向过往的行人宣告店铺即将开业的消息,吸引潜在顾客的注意,又能借助红色的喜庆色彩和吉利的文字来营造一种欢快、繁荣的氛围,表达店主对店铺未来生意兴隆的美好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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