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日的早晨,讲习班出发作第三次的参观,目的地是沙坪坝本部电台。
大客车在成渝公路上飞驶着,几十颗活跃的心像春天一样的奔放,充满着追求知识与真理的热情。
车直驶进大门,展开在我们前面的是几座矮小的砖房,穿过走道便到了一个四周满长着芜草的球场,里面罗列着各种式样的台子和坐椅,还有茶,这是准备给我们休息的。
为了参加的人太多,一行六十余人,我们只得分两批出发,第二批的车还没有到,便先行开始参观了。
首先,我们参观山洞里的机房——第三台。
在去年五月重庆大轰炸之后,川管局认为机件有积极设防的必要,就勘定了一座山地,打算开凿山洞,并装设机器,不仅是为了疏散,并且要使机器得到可靠的安全,即使他处的机件遭了意外,也不致影响到通讯的工作。可是当计划拟妥呈部核定时,那块山地却被军事机关征用了,他们也是做同样的利用,于是管理局方面只得另行设法,最后便找到了现在的洞址。
这真是个最理想的地点,山洞的开凿正好是一块极完整的山石,谁也没有想到开成后竟没有丝毫的缝隙和渗漏,因为潮湿对于机体的健康是有害的,洞顶的山层约莫三丈多厚,可以说是相当的巩固。
一进洞,我们看到两端各排列着五个长矩形淡灰色的铁箱,衬着粉白色的墙,异常悦目,那便是已经安装好的两部美国胜利公司出品的报话双用发射机,天线输出电力都是四瓩(发报用)和二瓩(发话用)。此外还打算把小湾另一部同样的机器移装过来,这五个铁箱是全付机件活动的五个单位,叫做励正器(Excite Unit),强力放大器(Power Amplifier),高压整流器(H.V. Rectifier Unit),调幅器(Modulator Unit)及低压整流器(L.V. Rectifier Unit),这两副机件都还未曾开始使用,我们只能在这里听到关于全付机构活动的顺序。
洞的旁边另外开凿一个山洞,准备装置充电用机油机,万一将来市电发生障碍,使电源的供给,仍可不致断绝,现在工程还没有全部完成,洞顶上依稀有点渗漏。
洞的两外口都用石增筑着一道围墙,踏上砌有栏杆的石级,我们便可以绕回到山顶,几个照耀在阳光里玻璃绝缘子,上面飞着粗黑的皮线,构成一个极优美的画面。
到小湾去[1],我们沿着乡村的小路走,中途要穿过一个小学,为了方便,这里被叫做第二台。
电台是设置在一座朴实的平房里,从外面看,谁也不会知道它是我们战时首都对外通讯的重要机构。我们到时,全台正沉浸在极忙碌的气氛里,机件发出很有节奏的响声,真空管里放射着红色和紫色的灯光,工作人员很忙碌地在从事他们的工作。
这里共装有两付机建,一付胜利公司发射机,不久就要被迁移到第三台去,另一付是马可尼发报机,它是英国的出品,天线输出电力也比较小些,是三.五全付机件共分四部分,叫做电力局份(Power Unit),低压整流器(L.V. Rectifier Unit),高压整流器(H.V. Rectifier Unit)和发报机(Transmitter),在这里我们同时看见了两件机件的运用。
此外,小湾还装有一部30KVA柴油引擎发电机,也是准备充电用的,为了我们来,还特地开动让我们见识。
不久,电话来催我们回去吃午饭,于是又欣然的别了小湾。
等我们回到球场时,午餐已经开始了,他们特地为我们留下了一席,菜肴非常丰富可口,想必是在沙坪坝市区办来的。这一行非独学习到许多新的事物,并且还享受到这一顿上好的午餐,除了精神食粮之外。
席间,薛主任干事代表我们致了谢词,管理局的孙课长,侯工程师也各给我们讲了几句话,最后电政司陶帮办又将本台的历史及重庆报务情形,更详尽的作一概述,使我们能有如下深刻的认识。
“筹设重庆无线电台,是二六年底开始,那时抗战已经展开,利用汉口南京和汕头撤退的一部分机件而设立,二七年春与莫斯科试为通报,成绩甚佳,其后陆续扩充设备和补充机件,到今日,国外可和香港,河内,仰光,莫斯科,小吕宋等地通讯,国内可和西安,成都,兰州,昆明,桂林,康定,上海及其他各处通讯,已蔚然成为全国有数的无线电台。”
“自从战局重心西移,重庆是战时首都所在,报务自极繁忙,据统计重庆无线电每天来去约二千多字,全月在六万字以上,有线电每天八千多字,全月约三十万字,其中官军电占百分之八十五,商电仅百分之十五,就这点,我们该知道重庆在抗战的整个阵容上,是占着如何重要的地位!”
