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隅而歌 | 文剑
文摘
2024-09-18 17:00
江苏
▎本期作者介绍
秋天的太阳再高一点的话还是能听到蝉鸣的。
那简练的金属声几乎和夏季一样,破空而来,弥散出激昂和高亢。蝉像一个独唱的演员,每一个起调都有它的华彩部分。树叶旁,丫枝上,唱一会儿歇一会再唱一会儿,一定是忘情了。假如蝉也论“蝉生”,也讲成功,那么,“歌”就是它的核心价值。之外的全部都可以轻描淡写。于是,无论秋色,无论寒意,也无论卑微。这多少和它的际遇不是很匹配。唱了一个夏天了,音量高处日头高,太阳是它唱高的,也是它唱低的。秋季里,冷落了下来。冷落的有月光、露珠和黄叶,应该还有蝉鸣。意念里它的金属声能透出几分凉意。看看天上的浮云,看看地上的黄叶,驼背的婆婆说“姐哩要回家了。”婆婆说的“姐哩”是土语里的蝉,秋蝉。蝉有家吗?鸟有个窝,飞蛾有个茧,洋辣子有个小硬壳,蝉没有。常看到在手够不到的地方有土黄色的“壳”,起初以为是它的家,可怎么找都找不到门,只在它的壳背上发现千篇一律地有一个长口,似是刀缝。于是瞎想,“怎么就给自己开了一刀?”自己替自己开一刀的时候肯定很痛苦的。那也没有办法,一切生命的成长都会有挨刀的经历。只是蝉来得直率,不肖别人动手。不烦劳别人,痛苦也就不外溢。据说小时候的幼蝉就蜗居在它唱歌的树下。树下的泥里才是蝉的家,这多少有点匪夷所思。到网上查了一下,发现蝉的一生很神奇。它的一个生命周期大概有七八年,它在地底下呆的时间就有六七年,也就是说,蝉的生命的十分之九是在一个幽暗的地方度过的。这些年来,也有寒来暑往,也有风霜雨雪,小小生灵默默扛下了所有。看来,自然界那些“不足与外人道”的不只是桃花源。蝉的调门高亢,也许只有这么高的调门才能完成它的自我救赎。一般来说,歌是情绪的外化,一曲欢歌,一页悲歌无非就是抒发本意,表达本心。按照道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蛰伏,应有无限的悲伤和不甘。蝉却没有那么多的负面情绪,没有一丝生活的颓落,没有一毫对这个世界的失望,一见天日,一张嘴就是生命的高扬和内心的光芒。它抱着那棵曾经陪它度过多少个寂寥日子的树干,背对着世界,歌声留在了彼此的怀中。生物学家说过,动物也是有语言的,它们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是可以通过语言来表达的。我们听不懂,只是我们不在它那个语系而已。蝉的语言系统可能要简单一点,没有弯弯绕,开口就是一嗓子,声动梁尘。我们不能因为找不到它的林籁泉韵就觉得它表达情感的方式简单。也许,蝉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很好地切割开来,分块打包其孤立的灵魂,一音共享,同声相求,同此凉热。初听歌以咏志,再听或有长歌当哭。不只春风不世情,秋意也是不世情的。金属质感的蝉声中也有了凉意。蝉似乎不耐寒,长得仙风道骨,遇寒便不适应。加之平时餐风饮露,不善积存脂肪,又不喜寻求包养,一遇变量就没有退路。此时寒风中的鸣叫,更像履行生命中的契约,完成生命的过场。我忽然有点迷惘,竟致分不清它们是在向隅而泣还是向隅而歌。有道是,“相由心生”,可歌可泣完全取决于内心的考量。有时更多的是在说服自己,喜欢流行的一句话: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句似乎说蝉最为合适。看来,人有时要向动物学习,学习它们的姿态和心态。您看,蝉的世界里没有什么向隅而泣,完完全全是“向隅而歌”,高唱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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