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志祥
01
北宋苏轼的身份很多,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诗人),与南宋豪放派词人辛弃疾并称“苏辛”(词人) ,与欧阳修并称“欧苏”(散文家)、亦善书,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合称“宋四家”,和文同一同并入“文湖州竹派”(画家)
官员,旅行家,但我们依旧忘了一点,个人认为是最重要的一点——美食家。
有苏轼的地方就有美食。
有人会说,我只听说有苏轼的地方就有好诗,有好词,美食没听过。
是不是,不是我说的了算,我们可以往下看。
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三月,42岁的苏轼由徐州调任太湖滨的湖州。他作《湖州谢上表》,其实只是例行公事,略叙为臣过去无政绩可言,再叙皇恩浩荡,但他在后又夹上几句牢骚话:“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几句牢骚的话,很快就引起了监察御史里行何正臣的注意,这位自幼颖悟过人,誉为神童的江西人,开始摘引“新进”、“生事”等语上奏,说苏轼“愚弄朝廷,妄自尊大”。
紧跟着监察御史台里行舒亶(dǎn)经过四月潜心钻研,找了几首苏轼的诗,就上奏弹劾说苏轼:“至于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谩骂,而无复人臣之节者,未有如轼也……
随后,国子博士李宜之、御史中丞李定前脚后脚杀到,他们历数苏轼的罪行,声称必须因其无礼于朝廷而斩首。
事情出人意料的引起了宋神宗地关注,他派遣太常博士皇甫遵前往湖州拘捕苏轼,苏轼被捕后,被关入御史台的监狱,到了八月十八日被押赴台狱勘问(即"乌台诗案"),历时一百三十日,十二月二十八日获释出狱,最终被因王安石“一言而决”,苏轼得到从轻发落,被降职为黄州(今湖北黄冈市)团练副使(相当于现代民间的自卫队副队长)。
初到黄州,正月刚过,又寄居僧舍,却因黄州三面为长江环绕而想到有鲜美的鱼吃,因黄州多竹而犹如闻到竹笋的香味,苏轼美食家的属性就打开了,鱼的香味,配上刚刚出土的香笋,捣鼓一下,一碗竹笋炖鱼就出锅了。
《初到黄州》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当然了,比起长江里的鱼,山上的竹笋来说,论吃还得是黄州的猪肉。
因为黄州的猪肉价格实在很便宜,这让爱吃猪肉的苏东坡欣喜若狂,为此,他还写下《猪肉赋》叙述此事。
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
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早晨起来打两碗,饮得自家君莫管。
净洗铛,少着水,
柴头罨烟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这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东皮肉,二寸许的正形猪肉,一半为肥肉,一半为瘦肉,慢火,少水,多酒。
薄皮嫩肉,色泽红亮,味醇汁浓,酥烂而形不碎,香糯而不腻口,吃起来肥而不腻,大早上,打两碗,吃得一滴不剩,不胖才怪。
有猪肉吃,去哪儿都好。
这样的好日子,朝廷当然不能让苏轼吃太久。
02
所以,在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六月,朝廷一道旨意,将苏轼从定州(今河北省定县)知州的位置上,调到了更为偏远的惠州(现在的广东惠州市儋)担任宁远军节度副使(从八品)。
这是一个尚未开化的地方。
交通不发达不说,还自带仙气。
根本就不能住人。
但苏轼很快就发现惠州其实是个很美好的地方:“惠州风土食物不恶,吏民相待甚厚。”
当然,说句话的前提是这里有丰富的美食。
首先这里的荔枝就很不错,这种水果营养价值高,剥之如水精,食之如绛雪。比京城的葡萄好吃多了。
《荔枝叹》
罗浮山下四时春,
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
不辞长作岭南人。
每天吃上荔枝三百颗,情愿长期做岭南人了,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没啥。
除了荔枝,最好吃的应该算是羊蝎子。
因为是朝廷被贬斥的罪官,所以不敢与当地权贵争抢好的羊肉。于是苏轼私下嘱咐杀羊的人,给他留下一般没人要的羊脊骨,在这些骨头之间也有一点羊肉。
取回家后,苏轼先将羊脊骨彻底煮透,再用酒浇在骨头上,点盐少许,用火烘烤,等待骨肉微焦,再来吃。
这味道,吃起来比新鲜螃蟹的味道还要好上几倍。
这项得意的发明,让苏轼很高兴,碰上了好友就请到家中吃上一顿。
吃了还不忘对弟弟(苏辙)吹嘘一番,老弟啊,你生活不错,多年公款吃喝,饱食好羊肉,把牙齿都陷进去了,也碰不到羊骨头,怎么能明白这种美味呢?在信末,苏东坡还幽默了一把说,这种吃法是不错,只是每次自己把骨头上的肉挑剔光了,围绕在身边的几只狗都很不开心。
朝廷一看,好家伙,你这哪儿是受罪,分明是怡然自乐嘛,这不行呀,苦还是没吃够呀。
03
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朝廷再下一道圣旨,62岁的苏轼,被一叶孤舟送到了徼边荒凉之地海南岛儋州(今海南儋县),据说在宋朝,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朝廷大概的意思是说,这地方荒凉缺衣少食,看你怎么吃。
但他们还是小看了苏轼美食家的本色。
62岁的苏轼啃猪肉感觉不雅观,就将猪腿肉煮熟后泡水至软再加配料,文火慢炖,味香,口感绵软而无油腻感,吃起来不费事不说,吃不感腻,这就是咱们吃的东坡绵蹄。
只要去过儋州的人,东坡绵蹄就是你不能错过的一道美食。
人说苏轼很苦,那是世人的看法,苏轼本人却不这么看。
从北到南,从繁华的开封到偏远落后的黄州、惠州、儋州,苏轼似乎没什么不满,刚到惠州吃上了荔枝,苏轼就忍不住高兴的说;“我生涉世本为口,一官久已轻莼鲈。”
意思大概就是我活着就是为了吃啊,妥妥的美食家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