无线电通讯是基于电子的运动,发射机产生高周率的电流,经过天线,使成电波,籍以太而散扩,遇收讯台所设备之天线时,经收讯机仍回复成高周率电流,并变为成音电波,俾便听取或记录。
沙坪坝电台事实上只是管理局的发讯台,另外还有收讯台在七牌坊[2],和中央收发室在兜子背[3],发讯台和收讯台必得隔离的,为的是怕发出和收入的音波,发出扰乱现象。至于中央台,其作用是联络收发讯台,除用人工报机,中央室可和收讯台设在一起外,如用自动报机,也是必得分开的。
从重庆发出的电报,均先由各收发处送到兜子背中央台,用键盘机(Key board perforator)凿孔后,经自动发报机输送至沙坪坝发讯台发射,若由外地发来之电报,则由收讯台接收后,经过调整,由波纹机(Undulator)记录下来。
至于无线电通话,发射时应多经一调幅器,各用户可用自装电话发话,经市内及长途交换机至终端机(Terminal Equipment)后,再接至沙坪坝台发射,外来电话则由收讯台接收后,经终端机交换机而至用户,因收发话都得经终端机,若双方通话时同时发话,终端机内即发生扰乱现象,使双方听来都不清晰。
餐后,我们再参观沙坪坝本台(第一台),里面共装有两付马可尼机件,一付是发报用,另一付是报话双用。
管理局临时在机房的一端,装置了一部小型收音机,好让我们来个实地的见习。房子的另一端,装有一架电话,只要拿起听筒说话,立刻就可以从那收音机里转播出来,这新鲜的玩意,刺激得大家莫不争先恐后地抢着说几句话。在我们这一群里,有不少熟练的歌手,都一一表演了几支名歌,我们就好像是欣赏了一次XGOA的广播节目一样[4]。
另外还为我们预备了一部键盘机,和一部波纹机,键盘机好像打字机,一打动后面的纸条,就慢慢的向左面转出,上面盘凿着一排很美观的圆孔,立刻我们可以看到旁边波纹机上的纸条也同时跟着溜动,上面画着连续的高低的曲线。虽然我们并不认识那纸上面表示的符号,但仍是寄予莫大的兴趣,有的还撕了不少的纸条带回去作为纪念。
我们仍然分两批乘车回部,开出的时候规定是二点半和四点半,为了久仰沙坪坝文化区的盛名,我决定乘坐第二次车返部,好趁着这短的逗留时间观光一下。沙坪坝主要的学校有中央,重庆两大学和南开中学,远点还有江苏教育学院[5],文化区果然不失它的本色,书店业在这里特别发达,满目琳琅,应接不暇,其中软性读物(电影画报之类)过分的受到欢迎,这似乎是战时教育所不应有的现象。
这天恰巧是春假的最后一天,又适逢星期日,满街尽是成群的男女学生,使这年青的小市镇,更显得活泼生动。原想在每个学校里能找到友人领导参观,却一个也没有会着,只好自己盲目地横冲直闯,南开仍是本着过去一贯的作风,对于运动场的设备特别齐备(光是篮球场就有二十个以上),配合着广大的校址,和几幢巍峨的立体式的建筑,更显出它粗线条的英姿。重大和中大的建筑,多是就地势而建造,绿荫成林,环境极其优美。傍着东流的嘉陵江,富饶诗趣,战时的后方,仍然是弦歌不辍,作育青年,这象征着我们建国光明的前途。
挥别了沙坪坝,怀着满腔的欢悦,我们踏上了回渝的路程,当时钟正四点半时。
辛南生[6]《关于沙坪坝无线电台参观记录之一》
原载《抗战与交通》1940年第42期
1940年6月16日出版
注释:
[1] 小湾不是土湾,根据一些资料显示,覃家岗有小湾地名。
[2] 七牌坊在今渝中区大坪,因曾有七座牌坊而得名,今已不存,仅石碑19块存世。
[3] 兜子背应写作篼子背,以地形似篼子而得名,在今渝中区菜园坝。
[4] XGOA是“国民党中央广播电台”的呼号。这个电台最初于1928年8月1日在南京开始播音,最初的呼号为XKM。1932年11月12日,电台扩充发射电力后,更改呼号为XGOA。这个呼号一直使用到1948年底。XGOA的呼号是根据1927年华盛顿国际无线电会议的规定设定的,其中X是中国无线电台呼号的第一个英文字母,而GOA则是由国民党广播管理机构所定。
[5] 这里应是四川省立教育学院。
[6] 辛南生情况不明,可能曾到印度参与过马歇尔计划与美国人一起工作,上世纪80年代在青岛16中任英语教师,曾受到美国参观者赞扬,称其英语很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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