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唐明皇還沒有當皇帝、在東宮做太子的時候,某日出門打獵,一個不當心,跑丟了,獨自進了一個洞穴裡,身邊一名隨從都沒跟上來。這位太子看看洞穴裡一群人五六個,談談笑笑好不開心的樣子,正口渴得很,就跳下馬來,把馬系在古槐樹下,獨步而行,走入人群之中,想要喝它杯酒。眾人也不知道這位老兄是誰,紛紛客氣站起來打招呼,太子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五六人中,就有人不太舒服了,委婉講,我們吃酒,行個酒令吧,行得通,才能吃酒。
太子問,什麼酒令?
答,以祖上官做得大的,先吃酒。
太子聽了,講,格麼,先給我酒,我喝了酒再說給你們聽。
眾人瞠目,等太子一大杯酒吃好,講,我曾祖父是做皇第的,我祖父是做皇第的,我父親是做皇第的,我現在是太子。說完,上馬而去。
眾人瞠目瞠瞠目,看見太子的馬鞍上繡著雙龍,馬走如飛,才相信了。
這則筆記,寫在宋代《青瑣高議》裡,作者劉斧。你說太子是吹牛吧,人家真的不是吹牛,字字句句都是實話。你說他說的實話吧,又太像是一派吹牛胡言。好看就好看在這種地方。
相比之下,李白跟人吹牛,格調就低了好多個層次。李白吹:曾得龍巾試唾,御手調羹,力士抹靴,貴婦捧硯。李白最得意,也不過是拿了皇第的手帕擦過口水,高力士替他脫過靴子,楊貴妃替他捧過硯台,而已。而且以上種種,還都是借酒裝的瘋。
還是皇第氣象大,況且是一門四代皇第,祖傳的職業,結棍。
之二,王安石先生的太太,吳夫人,替王安石買了一枚妾,囑咐小太太服侍王先生左右。
王先生問這位新來的小太太,你是哪裡來的?小太太答,我的丈夫是軍中大將,負責運米,不幸舟船出事,家資統統拿出來彌補損失,仍然不夠,所以把我賣來抵償損失。
王先生聽完,心裡交關難過,問,我太太拿多少錢買的你?小太太答,九十萬。王先生把小太太的丈夫找來,送錢之餘,令他們二人仍然做回夫婦如初。
積德積德。和諧社會,依賴的無非是仁義禮智信。
奪人妻,破人家,是多麼深重的罪孽,如今的人,大約都不太知曉的了,無知,所以無畏。
之三,這則來自《倦游雜錄》,也是宋人的筆記,作者張師正。倦遊二字,不是旅遊白相得累了,是做官做得不那麼得志,官場揮灑不自如,於是倦意叢生,略略有點發嗲的意思。張先生晚年在家,寫寫回憶錄度日,於是有這麼一本《倦遊雜錄》。張先生當年如果沉迷跳廣場舞,我們就沒有這本書看了。
錄一則。
五彩顏色,對眼睛都是有損傷的,只有黑色是無損於眼睛的。當年的富貴人家,都用皂羅,就是黑色的綾羅綢緞之羅,糊屏風,用以養目。王安石丞相在他辦公的政府大樓裡,也是以皂羅,黑色的羅,糊屏風。
有趣有趣,王丞相的辦公大樓是黑宮,直接對應白宮了。
這個黑屏養目,跟今天的手機,一模一樣,自從書亮先生教我用黑屏,我的手機,亦是用黑屏,比較不傷眼睛,而且省電。
格麼,古人是怎麼知道黑色不傷眼睛的呢?真真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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