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画家张仃与侯德昌
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河北教育出版社十周年社庆时,看到了一幅张仃的书作,第一印象是厚重、大气,就是大家常说的那种笔酣墨饱的感觉。那时,我既不认识张仃本人,更不懂得欣赏书法佳作,他之所以能引起我的特别注意,是因为我给我的孩子起名也是这个发音。不过人家的“仃”可能讲究多,而我们的“丁”字只表明“添丁进口”增一人。
最近一段时间,审读了两本关于侯德昌先生的书稿,了解到侯先生的不凡,他的“一书一画一字典”,代表着他高妙的艺术成就与渊博的知识素养,已经享誉国内外艺术界近半个世纪。当然,还会持久下去。
我所说的侯德昌先生的“一书”,是指他为毛主席纪念堂书写的“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主席永垂不朽”这17个大字。当时他四十刚出头,在中央美院任教师,全无名气,却从全国征稿中脱颖而出,得以选中,凭的全是个人书法造诣、功力。
侯德昌先生的“一画”是指他为人民大会堂绘制的《幽燕金秋图》,这是一幅鸿篇巨制,长16米,宽3米,是迄今为止人民大会堂内最大的一幅国画作品,被誉为是一件史诗性的作品。
“一字典”指的是侯德昌先生积四十多年心血,撰写的一部《篆艺字典》。其中包括侯德昌先生亲自摹写的1310个汉字、13592个篆字,以及精心设计的300多枚印章图案,具有极高的资料性、艺术性、文献性。作者身为中央文史馆馆员、年事已高,如此勤奋治学、泽被后人,难能可贵。
更可称颂的是侯德昌先生书画双绝却从不与市场相关,至今没有卖过一幅字,没有卖过一幅画。在欲望横流的今日世界,堪称“异类”,不得不令人击节赞叹。
从《侯德昌评传》中读到,侯德昌先生的成长、成名、成家,总有张仃的影子。
侯德昌读大学学的是陶瓷专业,留校后任教也是教陶瓷专业,当他痴迷于书画之时,恰恰张仃先生掌管中央工艺美院,并大胆改革,在陶瓷系、染织系增设中国画课,尤其是提倡注重民族、民间艺术,教学中传统的东西越来越多。他说,“无视甚而放弃我们民族的这笔精神财富,就好似端着金饭碗去向洋人要饭”。尽管这在当时是有争议的,但今天看来,无疑是对我们的民族传统的传承与保护。尤其是在陶瓷系增设中国画课程,让侯德昌如鱼得水,可以名正言顺地学习、研究中国画,为今后的发展、腾飞打下了功底,积蓄了力量。
侯德昌先生的书法以隶书更为见长,毛主席纪念堂选用的也是他的隶书。当时,身在文化艺术中心北京的几位老先生如张正宇、黄苗子等也擅长隶书,尤其是侯德昌的院领导张仃,对隶书也有偏爱,我所看到的张仃书法作品以隶书为多,这也许是侯德昌习隶书的外部有利环境。与其说,是工作关系把张仃侯德昌联系在了一起,不如说是书与画拉近了他二人的距离。书中讲述,晚年的张仃先生曾随侯德昌先生五上太行山,一起在侯德昌先生的老家辉县写生,一起饱览祖国大好山河、感受太行山的铁骨精魂。其实,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证明,年龄差在25岁的二人的习相近、心相近。期间有他们在农家小院喝茶聊天,谈书论画;也有在山巅之上无言相对,各自默想。
关于人民大会堂中侯德昌先生的《幽燕金秋图》这部“殿堂级”作品,起初是交给张仃先生的“国家任务”,允许张仃自选合作者,于是侯德昌被提上来,且最终完成。在这一过程中,张仃先生参与了策划、选实景写生、画小稿,但中途退出,完全交给了侯德昌。在定稿时,张仃先生更改了作品的名字,以《幽燕金秋图》换掉了《江山览胜》,并且,确定以毛主席“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的诗句题画,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
近年修订再版的侯德昌先生的《篆艺字典》,是侯德昌先生起自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创想,于1991年出版,书名《篆书艺术》。2003年修订再版,书名为《篆艺通典》。最近人民美术出版的书名确定为《篆艺字典》。对于这部书稿,张仃给予了侯德昌大力支持,为1991版的《篆书艺术》撰文《贺侯氏古文字艺术成书》,着力褒扬。2003版的《篆艺通典》修订时,侯德昌登门求教,张仃先生建议他将小篆字体全部入书,才使得该书更为丰厚。
平时,早在1985,侯德昌在新乡办刻字书法展,张仃先生就为他题写展标:《书法与工艺结合:可喜的新尝试》,极力扶植这位奋发有为的年轻人。
侯德昌先生不卖一字一画的内敛做法,可以推断,与张仃先生主政中央美术学院时,反复强调的“艺术不能是猎取高名厚利的手段,否则会毁掉艺术家”的主张密切相关。当然,正面的、积极的引导,只能作用于正面的、积极的心灵,这就是张仃与侯德昌长久默契之本源。
张仃先生何许人也?有新中国首席形象设计师之美誉,他参与了国徽和开国大典会场的设计,我国前几届参加国际博览会的会馆、展台都经由张仃之手,第一套国宴用瓷、第一套纪念邮票都有张仃的设计……
在书画艺术领域,怎样才能出人头地、扬名立万、流芳千古?我个人有这样的认识:七分天赋一分勤,还有两分靠贵人。然否?
2022.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