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孚灯 | 王勤耕

文摘   2024-10-03 10:00   江苏  


本期作者介绍




王勤耕 泰州作协会员,主编5部志书,刊出3本散文集,先后在报刊发表散文随笔近200篇。



没有电灯的岁月,西厢老街家家户户使用煤油灯。煤油灯式样五花八门,形态各异。有瓶灯、罐灯、杯灯、碗灯、碟灯,或称油盏头。有自己动手做的,有小店里买的。每盏灯少不了三样,油瓶、灯头、灯芯。

灯芯有鞋绳做的,棉线搓的,小青纸捻的。火柴一点就亮,黑烟滚滚。灯火如豆,一旦遇风,火苗忽明忽暗、忽闪忽灭。主人摸黑拿起火柴,“擦”的一声,又点起了油灯。如遇上刮风下雨,油灯无处躲藏,只好没灯瞎火,几个人坐在一起聊天。

十九世纪50年代,美国美孚石油公司进入中国市场,既推销石油,又开始生产和销售洋油灯。石油公司老板是中国通,把洋油灯取名为“美孚灯”。言下之意:美丽的油灯受到很多群众信服,深孚众望。美孚灯确实漂亮、结实、耐用、光亮,成了电灯普及之前的主要照明工具。

美孚灯有三部分组成。玻璃瓶连同底座,像倒装的长柄南瓜饼,起到锚碇的作用,玻璃瓶里装的洋油和灯芯。中间是调节灯芯的金属装置,可以调节灯芯的长短,类似手表齿轮调节器。金属装置上焊接4根弧形金属片,是专门为灯罩设计的。像一只螃蟹盘踞中间;上端是葫芦形玻璃灯罩,大小两个圆口,大圆口插在灯芯金属装置上,小圆口为排烟口,它的责任主要是防风。

祖父是家里的“火头军”。每天傍晚,天色渐暗,祖父就把房间里的美孚灯拿出来,熟练地检查灯油和灯芯。添油、调灯芯是常事。一切准备就绪,掌灯吃饭。

晚饭后,我们兄妹几人坐在一张桌上做作业,美孚灯放在台中央。灯罩光亮的部分与我们脸部齐平,弱光照在书本上模模糊糊,完全是“灯下黑”。我就将美孚灯搁置在小凳上,在灯罩上加上一圈白纸,这样既能高灯远照,又达到集中光线的目的。这印证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美孚灯的光芒,也照亮了我们求知的道路。

完成作业,我们兄妹几人如释重负。玩起了挑线游戏。我记得图案有菱形、三角形、正方形、多边形……此外,玩者口中以形取物,信口开河,什么锅块、八仙桌、四合院、摇篮等。每次玩到高潮时,祖父舍不得凭票买的煤油让我们糟蹋,便大声吼道,现在天不好,你们挑白线、黑线要刮风落雨作天阴的。兄妹几人做个“鬼脸”,溜到各自房间去了。

夏日,最烦心的是蚊子。帐门落下之前,总要用芭蕉扇驱赶蚊虫。蚊虫长了灵猫似的,躲藏在篾席、枕头、棉单的缝隙间。待人熟睡再吸人鲜血。这小东西可恶又可恨。

一天夜晚,我不动声色端着美孚灯钻进蚊帐里,来个瓮中捉鳖。将美孚灯的灯芯调长,灯光闪亮,排烟口热量加大,只要靠近蚊子,蚊虫便跌落灯罩内,百发百中。第二天将死去的蚊子倒在桌面上,欣赏胜利果实。我深深地感谢美孚灯为我报了蚊子吸血之仇。

每天,美孚灯经受黑烟的熏陶,玻璃灯罩容易发黄、发黑,直接影响到灯光的明暗,所以必须经常擦拭、保养。美孚灯的保养是细活、技术活。

先拆开三个部分的零件。灯芯短了,更换新的。灯芯长了会形成蕊花,则用剪刀切除,使灯芯畅通无阻,这决定灯的光亮。最后是擦拭玻璃灯罩。大人肺活量大,哈一口气,玻璃罩内壁全是白雾,再用筷子裹着软纸从下到上拉网式擦拭,黄斑、黑烟全被擦净,玻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逢年过节,美孚灯擦得更勤、更亮,夜晚总能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如一轮明月照亮了大地,勾起人们无尽的遐思。

一年四季,母亲白天上班,已经很累了。在漫漫的黑夜里,摇曳的灯光下,她还要缝补衣服、纳鞋底。全家十一口人的吃喝拉撒都落在母亲弱小的肩膀上。有时,我不忍心母亲孤独地面对美孚灯,便坐在母亲身旁陪伴着她。看她纳鞋底,一针下去,针箍顶上去,再咬着牙拔出来,一双鞋底千针万针始出来。每双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藏着母亲对家人的关爱。含辛茹苦的母亲,只有奉献不求回报。这盏美孚灯记载着母亲勤劳与辛苦的一生。

美孚灯,曾是黑暗中一抹温暖的光亮。玻璃灯罩如同守护神,守护那跳动的火焰。灯芯好似灯的心脏,散发出柔和而迷人的光芒,驱走了夜的阴霾。十九世纪50年代,从煤油灯发展到美孚灯,60年代电灯取代了美孚灯。

如今,新中国成立75周年,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祖国山河到处是璀璨的灯海星辰。美孚灯虽已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但它永远镶嵌在历史的天空中。


编辑 |  仲一晴
排版 |  苏天行
编审 |  孔   楠
终审 |  朱   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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