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文摘   2024-08-12 17:19   浙江  


文/景志祥

01

动笔写这个故事,准确的说应该是缘自一次酒会,酒会是那一年参加的,时至今日竟一点记忆都没有,唯一能留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大概的情景。

酒会上来的人并不是圈里的人,即便是说话,大概率也是工作上的事,能从工作延伸到文学课题的少之又少。

如果非要给一个概率百分数的话,这个概率会在20%之间,只因再怎么说,能参加酒席的多半是上过大学的人,书还是间接性地读了几本,骨子里那点文学素养多少还残留那么一点点。

但如果话题继续延伸,一路穿过悬疑,盗墓,转而到历史的话,这个概率会少得可怜,有时你会发现,你偶尔丢出的一个人名,很多人都不曾知晓。

连这个前提都不曾在,接下来的人生大事,历朝历代,历史典故就无从谈起。

参加的酒会多了,让我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熟知历史,阅读历史,说历史故事,似乎也要门槛。

而且这个门槛还不低。

能听到这个故事,依旧是酒会。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八个节气,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按照老人的说法,从这一天开始,万物毕成,毕入于戌,阳下入地,阴气始凝,天气渐寒始于霜降,这样的天,既适合吃点红柿子,御寒保暖,还能补筋骨,最好的当时是喝点小酒,“煲羊肉”、“煲羊头”、“迎霜兔肉”的食俗,最能体现这一天的到来,热乎乎的羊肉,兔肉,烫过的小酒,喝到胃里,暖阳阳的,既过了霜降,又能增进了感情。

酒席如期约了起来,来的人陆陆续续,除了几个朋友外,人堆里多了一个陌生面孔。

至于人是谁带来的,我并不曾留意,也没有去计较,酒局,很多时候图的不是你花了多少钱,喝了多少酒,吃了多么昂贵的菜肴,而是一个热闹。

人多,就是热闹的基准之一。

经朋友介绍,才知道对方是叫韩刚,是一名教了四年中学的语文老师,不过现在已经辞去了公职,去了广州做了图书生意,大概是因为我们有那么点共同的东西在;所以很快就有熟悉了。

人一旦熟悉,话题就不免多了起来。

02

和其他朋友一味的询问,今年工作如何,挣了多少钱,那些行当好挣钱之类的话题,我发现非但自己不喜欢参与这种既没有营养,也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的话题,韩刚也不喜欢,只是低头坐在角落里品着小酒,不知这种落寞身影吸引了我,还是我同样没有融入酒局的欢乐气氛,总之一句话。

我端着酒杯朝着韩刚靠了过去。

见我坐了过来,韩刚并没有表示出多少热情,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也没在意,冲着他回了一下,算是认识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两人有着共同爱好的人,总能找到相同的话题,奔波在各大城市之间的韩刚对于历史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每每聊起一个历史事件,他总在不经意间给人发人深省的感觉。

这次酒局聊天我们相当愉快。

当然我不否认,这里面也有韩刚出版人的身份使然,毕竟是在文字圈里摸爬滚打,对于玩图书出版的人,天生带着某种亲近和敬佩之感。

自这次匆匆一聚后,我们彼此留下了联系方式,后来他游走全国各大图书市场,总能发点图书照片给我,其中历史居多,每次配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大意是这个生意我还在做。

历史我还在热爱。

我每次都发出一脸的羡慕,如其说羡慕,不如说是敬佩,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还有人如此坚持的做一件事,而且年复一年的去热爱,这件事的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

这种关系前前后后维持了大概一年多的样子,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天,韩刚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图书出版生意不做了,重新回到学校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这个决定来得太过突然,颇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人不能光为热爱而生活,说到底人还是为了生活而生活,任何的选择都需要服从这个基础之上。

韩刚由此决定,并不奇怪。

没了图书,我们的关系似乎也渐渐没了声音,往日的图片没了互动后,生活似乎重新回归了本来就应该有的样子,在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推迟下,我几乎快忘记了这个人。

人潮之中,能记住的人本身就少,更何况一个记忆并不长久,遗忘起来更加的容易。

只不过,我忽略了热爱这玩意的魅力。

大概过了一年左右,一直没有动静韩刚,忽然给我发了一张图片。

附带的内容着实让人热血沸腾,重新回归教师岗位的他,实在放不下那一本本的图书,说到底从内心深处而言,那个庞大,在旁人看来毫无魅力可言的书本才是他最初的内心。

本着不忘初心,在一番犹豫过后,他再一次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了那个被他抛弃的图书出版事业。

对于这个决定,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为此我仿佛看了那张照片,如其说是照片,不如说是一本书,这本书颇有些老旧,就连扉页的字,都不是现在的宋体字,厚厚的历史感扑面而来。

