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思考|《故都的秋》除了赏“景”,更应该读“人”

文摘   2024-11-09 00:18   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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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

《故都的秋》一文,起笔多么耐人寻味:无论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为什么北国的秋在郁达夫的心里,却是悲凉的?

而且,郁达夫在这段话中,用“可是啊”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转折,这个“啊”,悠长响亮,怎么就带有了屈原“兮”的悲情,带有了李白“噫嘘唏”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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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景

对于《故都的秋》,我们的备课重点总是习惯性地落在写景的画面上。庭院秋景图、秋槐落蕊图、秋蝉残鸣图、秋雨话凉图、秋日盛果图,哪一幅不凄楚动人?冲淡洗练的笔触,司空见惯的细节,笔墨节省到没了文采,读来却是那么动人心扉。

先看庭院秋景:“一椽破屋是租的,茶是浓的,天是碧绿的,驯鸽的飞翔是带着声音的,日光是漏下来的,牵牛花是静对着的,秋草是稀疏且细长的。”你说,这些完全世俗化的景色我们能不爱吗?它们那么鲜活,栩栩如生,又带着生活无法剔除的无奈和清冷,郁达夫的视角平易近人没有人设没有美化,他写的不就是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我们不禁会问,郁达夫,你怎么一下子就写到了我的心里?

再看秋槐落蕊的清与静:“秋风吹,秋气重,落蕊满地,踩上去,无声无息,细微柔软,扫街的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到这儿,你是不是同我一样,也想问问郁达夫,您一定打扫过庭院吧,那一条条扫帚的丝纹,只有挥舞着大大的扫帚扫过院子的,才会铭记终生;要不,你就是天选之子,天生当作家的料。以前的院子是泥土做的,一干旱就有积土,打扫院子时,积土会从扫帚缝隙中溜走,这样就有了一条一条的纹路。看似不经意的笔墨,却蕴藏着郁达夫多么仔细的心思!

而这秋蝉残鸣呢,郁达夫没有直接描写蝉鸣,他说,北平树多房子低,到处都能听到它们的“啼唱”,笔墨精简到极致,我们阅读时,却能听得到。柳永说“寒蝉凄切”,为什么郁达夫却说秋蝉“啼唱”,不应该是“残鸣”吗?这“啼唱”,又是用什么心思听出来得?

再听秋雨话凉的微叹,“哎,天可真凉了——”,郁达夫说,这个“了”字要念得很高,拖得很长。还有,对答的那句“可不是吗?一层秋雨一层凉啦!”这个“啦”,与上句中的“了”一唱一和,都拖着长长的腔调,多像秋天的咏叹,悠长、悲凉、扎心。郁达夫并不是北京人,在北京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两年,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出神入化地将京腔京味给表达了出来?

最后出场的是秋日盛果,这应该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吧,郁达夫是这样写得,这枣子树,到处都有,这枣子成熟到八九成的时候,才是它的最佳时节。郁达夫的描写仅限于此,但是,我们同样倍感亲切,是一种熟悉中夹杂着悲凉的亲切,果儿盛,枣儿红,怎么就“悲凉”了呢?我们带着深深的疑问,多么希望与郁达夫敞开心扉,来一次畅所欲言,毫不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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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人

写景状物,融情于景,我们随着郁达夫,进行了一次美的旅程,赏析秋景的韵味及写法,如此备课理所当然。

但是,我们在阅读文章的过程中,总会产生一些疑问,抑制不住地想问问郁达夫。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仅仅是因为故都的秋景写的好?我相信,我们都想得到其他答案。

高尔基说,文学就是人学。《故都的秋》一文,除了秋景,还有什么没有察觉?还有江南的秋,还有北平陶然亭等地的秋,还有中外文学中的秋,还有“黄酒之于白干”的秋,这么多的“秋”,都是郁达夫独一份的,郁达夫在《故都的秋》中,多处使用对比,来衬托“故都的秋”,将不是故乡的北平写成了自己的“故都”,深情歌唱异地他乡,这到底是为什么?

让我们看一下“学习提示”的几个问题:

1.作者没有详细描绘陶然亭、钓鱼台、西山等北平著名景点,而是着重描写牵牛花、槐蕊、秋雨、秋枣一类平凡细小的事物,这是为什么?

2.悲凉的“秋味”,为什么在郁达夫笔下具有特别的美?

