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裡,有一半的時間在杭州西子湖四季酒店,與金沙廳主廚王勇師傅盤桓。格麼,這一期,就寫一點王勇師傅的流水。
之一,王勇師傅的面容之好,是難得一見的,全面符合中國人的各種審美幻想,十年遇不到一位如此容顏的男人。想了很久,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字來形容,這種狀況,就是俗話說的「詞窮」。
去杭州的前一日,在周穎先生府上看字看畫,周先生給我看了一卷他臨的趙孟頫,卷子徐徐展開,我脫口而出,說了一句,好肥。周先生是個奇人,他自己的身材,比瘦金體還瘦,手下一筆字,卻越寫越腴美,看完掩卷嘆息久久。
見到王勇師傅,亦讓我這種寫字女工深覺挑戰,想了很久,比較合適的,似乎是一個英文字,breathtaking 。
在杭州的最後一日,王勇師傅說,帶我們去小館子吃早麵,大家分搭兩輛車過去。小館子黯淡而清潔,後廚井井有條,初老年紀的老闆夫婦溫文客氣。我們這群吃早麵的客人,每個人都在埋頭跟王勇師傅斟酌麵澆頭,王師傅乾脆拿了一頁紙片在那裡密密麻麻地寫。我立在攢動的人頭之外,默默看了許久,王師傅那個容顏,於如此的清晨,如此的小館子裡,簡直是華麗的。
沒有其他的意思,這是我見到華美的容顏,非常個人的讀後感。相由心生,一個中年男人的面容,說明了幾乎一切的事情。
之二,是為了王勇師傅一年一度的「主廚私宴」去的杭州,第六年了。
整幅菜單,架構豐滿,細節密密麻麻,從開局清淺跌宕的小酸小甜,一路穿花拂柳,窈窕迤邐,步步為營地過渡到大馬金刀的奔放恣肆,最後收束於柔潤一抹,遠山如黛,悠然回到江南,這是一個完滿的局,心滿意足那個滿。
第二天與王師傅聊天,我們討論到魅力,討論到審美,王師傅講了一句,「手藝人最直白的征服,最原始的初心」。還講了一句,「講笑話,有的人會笑,有的人不會笑」。
這兩句,我在回上海的旅途上,回味再三,王師傅講得真好。
問王師傅,一個男人,從做加法到做減法,這個分水嶺,在哪裡?
王師傅沒有直接回答我這個問題,繞了一點彎,跟我講,從小在贛南的山山水水裡長大,如今回去贛南走走,似乎亦有種種回歸田園的憧憬,但是靜思一下,真的回到贛南鄉村,弄個園子清曠度日,似乎減法亦減不到這個程度。
這就從「加減法」,講到了「度」,出塵與入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更有趣,也更難了。
之三,任何一位名廚,一定擁有一個美味的童年,我不相信名廚由名校培養,人生的味覺記憶,一定是來自童年的家教。
王勇師傅亦不例外,他有一位燒得一手好菜的母親,年輕時候從上海去了江西插隊,童年的王勇,記得母親做的「咖哩洋山芋」,這種上海人家的家常小菜,非常fusion非常上海非常苦中作樂的聰明家常菜。王師傅講給我聽,從小最怕母親煮水果羹,母親一做這個羹,王勇和父親就逃之夭夭,水果還要煮熟、還要勾芡,太可怕了。說得我們前仰後合。
這一次的「主廚私宴」,王勇師傅的立意,就是想覆盤他童年記憶中的夏末秋初,贛南山水裡的清澈與豐富,從墾植廠的宿舍,一路沿河玩耍,走到豐闊的水庫,把自己攤開在岩石上,曬乾了衣褲再回家的那些日子。
童年的游晃,是一生的營養。與王勇師傅的聊天,讓我重溫了這條真理。
感恩歲月,當我們中年來臨,童年在我們身體裡發酵,讓我們清楚,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王勇師傅的「主廚私宴」在這裡
杭州|金沙廳的主廚私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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