我拿着手机,对着照片揣摩了很久,才艰难地认出了扉页的四个字——《酉阳杂俎》,作者是一个叫段成式的唐代古人。

03

出于对韩刚的信任,我迅速拿出手机进行了查阅,一查才知道这是一本唐朝博物类笔记小说,主要记录的仙佛鬼怪、人事以至动物、植物、酒食、寺庙等等,《四库全书》评价此书:“自唐以来,推为小说之翘楚”。

对后世诸如《聊斋志异》、《夷坚志》影响颇大,毫不客气的书,对于今天我的来说,这是一个很陌生的书,也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但绝对是一本有趣的书。

按照《四库全书总目》的解释说:'酉阳杂俎’者,盖取梁元帝赋'访西阳之逸典’语。二西藏书之义也。

南北朝时期南朝梁元帝所谓的“酉阳逸典”即藏诸世外的秘籍奇书,古人多视小说为此类,这就是书名“西阳”二字的含义。

“俎”本是古代祭祀或宴会时盛放牲肉的礼器,这里则是代指不同于正味的奇味。“杂俎”者,天地之间凡百奇味,杂然前陈,以喻本书所记天覆地载,无所不有。

这一点,《酉阳杂俎》确实做到了。

比如写唐高祖李渊的精奇悍勇:“隋末,尝以十二人破草寇号无端儿数万。又龙门战,尽一房箭,中八十人。”这是正史所不存的。又如,写骆宾王的《讨武曌檄》传到武则天手中:“则天览及‘蛾眉不肯让人,狐媚偏能惑主’,微笑而已。至‘一抔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惊呼曰:‘宰相何得失如此人’。”如此神来之笔,可谓是独一份了。

除了这些正史所不存的史料外,《酉阳杂俎》最大的特色无疑是不可思议,根据《卷一·天咫》的记载,在唐文宗大和年间,郑仁本的表弟和一个王秀才游嵩山,不知不觉间走进山林深处迷了路,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再找不到路,就要在荒山野岭里过夜了,正在烦恼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山林中传来鼾睡的声音,由于在山里,两人误以为这是野兽睡觉的声音,所以迟迟不敢动。

等了许久,也不见野兽出没。

04

两人大着胆子顺着声音寻过去,就看到见一个人穿着一身白得出奇的衣服男人,正枕着—个包袱在熟睡。

一看不是野兽,两人胆子顿时大了不少,急忙上前将白衣人叫醒,白衣人被人推醒,很不满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王秀才问:“敢问兄台可知官道在哪儿,麻烦指点一下,我们迷路了,回不去了!”

白衣人看也没看两人,招了招手说道:“那跟我来吧!”

二人在下山途中又问道:“不知兄台为何孤身一人睡在这深山中?”

那白衣人笑着说:“君知月乃七宝合成乎?月势如丸,其影,日烁其凸处也。常有八万二千户修之,予即一数。”这段话的意思,你们可知月亮是由七种宝物合成的吗?月亮的形状像个圆球,月亮上的阴影,是日光照在它表面凸起的地方造成的。有八万二千户人家负责修凿月亮,不巧的是,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闻所未闻的说辞,让二人听后惊讶不已。

见二人这般模样,白衣人还以为他们不相信,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了一直抱着的包裹,然后打开了包袱,从中拿出了用来“修”月球的玉斧、玉凿等工具。

除此之外,包袱里还有两团玉屑饭,白衣人将玉屑饭送给二人,并说:“你们分吃了玉屑饭,虽然不能够长生不老,但却可以一辈子不生病。”就在二人将信将疑之际,白衣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给二人指了一条路:“只要顺着这条路走,自然就可以走到大路上去。”说完,白衣人就不见了。

故事就此戛然而止,但信息量不小,要知道那可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唐,换句话说,白衣人不光看到了月球,还能修复月球,这个技能要比171世纪初伽利略发明了天文望远镜观察到的月球还要早上800年,看到了这儿,你还能说这本书不是包罗万象么?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这一点,段成式大概也有些自鸣得意,他在《酉阳杂俎》的序言里说:

本书不像《诗经》《尚书》等经部之作那样味如大羹,不像史部味如肴悉,也不像子部味如肉酱。这部书就如炙鸮羞營之类的野味,达人君子岂肯动筷子?我之所以执着于此,不以为耻或许因为这是独具特色的志怪小说之书吧。

段成式的这个自我诊断是很明确的,什么《诗经》《尚书》那是读书人的书,是美味佳肴,而我的《酉阳杂俎》是一本独具特色的志怪小说。

它属于野味。

05

如此一本涵盖人文历史,妖魔鬼怪的小说,当时的我多少提不起兴趣,用自己的话说,这年头新书都看不过来,更不用说这样一个晦涩难懂的古书,出于一种信任,我耐着性子打开了书页,那一刻,尘封多年的历史似乎在眼前变得鲜活起来。

一场关于大唐诡异历史的故事就此开始。


一景之月
散文、随笔、历史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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