3.作者说中国的文人“与秋的关系特别深”,有什么道理?

第一个问题,我们在分析五幅秋景图时,已经在追问中获得了答案。郁达夫说:“‘五四运动’的最大的成功,第一要算‘个人’的发见,从前的人,是为君而存在,为道而存在,为父母而存在的,现在的人才晓得为自我而存在了。”“现代的散文之最大的特征,是每一个作家的每一篇散文所表现个性,比从前的任何散文都来的强。”个性是散文的生命,这是郁达夫的创作理念。一个人眼里有什么,才会写什么,文如其人,在郁达夫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郁达夫眼里平凡细小的事物,全是他沉淀于内心深藏在内心的事物,郁达夫终其一生,关注的都是这些“平凡细小”的人或者事,每一幅秋景图中,都有“人”的存在,你说,“租”破屋的是谁?“泡”浓茶的是谁?“细数”日光的是谁?“踏”落蕊的是谁?“扫”院子的是谁?“听”蝉鸣的是谁?“互答”的是谁?看枣树的是谁?原来,这秋景都不是孤立的存在,正因为有了一个个“人”在其中,才有了这份悠远的味道。

这样,第二个问题就不难回答了,这悲凉的秋味,为什么特别美?从鉴赏的角度来说,郁达夫并没有用优美的文笔将秋景写得美轮美奂,因为景中有人,才韵味无穷。牵牛花、槐蕊、秋蝉、落雨、秋枣,都是俗物,正如北平千千万万平凡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或“租”破屋,或“扫”院子,或“互答”天气,他们的生活如此平凡庸常,却又如此真实可亲,我们每一位读者,实际上都是他们中的一份子,我们在阅读的时候,跨越了文字的障碍,心灵相通,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的内心走进他们的生活,在那个悲凉的时代,深味悲凉,就有了苍凉的美,甚至带有一种日本的“物哀”美学的味道。

要回答第三个问题,需要简单说一下郁达夫的经历,生于1896年的郁达夫,从小浸润于中国传统文化,自是具有一些士子之气,自古逢秋悲寂寥的忧郁也就有了一种天然的的根脉;1913年留学日本,阅读了大量外国小说,日本的“私小说”对其影响甚远,具有决定意义,“私小说”的特点之一,就是直接暴露自己的内心世界,所以也叫“自我小说”。纵观郁达夫的小说、散文,都带有“私小说”的特点,我们阅读他的作品,就好像是翻阅他的内心,那种毫不保留的写法,有时拨弄得我们不知所措。郁达夫的散文,这个特点更是明显,他不会美化自己的想法,不会拔高自己的态度,不会修饰自己的情感,他的所见所闻促使他产生所思所感,他就直接写出来,爱恨情仇,基本一比一还原。如秋蝉的啼唱,他因为深爱故都,秋蝉的叫声也就动听了起来;如故都的秋,带有士子情怀的郁达夫的眼里就是这样的:景中有人,人在景中。士大夫的气节秉性,让他首先看到的是北平的人民,而故都的秋,则成为北平人民的符号,在那个特殊年代,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小心翼翼,没有底气没有希望,郁达夫就这样直接写出来,只不过,是把老百姓掩藏在了景物描写的笔墨里,以写景状物散文的形式悲吟北平人民的苦难。

清代沈德潜指出:“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故都的秋》是藏着郁达夫的情怀的,是士大夫的情怀,是文人墨客的情怀,是自古而今“秋士”的情怀,因为有着对自己、对他人、对家国的担忧,所以就酿造出了千古永恒的悲凉,一如“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一如“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郁达夫的思想,交织了士子之气和日本文学的格调,就有了一种独特性。他的这份独特性,成就了独一味二的文学特质。郁达夫在《故都的秋》的结尾写道:“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一个人想拿出生命的三分之二,去换得故都的秋的三分之一,这是怎样的深情与不可思议。这就是郁达夫,毫不保留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这种写法备受世人褒贬,但正因为真实,我们才读出了一种家国情怀的悲悯和清高。郁达夫的爱国情怀在他1945年被日军暗杀时达到了顶峰。一个如此赤诚坦率的作家,是捧着自己的心写作的。因此,阅读《故都的秋》,除了不能忽视散文中的“平民”,更不能忽视郁达夫这个“人”,知人论世,文章的印痕是作家一笔一划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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