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韩羽先生不是很熟,近两年因为朋友海波才多了些见面的机会。
韩羽先生新书《我读齐白石》出版后,热心的海波专门送来一本,上有韩羽先生的手签大名,这一加一的深情厚谊自然十二分珍贵。
在韩羽先生此书定稿时,为在哪家出版大家曾有过斟酌,在场几位文士各抒己见,包括我也曾置喙。其实,在哪家出不重要,我说什么也只是应景而已;不过,我当时倒是暗自思忖,八十老翁功成名就,该享清福才对,可以不染红尘,独享清闲,像这般吵吵嚷嚷多累!
至于韩羽先生的名誉地位,无需赘言,只一个首届鲁迅文学奖就令所有的读书人仰望,那《三个和尚》的人物造型设计,更使他中外闻名。既然如此,你读读齐白石做个消遣即罢,又写什么文章出什么书呢?还不说当下出版资源紧缺,有点儿与青年人争抢之嫌。
或许——我说或许,与韩羽先生不熟的人,和没有读到《我读齐白石》这本书的人,产生上述看法的人不在少数,而那些熟识、了解韩羽先生的人则另当别论。但是,当我捧读《我读齐白石》,从封面开始,次第作者简介、目录、小引、正文……我的想法与认识一步步被改变着。所以,有了写一点体会的冲动,有了此文的题目:你读得了他,谁读得了你?
我想说,我在此书中读到了韩羽先生最好的文字,原来的文字不是不好,但这次更好。此刻让我联想到了鲁迅先生在文学创作中提倡的“信、达、雅”,用在此时该是恰切了。“无一字无来处”既虚无又俗套,我只用“精准”“精彩”这样更俗的词语来形容我的感受。继而想到了“一字千金”的成语,因为我试着改动他的表达、他的句式,哪怕是断句的标点,都没能做到,这无疑暴露了我的“才疏学浅”。
如果还有个“精炼”可以用,那就是他文章篇幅的长短,的确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累赘,不画蛇添足,不考虑多些字数可以计算稿酬。尤其是他解读齐白石,每篇只讲一两点,也都是点到为止,惜墨如金,然后生发开去,以点串线,以点带面,用自己博览覃思积累的文史哲艺五车学富,把自己悟到的“知其然”和“知其所以然”,娓娓道来,带你的节奏,带你的领悟。似春雨甘霖,润物细无声。
文字工作者能够如此,这已经是很高级的写作技巧了,尽管对韩羽先生来讲只是寻常笔墨,因为他是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文学功底、文字功夫当然要撑得起这至高荣誉。我要说,这并不是韩羽先生此书带给读者的全部意义,他无需在此炫技,无论是文字的还是文学的。
窃以为,由韩羽读齐白石,在当今社会最为合适。众所周知,齐老先生衰年变法,成就伟业,而韩羽先生读到的肯定是齐白石的成功之作、代表之作,所以,八十岁的韩羽执笔写“同龄人”齐白石,这两位卓有成就的老艺术家,艺术、心灵、情感等多方面的相通相同之处,多到不可想象,这种优势无人可比。换句话说,齐白石想要表达的内涵,韩羽看得通透;齐白石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形式进行表达,正是略同韩羽“英雄之所见”。八十年,风雨彩虹、沧海桑田,两位艺术家的积淀,不是一个“深厚”了得。懂得“人老为精,物老为怪”吗?然也然也。
《我读齐白石》全书语言轻快,字里行间都似菩萨低眉而无金刚怒目,其很重要的原因是作者在“玩儿”,玩儿文字玩儿文理,玩儿事理玩儿世情。比同“治大国如烹小鲜”的轻松自如,可也。韩羽先生写不写书,出不出书,他没有以此养家糊口的需要,也没有职称评定的刚需;韩羽读不读齐白石捧不捧齐白石,既没有已故老人的感激,更没有挟名人自重的诉求。他只是八十年后在无数的比较中选择了齐白石,认为值得他读,值得他写,才有了这部《我读齐白石》。正如我此时此刻也属一无所求,写这篇文字,仅仅是出于对韩羽先生在书中表现出的文品、人品的仰慕,不吐不快。拔高一点点,与良心、使命有关,我们的社会特别需要正能量。以此解释韩羽先生争抢出版资源,想无异议。有资料显示,我们的年出书量已是二十几万种,只怕其中很大一部分不仅仅是抢占出版资源,而是在浪费了。
举目四望,功成名就而不身退,能像韩羽先生好读、勤耕,为天下愚氓尽心竭力者鲜矣。据我所知,《我读齐白石》之外,还有他读红楼梦。这有白有红,恰在一个红白世界,写一段精彩的红白人生。
张福堂202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