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沭阳·老许家的儿女

文摘   2025-01-02 18:56   江苏  
     


“妈,我这周末来家。”周三的晚上,老许家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里弹出一条信息,是老许家的二闺女发来的。


老许忙清了之后蹲坐在锅屋边,掏出孩子给新买的智能手机,就怕老许眼花看不清字,字体调的也是加大加黑的。


“二闺说星期天要回来的哦,我明天到街上去买点菜放着。”老许抬了抬他的老花眼镜,又对老伴说了一句。


“行,回来好,回来家里热闹。”老伴身上围着围裙,手上的活也没闲着。


“对了,赶明去买点虾、买点排骨回来烀烀,小孩都在长身体呢!”老伴又垫了一句。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老许憨憨一笑,别的事情不在行,买菜这点事却不用人教。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老许也不用自己亲自烧锅了,老伴把水、配菜整好,家里的煤气灶、电饭煲一打开,炒炒翻翻,个把小时饭也就上桌了。


一锅稀饭,一块大饼,炒个大白菜粉丝,就点咸菜,这就是老公俩的晚饭,热热乎乎的,他们总说这饭比肉好吃,比肉香。


这可不,对比以前过得穷日子,现在的生活简直不可想象。现在这老许二人,不,以前应该叫小许夫妻俩,相对来说是正干的,没有那么多“歪心思”,就凭着老劲拉扯起家里三个小孩。


老大是闺女,从小就被寄养在舅奶家。这很常见,为了生儿子,也为了躲计划生育,最主要是老许的妈早年去世了,没人看小孩那大人就没法做事,那一家几口就没得饭吃,只能把小孩送给舅奶家带。


寄人篱下的感觉没人知道,只有老大自己知道,多年后就算是回了原生家庭,她依然对这个家不亲,她想着,只有读书才能逃离这里。


老二也是闺女,沭阳人俗称“二尖挠”“二厉害”,意思就是说第二个孩子相比较来说更聪明,更吸引人注意一点。嘴甜、人勤快、会看眼色。


老三是个儿子,老许夫妇终于得偿所愿,好像生活的动力一下子就更充足了,好像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他们说:“有了儿子走在村上,腰板都直了,不用在意别人的戳戳点点了,也不用管别人的呱话了……”


这姊妹仨连着出生,苦也苦在了前头,要忙家里的田,还要管家里的牲口,春季播种,夏季灌溉,秋季收获,日子还算平实。


老百姓家里要愁愁的也是小孩的上学问题,有的小孩天生是念书的料,有的小孩就是再怎么学也学不进去。


比如这老二,天生的丫头片子,嘴巴麻利,说话道理一套一套的,在学校吃得开,青春期的小孩就喜欢打扮,老二也不例外,你要是哪天走她家门口过,就能看到她站在镜子前贴双眼皮贴。


许妈可没见过这样式的,就会骂两句:“绝小丫,一天到晚也不选什么?就捯饬你那两个单眼皮,能弄出花来啊?”


“你表(不要)管,你也不懂,这叫双眼皮贴。”老二可不听她妈的话,该贴贴,该掰持掰持。


这老大可就不一样了,自从从舅奶家回来后一心扑在学习上,偶尔还因为观点不同与老许两人吵,许妈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引发老大的遐想,老大甚至有时候想:“不养我,别生我啊。”可心里想归心里想,老大平时不想多跟他们内耗,想着以后出去就好了。


那年高考,老大其实考的还可以,但没有达到她自己的目标,她决心再复读一年。复读那年她到了县城的小姨家借住,说实在的,小姨对老大挺好的,至少在物质上,至少在关心上,她觉得小姨跟舅奶更像一点,与自己更亲近点,但那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感觉并没有少,她只想熬过这一年。


皇天不负有心人,第二年的高考成绩喜人,达到了国内公办二类本科的分数线,没人看见老大哭,也没人看见老大笑,只是看见老许的腰板在村子上又一次挺直了,喜得要摆酒席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老大如愿地走出了这个家,走得远远的。


这老三就是家里人嘴里说的“小乖”,啥都得护着,啥都得看着,怕含在嘴里化,怕捧在手心里嗑着,吃要吃好的,穿也要穿好的,尽管老许家里条件一般但还是紧着他,用许妈的话说:“可不能让养老儿子受缺。”虽说慈母多败儿,但在母亲的眼里怎么样都不为过。


就这样,老三念到初三下学期还没毕业就不念了,毕业证书也没拿到,打工还不够年龄,就被安排在了一个亲戚的汽修店店里打下手,学手艺,这小孩也许从小被惯坏了,做事不扎实,一天一个想法,干干就从亲戚这里走了,弄得老许夫妻俩脸上特没面子。


后来听说老三在浙江谈了个小对象,谈了好几年也是分分合合,父母也伤够脑筋,就想赶紧找个人管着他,这不到了够结婚年龄就拿证办喜事了,生了个小孩在城里舅奶家带着,说是城里条件好,舅奶会带小孩子,人小夫妻俩上班去了,这也算了了老许一个心病。


一年到头的,才有次把两次机会去城里看看孙女,要不带点家里种的菜,要不给小孩买身衣服,要不就给点钱,反正不能空着手去。


许家最先成家的还是老二,老二人长得高又漂亮,初中毕业就去念中专,毕业后在县城一店面做文员,像她这样的好找对象,没过多久,家庭婶子就给介绍了一个,两个人看的顺眼,男方条件也不错,一米八的大个头,国字脸,油头粉面的,许妈怎么看都觉得好看。那年底,两家就找人看八字、合日子,敲定下来后就张罗着办喜事,功成一件。


老二离他们最近,平时经常回来,每次回来都提摞带鼓的,好像要把超市给搬回来。你还别说这老二小时候看着不着调,这结了婚后还是最靠心的,最贴心的。怕许妈手头紧,还会蒙了吧唧私下里塞点钱给她,许妈就会说:“小丫啊,你自己手里撮点钱,自己有钱才不受困。”老二笑着说:“我有钱有钱,给你就拿着。”母女俩说说笑笑,她好,她也好。


就是这老大,念书念野了。也不急着找对象,人都头三十了,还没正经谈个朋友,许妈想催又不敢说,小时候都没怎么管过,长大了管不见得老大会听,况且老大有自己的打算,这么些年也不怎么往家里打电话,好像心里总是有那么个疙瘩,大家心里明白却又不说破。


不过,老大刚工作那年的年底,老大用工资给她妈买了一条金项链,给他爸买了一条皮带,惹得这两人在家抹眼泪呢。他们现在心里想的就是,哪天老大谈个朋友成个家就好了。


这老许心里想着想着,就看到老二就从车上下来了,还是跟往常一样,带了很多东西,堂屋里也摆了一桌子的菜,一家子围坐在桌前吃饭,有说有笑的。


老二起身拍了个吃饭照片发在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里,不一会儿,老三点了个赞,老大也点了赞。


长大后,连接大家的不是旁的,是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纵使隔山跨水,老许家的情缘一直在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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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仲敏
仲敏,笔名小四,苏北沭阳91年女孩、导游领队、基层工作者、自由写作者。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悟人生道,分享读过的书、走过的地方及个人心历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