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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沸沸扬扬,似乎要盖严实整个世界。我倚着门框独自暇想着:那位长者会不会在这个时候迎风冒雪在雪地中疾奔?
他就是这么个人,哪怕是风雨天,也能由汾河东游到对岸,精瘦精瘦的身子骨,倍儿棒。谁能相信这坐如钟站似松,走起路来一阵风的他,竟然已是近米寿之人?俺俩偶尔在省委党校的澡堂里泡澡,他也会不失时机地在池子里仰泳一番。一些比他年轻好多的人,不无感慨地叹道:你老十多年前这个样,如今还是这么年轻,一点都没变。旁边的我,竟蓦然间没来由想起这么句话来: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黄学诗老乃“阿拉”上海人,在上徐汇中学期间即为校团委委员,多次得到市团委书记胡启立的耳题面命。1955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北大哲学系,真可谓是人中龙凤。
那时侯社会风气很好,北大更是一派比学赶帮的学习氛围。当年的他正是朝气篷勃的青春年华,除却课堂上认真学习各门功课,且积极投身于学校的诸多项活动,曾任校足球队长,课余时间带领他的队员们驰骋在校园内外的绿茵场上。
也就是在读大三的1957年,全国形势风云骤变,一场反右运动铺天盖地在全国性展开。时间不长,一个叫潘世元的人将他深深地拖了进来。潘曾是他徐汇中学时的学长,考入人民大学,此时被人大定型为右派分子,有人揭发潘与他过从甚密。校方起先做他的工作,让其揭发批判潘的右派言行。他说潘是1948年白色恐怖下的老党员,解放后怎么会跟自己的党站在对立面呢,绝无可能。他那态度,坚而决之。
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不反对右派即是同流合污者,屁股朝哪落座,必须旗帜鲜明,来不得半点含糊。在此逻辑的主导下,右派的队伍里便添了一分子一一黄学诗,从此这个祖父母系地道农民,父母亲同为产业工人,根红苗正的他被打入另册。
1960年学校毕业,他被发配到太行山深处的山西和顺县进行劳动改造,时不时地被当作“运动员”(注:是被当作运动中的被批斗对象,而非绿茵之战)。在一次开山放炮中,导火索点着后好一阵没听到响声,头儿端量着一圈人,最后冷冰冰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右派的命天生贱,舍我其谁的大丈夫感亦油然而生。待他揣着比董存瑞还要董存瑞的满腔豪情摸到封炮口,却发现炮捻根本就没被点着,好庆幸只是虚惊一场,命运让他躲开大劫。
山沟里除了西北风的狂嚎,间或伴着野外拖着长长调子的狗吠,不时传入耳轮。一个南方汉子孤独地苦苦熬着日月。尽管人长得高高大大,且满腹经纶,但那些不能吃不能喝,哪个女的愿意跟个戴着右派帽子的侉子呢?
一直捱到1965年,上海崇明老家乡下他妹子有个小时候的同学,名叫惠兰,不嫌弃他的右派身份,跋山涉水来到他的身边,从此改变了他孤身一人的生活状态。蜜月过后,妻子返回了老家,他又是一个人了,但这时被人深深牵挂着,他那颗心也深深牵挂着对方,不再孤寂无依。如若此时再让他“舍身炸碉堡”,或许就没有那么正义凛然在所不辞了。
或他或她,或南或北,每年都要找机会聚那么段工夫,后来他们先后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他的责任更重了,每月发的40元生活费除自己留很少的一点,都要给娘仨寄回去。和顺是牛郎织女故乡,他们之间这人为的天河哪天才是个头?面对逆境他心满意足,他们的爱情忠贞不渝。而那祸起萧墙的右派源头,学兄潘世元,却没能撑住文革中妻子泾渭分明划清界线的重压,而自决于世。
七十年代后期,上边让他只要承认错误即可给予摘帽,这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但他不为所动。我何错之有?直到八十年代社会上彻底取消右派,他才被平反昭雪。先是分到晋中师院代课,后又被上头点名调到省委党校,代哲学课,逻辑讲得头头是道,英语、俄语更是除却书本上的讲义,口语亦有滋有味出口成章。深得学员们的爱戴,及上级主管赏识。
九十年代后期,一双儿女相继成家,妻子惠兰却不幸患重症撒手人寰。这个时候,我儿时同学翠芳亦丧夫,在别人的撮合下,两人走到一起。
近些年,我因常到太原照应外孙,所居之地离党校院很近,自然也就成了他们家的常客。老同学翠芳知脾合性自不别说,黄老的热情好客、坦率淳真好生令人感动。他跟我说起他某几个同学后来曾作了大学者,某几位又曾任过省部级。对当年当右派一点不遗憾,轻描淡写的。
早年间在村里只是见识过当时的地、富、反、坏这些四类分子,说心里话地主富农只是靠几代人的勤谨节俭,积攒些钱买些地而已。反观穷苦人家除一部分是天灾人祸发生意外,另些人家则是出了懒汉二流子,非嫖即赌,或是抽洋烟的赖子弟所致。俺村地主分子贾丽花,可谓是“运动健将”,什么时候来了运动都离不开她。也是天生命苦,不能怨政府。不跟着当大官的男人去上海滩享清福(其夫狄景襄曾任轻工业部副部长),偏要守着些家业活受罪。还有几个历史反革命都是旧政权里任过职的,平平淡淡。倒是有个坏分子只是个乡丁,抓了人去动手打开口骂,吃那碗饭也确实不容易。但实不该逼着人们去吃屎,这就有悖于人伦,是骨子里的坏。此种人,不管哪朝哪代亦为人渣、垃圾。
结识黄老这五类分子,倒使我重新认识了右派,其大多为人善良纯朴,很少花花肠子,乃正人君子而已。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黄老的墙上悬挂着这么一副联:宇宙浩渺一己得失忘之,人生短暂万事云烟散矣。
真的,黄老是看破红尘荣辱不惊的智者,值得我辈景仰。
他午晚小酒一杯,挺随兴;他不修边幅素衣一件,很随身;他不拘小节无拘无束话由心来,很随意。
今年过大年,他们的子女们都回家团聚,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
前几天看到咱《原平故事》有一篇“同川女婿××”的文章,黄学诗老也是我“阳武女婿”么,真若滔滔阳武水不枯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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