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亞兄招飲食,黃昏遵命奔赴外灘某號,記錄幾筆流水。
之一,昨晚進門,有男有女,眼光不由自主往男客人身上轉。我城夜宴,女人大多樸素簡白,妖嬈莫測的,盡是男人。
男客人有兩位,一位一位來。
一位後中年,清涼如玉地靜坐一隅,幽蘭細麻襯衣,窄邊草帽,弱不勝衣的氣質,窈窕得難言。男人有清氣,比男人有貴氣,珍奇得多得多。這種瀕臨滅絕的物種,遠比大熊貓值得搶救與呵護。
振亞兄替我一介紹,原來是城中名人強先生,久久久仰的前輩。與強先生初度見面,彼此謹慎擇言,把握分寸地互訴了一番渴慕,大愉快。強先生鮮少出門應酬飯局,今晚得窺仙容,真真托了振亞兄的福。
另一位年輕男,奇裝異服,裙幅翩翩。一枚銀盤臉,精修之眉,雙色編髮,結棍結棍。
振亞兄努力跟我介紹,是藝術家,現代派的,寫毛筆字用如椽大筆的,作品麼,跟某某畫家很像的。
強先生在旁邊,聽到此地,陰篤篤來一句,千萬不要講一個藝術家像另一個藝術家。
我剛剛坐定,手忙腳亂翻出筆記本記筆記,像聽戲聽到煞渴過癮處,隆隆叫一聲好。
之二,振亞兄治局,自帶音樂到餐館。男人疙瘩,古往今來,始終是一宗至高無上的美德。選好曲,調好量,我們舉杯。
振亞兄七零後,七零後也到了可以講講往事的年紀了。
振亞兄講,我小時候,叔叔,就是我爸爸的弟弟,跟女朋友談戀愛,經常帶著我一起出入的。我穿著孃孃結的漂亮絨線衫,孃孃就是爸爸的妹妹,跟叔叔乘公交車去女朋友家吃飯飯。
叔叔在車上關照我,等歇要是女朋友問起,身上這件絨線衫誰結的,儂講是叔叔結的好不好?下禮拜叔叔買本儂歡喜的《文言文助讀》給儂。
結果到了女朋友家裡,女朋友不出所料,真的問,哦喲,這件絨線衫這麼好看,啥寧結的啊?振亞小朋友答,我叔叔結的。
舉座哄堂笑得顛倒,強先生陰篤篤,來一句,格麼,儂後來戲劇學院表演系考了嗎?
叔叔和女朋友大婚之夜,振亞小朋友因為相貌喜氣、配合度高,還被選中,替新郎新娘暖床,上海鹹話叫焐被子,日後叔叔阿姨如願抱上了大胖兒子,振亞小朋友功德無量的說。
再講兩句音樂。
我國餐館,無論米其林還是黑珍珠或者亞洲五十佳,鮮少有留意音樂的,倒是少數幾家不入米珍珠法眼的私房菜,會費些心思在音樂上。飲食是五感的享受,眼耳鼻舌身,缺一不歡。
比餐館還不講究音樂的,是泳池,我們如今有數量充沛、質量優秀的泳池,但是講究音樂的,幾乎遇不到。我游過的、音樂最美的泳池,是深圳文華東方酒店的。在座的酒店業朋友,立刻決定要組團去深圳文華東方考察泳池音樂。
之三,昨晚飯局上,行業精英比比皆是,一個山頭比一個山頭巍峨,比如,已領風騷三十年的房地產業。
行業巨頭朱先生講,近來兩類朋友,問題最多。一類問我,房子是不是可以買了?另一類問我,房子是不是可以賣了?
理解理解,這個時代最深的困惑,莫過於此了。
格麼,朱先生如何答覆呢?
朱子曰:想買就買,想賣則賣。
這是說禪了。
朱先生如果拿想買和想賣這兩類人拉攏到一處,讓他們密密切切切磋一番,問題是不是就解決了?
大概是我天真得可恥了。
之四,振亞兄的飯局,是十人圓桌食古法粵菜的,明明是表裏一致的中式,卻被各位人精演繹成了中西合璧之樣。大家坐的圓桌,食的粵菜,卻彼此端著香檳紅酒走來走去,攀肩附耳,相談甚歡,像是身臨西式冷餐會。
各行各業都弄時髦新中式,建議這種餐飲新款式,亦不妨定義為新中式,取了中和西的長,吃飯社交的完美新境界。
順便說一句,昨晚的菜,出人意料地優秀,古法龍蝦撈麵、古法馬友鹹魚茄子絲瓜煲,足工足料,嚴守古法,正極正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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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紅書:太太党人石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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