锔 技
陈庆
在当今物资极其丰富多样的时代，断舍离一词会不断跃然在视野里，特别是对于那些有破损、缺沿的盆、碗、碟、杯等容器和器皿，鼓噪要及时扔掉，若不如此，就会影响家庭的风水和财气，如此这般那般。时光倘若倒转至改革开放以前，还会有这般的言语否？在那个年代，所有的器皿，大到水缸，小到碗碟，如果不小心摔坏、碰坏、撞坏、碰角甚至是变为多瓣，都可以用老祖宗留下的一种传统及神秘的技艺：锔技，让腐朽变为神奇，重新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在儿时拾趣里，总有许许多多令人难忘的瞬间，其中锔技中的锔碗的一幕在我心里有着不可磨灭的记忆。锔技是一种中国传统修补陶瓷的古老技术，又称之为锔艺或锔瓷，甚至扩大到锔缸、锔盆、锔锅、锔碗、锔杯等等，常以锔碗等陶土和瓷器居多，当陶土和瓷器制品出现破损、裂纹和豁口时，锔艺匠人可以通过这种技术的巧夺天工的使用，用外补、锔钉、外镶进行修复，使其原本的破损的器物在使用价值和历史价值得以再次灿烂。锔技不仅是修补的艺术，也是一门独特的超级之术，它需要匠人具备精湛的技艺和丰富的经验，才能堪此大任也，才能让残缺变为完美，让它们重新焕发光彩。“没有金刚钻不要揽这个瓷器货”用在锔技上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儿时每每听到“锔碗哟、锔盆哟……”悠长的吆喝声，至今依旧熟悉且极其有诱惑力，仿佛似在昨日，这声音像是岁月的使者，再次唤醒人们对往昔烟火生活的回忆，也突出一门难以忘却的古老而精巧的手艺：锔技的真实存在。在我的儿时的记忆里，只要是容器和器皿，可以用万皿（器皿）皆可锔一点也不为过。锔可分为冷锔、热锔和外镶。不管采取哪一种形式，匠人们前步工序是一致的。来活时，先放下肩挑的担子，担子一头是小巧的风箱和极其精致的金刚煤炉灶，另一头则是装满工具和材料的多层大木箱，折叠的马扎凳子绑在上面，全部妥当，支起摊子，逸逸当当接过破损的瓷器。匠人首先要对破损的物件进行仔细的检查和评估，确定能否可以修？如果确定可以修复，然后确定修复方案和价格。得到主家认可后方可进行修复，锔技基本上都是一件一策，因材施策，每一件都不可重复。在评估时，匠人目光炯炯，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犀利，仿佛在他们的脑子里一件残瓷的3D全方位立体图尽然显现，尔后，他们为这件残瓷量身定制必要的工具和材料，如瓷器胶、瓷粉、锔钉、锔疤、锡粉、防火卷布条、银皮、锡皮等等。再根据物件的实际状况，选择冷锔、热锔还是外镶。如果符合冷锔，冷锔一般是碗碟等瓷器居多，那匠人们先用一根细长的绳子，小心翼翼地捆绑住破损的部分，使其尽量恢复原状，接着，坐下后拿出金刚钻，这可是锔碗的关键工具，其硬度足以在坚硬的瓷器上钻出小孔。只见匠人将钻杆顶部嵌入一个小小的凹槽，用牛皮筋弓弦缠绕几圈，来回拉动弓弦，钻杆便飞速地旋转，并不时地发出“吱嗡、吱嗡”的声响，好听极了，不一会就在碗的裂缝的两侧钻出均匀细密的小孔。随后匠人会挑选合适的锔钉，这些锔钉通常是铜或铁打造而成的，呈U形，两头呈尖翘状，粗细和长短根据瓷器的破损程度而定。将锔钉的两头分别插入两侧的小孔后，再用小锤轻轻地敲打，敲打的力道大一分不可轻一分也不可，必须是刚刚好，此时锔钉会慢慢牢固地嵌入瓷器孔里，犹如医生给伤口缝合上精致的丝线，那一声清脆的敲打声，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也仿佛是一场古老技艺的独特演奏。静置、涂胶、拋光、清洁、浸水后，一件别样精美的瓷器完美呈现。
再说热锔，热锔一般用于盘、碗、碟、杯在冷锔无法补救的小圆孔或小三角形等才华丽登台，匠人支上金刚煤炉，放上小坩埚，倒入少许合金锡粉，小风箱“呜嗒、呜嗒”声音随匠人前推后拉地发出，不一会合金锡粉就熔成锡水，备用。此时匠人用防火长圆布条卷一头紧堵住瓷器的小孔外部的下方，然后用带尖嘴的特制小勺舀出适量的锡水，快速地倒入小孔处，紧接着以万分之一秒之速度，迅速拿起另一支防火布条卷，在内部小孔有热锡水处与外部布条卷胜利会师，只见青烟直往上冒，小孔处的两个布条卷火星泛起，燃烧棉布特有的气味弥漫开来，加压冷却过后，瓷器就会呈现出一个黑色的焊点，匠人用精致的小三角锉将焊点小心谨慎地锉掉多余的部分，金刚钻这个多面工具变成了打磨抛光的小能手，在焊点处上下翻飞，不时地还蘸点蜡，外部和内沿都无死角抛到，不一会，黑色的焊点摇身一变成为表面顺滑，特有的金属的光泽尽现，与周边有一种久违的契合，无不让你啧啧称赞匠人的巧夺天工。最后简单介绍一下外镶。外镶通常用在碗盘碟等瓷器的上部外沿有缺豁口，外镶的技术就会派上用场。匠人会根据缺豁口的实际情况，剪下外镶用的银皮或锡皮，先用特制的瓷胶涂刷缺豁口的周边，然后用银皮或锡皮依势在缺豁处造型，再用精湛的锤打技术，在瓷胶的加持下，银皮或锡片就神奇地与瓷器融为一体且严丝合缝，光滑且顺势成原来的沿口形状，大功告成。
锔技这门古老的手艺，不仅仅是修补瓷器，也不仅仅是一种技能，更是一种中华民族流传千年的惜物情怀，也更是一种精神传承。处处都闪烁着劳动人民的智慧的光芒。静静地诉说着曾经的烟火日常和锔技匠人们的默默地坚守与执着，让每一个偶尔念起的人们，在心中油然涌起对往日岁月的眷恋和敬意。
2025年元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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