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山不坚强，
水也必用她的柔弱撑起一方天地。
— 题记
“去打盆热水来，给我后背擦一擦。”年过五十的母亲躺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弹，只能用嘴巴“使唤”我，像极了小时候我让她帮我做什么事情的口吻，但又不是那么像。
我看见面容憔悴有点黝黑的脸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一连几日卧床没能冲澡的她，浑身难耐吧！原本忙活惯了的人，让她只在床上呆着，原本就很不自在吧。
我答应道：“好，我去打水。”我端起盆去往热水房，打了一大盆热水放在凳子上，慢慢浸入毛巾，拧干，慢慢帮她把身子转过来，轻轻将毛衣向上捋一捋，把热毛巾叠成双层放在后背上一步一步擦拭，生怕不专业的自己弄疼了她，几个来回，擦完了身子。
想到近日妈妈也没有好好泡脚，便去打来热水，将脚斜搭着床边，将热水盆垫高，使脚能够放在热水里。听着妈妈说:“好舒服。”我也不由得开心，这么点就能让她舒心，实在是太好“伺候”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她端洗脚水呢！突然有点，莫名心塞…
十几年过去了，很少有机会再触碰妈妈的脊背。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在寒冷的冬天里，和妈妈婶婶一起去泡澡堂子。苏北的冬天比苏南冷多了，得有四五度的温差吧。没有暖气没有浴霸且没有专门洗浴间的我们，只能到镇上的浴室泡澡堂子。
每次出门前，妈妈会叮嘱我：“四儿，穿你那双厚棉鞋，外面太冷，要冻脚的。”“四儿，出门不要忘记了戴帽子，洗好头发出来容易感冒的”。小时候，总觉得妈妈唠叨，怎么还不出门！我巴不得什么都不带，直接去咧！小孩子对水总有另一种期待。
传统的浴室澡堂是一个大房间里，在最里面的位置是正方形或长方形的浴池，池边有高一点的池蹲，供大伙儿坐着擦背；隔着浴池有一道下水道，然后便是一排淋浴头，那儿是最容易排队的，大家都愿意过去，只有小孩子愿意在水里玩，把它当泳池在里面嬉戏，作游泳状。
记忆里的澡堂总是黑乎乎，加上有很多水蒸气，像极了恐怖小说里描写的布景…因为水烫人多，便不觉得冷了。
你会发现小孩子得脸红扑扑的，好似圣诞夜的平安果呢！不时，你就会听到澡堂“交响乐”，聊天拉呱声，淋浴喷头的水声，小孩子戏水声，大人吆喝声，小孩哭声掺杂在一起，让这家浴室好不热闹。
你或许会疑惑？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呢？那时候，我们还舍不得花一块两块钱请别人帮我们擦背，通常都是两人同行，大家互相帮忙，你帮我，我帮你。妈妈带着我，通常妈妈会帮我擦好，再让我来帮她。
大人帮小孩擦的时候，小孩的忍不了痒和痛，一个劲下去就会笑场，乐的咯咯笑，不让大人继续，一开始大人也跟着笑着哄着，让老实安分呆着，小孩子不以为然，嬉皮笑脸，但一连几次下去，大人便没了耐心，再笑不让擦就是“入了虎穴”，免不了一遭痛打。
这样的事情我也经历过，至今不忘。哭完心里的怨气气作一团，想反抗却又怕逃不过妈妈的“魔爪”，只好听她指挥…
“四儿，往上一点，左边来一点，对，就是这里，使劲，用点劲”，在妈妈的引路下，终于“逮住了这个坏人”，好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开始在细嫩光滑的后背上来回擦拭，稍稍有力再用热水冲下，便会有一道道红印子，有的太猛的地方，还会冒血珠呢！那会，我好怕老妈说我“报复她”…
自从上了初中，就再也没有和妈妈一起去浴室。在外上大学参加工作后，也再也没见过家里传统的浴室了。一年回家一次两次，见见朋友聚聚餐，没太多时间和父母交流，没太多时间关注妈妈。我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
曾几何时，妈妈在我脑海里是那样硬朗，妈妈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我也是只有妈妈的肩膀高。岁月流转，我已过灼灼年华，妈妈却也不再年少。我发现妈妈的脊背又瘦又小，不像我小时候一直想要爬往的地方。是的，它不再是以前我一直想背负的脊梁。
一时间“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火遍大江南北，各种传媒都在提倡、大力宣扬。可是我觉得这是一句多么伤人的话语呀！
“妈，我今晚跟同学一起吃，你跟爸不要等我了”、“这个礼拜天，我要加班，下周末我们再回来”、“一共放假三天，来回堵车，我就跟同事出去周边玩玩，你们在家好好的”、“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这些话，我信你我都讲过，而且不止一次吧！
是不是只有他们病榻床前需要人，我们才会回来？是不是只有他们身体不再健朗，我们才会搀扶？是不是每次和朋友都会举起手机自拍，却没有一张爸妈笑脸的合影？是不是每次把微信红包作为吸引朋友的良招，也不太会想起家里的爸妈正为家里大米小菜辛劳？是不是我们转换于微博、微信、QQ，我们也不会想起我们的爸爸妈妈想你想的夜夜难寐？是不是我们在狂欢平安夜，家里的爸妈在念叨还有五十天就回来过年了？是不是你在想别人，他们在想你？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理，妈妈的腰已经痊愈多了，我是多么害怕她身体再出了岔子。那个冰冷的医院，我是再不想进去。我祈祷岁月少侵蚀她，我但愿岁月回报她，我希望岁月馈赠她，我笃信岁月不会失信于她。
我那不能够攀负的脊背，在我心中还是那般柔软却有如此有力量！
愿妈妈身体健康，足矣！
【注:此篇写于2014年的平安夜，那年母亲腰伤住院期间在家服侍一段时间有感，今晚整理文档看到，距今刚好十年跨度，索性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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