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琼瑶
体娱
2024-12-05 21:46
北京
对于华语的文学界和影视界来说，琼瑶不仅是陪伴了几代人的青春，可以说她占据了半个世纪多以来，当代文学和影视的半壁江山。她是大IP的先河人物，打造出台湾出版界的“皇冠”帝国，推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偶像巨星，缔造了无数的神话。虽然自从《花非花雾非雾》的失败以及跟于正的版权官司之后，琼瑶已经没有心力再推动新作品问世。但即便在她热情衰退，慢慢退出创作舞台的当下，她的经典作品依旧能够在一代又一代人中产生影响力，甚至她几十年前的作品在网络仍然翻红。琼瑶主要生活在台湾的特殊时代，对思想、文化乃至于日常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控制。琼瑶笔下的爱情，不仅是一种理想化的、超乎社会枷锁和控制的人与人之间的纯粹感情，更是一种对禁锢压抑的反抗手段。这源于她自己困顿的生活和家庭背景，她主要写家庭中亲情之间的代沟，爱情之间的挣扎，还有台湾的社会问题。故事中的主角追求爱情，为了圣洁的爱情，不惜对抗一切，也特别符合那个时代的华语读者、观众的审美追求。而她个人的生活经历也成为自己创作的重要素材，她的小说首作《窗外》正是源于她自己高中时期与老师的恋爱经历。当然，关于《窗外》的故事还有很多，不仅是林青霞步入角色的世界，也介入了男主角秦汉的家庭，还有琼瑶首次以版权问题与人对簿公堂，让本片未能在台湾公映。早在《窗外》前，琼瑶就和出版她的小说、之后和她相恋结婚的平鑫涛瞄上了电影，开始了琼瑶负责写小说、改编剧本，平鑫涛负责监制出品的商业模式。一部部爆红的小说和电影，琼瑶为台湾商业电影市场缔造了绝无仅有的繁荣时代。从某种角度而言，琼瑶对台湾电影的贡献要远大于艺术片大师，而她在电影方面的创作，也成为台湾电影乃至整个华语电影相当重要的组成部分。琼瑶并不是一个完人，和她作品中那些为爱痴狂的女主角们一样，和平鑫涛认识相恋的初期，平鑫涛与前妻林婉珍的婚姻仍然存续，甚至还有三个子女。
一开始，确实是“插足”，因为林婉珍的不满，琼瑶也想过离开平鑫涛和皇冠。但平鑫涛甚至不惜以自杀来挽留琼瑶，或许是出于利益，或许是出于爱，最终琼瑶选择留下来。到后期，平鑫涛包括三个子女都已经无法离开琼瑶，因为是琼瑶的创作撑起了皇冠，撑起了平家的商业帝国，甚至是林婉珍，都在依靠着琼瑶生活。没有皇冠和平鑫涛，琼瑶的名声与号召力不会损耗半点，但没有琼瑶，皇冠的影响力必然锐减。多年之后，由琼瑶而盛大的皇冠也交给了平鑫涛、林婉珍的子女来继承。琼瑶是真的做到了，“不是来拆散这个家，而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仅是文学作品方面的成就，琼瑶电影、电视剧的第一话语权也永远是她自己。琼瑶有选择和指导导演和所有工作人员的权力，她负责选角和培养演员，不允许任何人修改自己剧本中的任何一个字，要求吻戏一定要真吻，哭戏一定要真哭，甚至演员怎么哭，在哪句台词留下眼泪都有严苛的控制。也因此琼瑶为商业电影、电视剧，缔造了一个个经典与记录。推出了林青霞、刘雪华、陈德容、萧蔷、蒋勤勤、赵Wei、林心如、Fan冰冰一代又一代的“琼女郎”，无一例外都成为偶像巨星。即便是在当下，别说是国内的编剧，哪怕是好莱坞的编剧，都很难想象编剧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话语权和掌控力。但是琼瑶做到了，她凭借手中的一支笔立出了一整个天地。她用她自己的人生，去诠释了女性可以拥有多大的主动。而她在情感层面的那些“污点”，说白了，她所犯的错误无非是每个男性作家、每个男性创作者，都会犯的错误。琼瑶的创作最令人佩服的，是她能够随着时代变化而不断变化自己的角度与叙述方式。也让她笔下的情感内核与社会表达可以一代又一代的影响华语人群，从上世纪50年代，一直延续到新世纪10年代，横跨了整整50余年。在她创作的中期，她逐渐开始尝试喜剧化的创作，摈除悲剧与为爱牺牲的色彩，淡化出轨插足造成的婚姻家庭矛盾，将故事的背景，放在更具有封建色彩压迫的清代与民国。《还珠格格》的现象级不用多赘述，不仅几代人如今都还在津津乐道，当初更是辐射到日韩东南亚等等地区，更是证明其中跨越文化语言的魅力。对于《还珠格格》的评价和讨论，每隔几年就会有崭新的观点和认知。这不仅是源于《还珠格格》本身跨越时代性的故事魅力，更是源于琼瑶自身创作的特性。琼瑶虽然喜欢写理想化的“纯粹”爱情，但从来不写完美的人物，或者说，从来不写极端的善与恶。比如小燕子与紫薇，作为故事绝对的主角，按照当下的需求，这两个人物应该尽善尽美。但实际上，她们一个出身市井，爱小偷小摸，偷懒耍滑；另一个总善于用感情来“绑架”他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绿茶”。但琼瑶会为这些人物的缺点，详细塑造她们的性格成因，因此这些缺点组成了她们鲜活立体的每一面，让观众更能够深入体会她们的精神世界。而在《还珠格格》中，最核心的是反抗权力跟压迫的意识。小燕子把自由和欢乐带入了死气沉沉的宫廷，她拒绝繁琐礼仪，反对乾隆拘禁含香，不允许宫女太监自称“奴才”。中国历史上最具封闭性和阶级固化的清代宫廷，在小燕子的上蹿下跳下，所有的礼仪驯化，仿佛都成了笑话。但琼瑶没有止步于童话层面的幻想，《还珠格格》中的乾隆，常常是“慈父”的形象，他也尊重小燕子、紫薇的想法意见。但琼瑶时刻强调小燕子是孤例，除了小燕子的自由，让乾隆看到了新鲜有趣外，宫廷中其他人永远对皇帝是臣服的。尔康对乾隆发表关于“男女爱情平等”的思想输出之后，乾隆也只是表面尊重，还是通过暴力，强行地对待自己看上的女性。包括小燕子在没有触犯到乾隆的“逆鳞”时，乾隆可以把她当宫廷中愉快的变奏音符来看待，但当她触及乾隆的颜面与核心利益时，乾隆会不假思索地对她大刑伺候，甚至要送她上断头台，充分体现“伴君如伴虎”。乾隆的断发皇后这个人物，琼瑶也对她有着不同其他作品的立体描述。这个人物遵从三从四德，谨慎作着“母仪天下”表率，她对小燕子、紫薇的敌视，来源于她对道德规则破坏的天然反感。之后皇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发现两个格格的善良底色之后也开始对她们有了态度改变，但当遇到乾隆想要纳妓女为妃的情况时，她毅然选择挑战乾隆的权威来维护道德与规则。因此皇后也是《还珠格格》中反抗精神的重要一环，她的几次转变也凸显出琼瑶创作人物的魅力，人物的心态会发生改变，但性格永远不会。琼瑶始终钟爱自己笔下的人物，小燕子最终选择自由，她需要远离宫廷，“灰姑娘”式的童话成为了洒脱的侠义诗篇。琼瑶最后的话里，留下来“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她选择的不是“轻生”，而是如何选择生命的“自由”。正是对于生命这样潇洒的态度，琼瑶塑造的立体人物，才能够在不同时期，让不同的观众发掘到亮点与问题。在琼瑶生命的最后阶段，也依旧关心着曾经被自己捧起来的演员，或许在她心里，这些演员也代表着她创作的人物最鲜活、最真实的模样。![]()
一位因为税务问题消失，她最后拍完的内地电影最近也透露要换人重拍；
一位因为金融问题消失，甚至导致《还珠格格》也要在内地平台下架；一位追随琼瑶的步伐开始担任制作人，为台湾市场奉献。琼瑶最后对小燕子的寄语，是“希望有一天，这些都会过去。她又能和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们见证着童年的记忆被时代车轮碾碎，曾经熟悉的形象与角色，或许不会再和我们“在一起”。然而不会忘记的是，几十年来琼瑶作品和一代又一代人在一起。或许，不会再迎来《还珠格格》这样现象级的作品，也不会再有“小燕子”，更不会迎来下一个琼瑶。我们站在“离别的车站”，向一个时代告别，向繁荣潇洒告别，向我们红尘作伴的青春年华告别，最后也只好再三说着“珍重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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