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文化的辉煌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考证:
(一) 政治方面。在长达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政治舞台上,江西文化如繁星闪烁,映照华夏大地。
一是科考中举者众多。科举制度开创了通过考试选拔人才、重用人才的先河,这是隋代以来最为重要的政治制度。“公平”是科考最为显著的特点,其一为试卷华夏统一,其二为中举标准“一条线”,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不问出身和地位,人人皆可参加科考,在考试面前人人平等。由于底层百姓也有出人头地的机遇。于是,“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千里迢迢地赴京赶考,便成为江西人的重要选择。由隋至清,江西考中进士者达10,506人,占历代科考进士的10.75% ;考中状元者46人,占历代御前钦点状元的6.3%。江西最早的进士是唐贞观年间德兴人张文瓘和董申,最早的状元是唐会昌三年宜春(今分宜)人卢肇。吉安县进士最多,达500余人;吉水、安福、丰城、婺源和南昌等县,中进士者皆达400多人。科考中举者如此之多,足见江西文化底蕴非同一般。
(科举考试考场)
二是入仕者甚广。隋朝之前入仕做官的途径是推荐,被推荐者须具备相当的身世或声誉。那个时代江西的世家大族少,高官显宦不多。
立科考后,科举制度取代了推荐制度。由于“在考试面前人人平等”,善于读书的江西人自然入仕者甚广。自唐至清,江西人任宰相的有28位,任副宰相的达62位;任尚书、巡抚、翰林、御史的数以百计,《二十四史》列传记载的多达500余人。号称“翰林多吉水(吉安),朝士半江西”。上述人物中,多清廉勤政,对国家和民族有重大贡献,甚至影响至今,如欧阳修、王安石、朱熹、文天祥、周必大、杨万里和杨士奇等。
当然,也有不足称道者,如严嵩。
可严嵩的故乡——分宜县介桥乡的人不这么看,他们认为严嵩是忠臣。我曾造访介桥,当地人列举了很多史实:一是严嵩在位时做了许多好事,如重视教育、为家乡筑桥修路、一生勤朴节俭等。二是颇有道德操守,严嵩对父母恭敬孝顺,是当地有名的孝子。严嵩与大其一岁的结发夫人“白首相敬,别无姬妾”。而且,他从不利用职权为家人谋官职、徇私利。三是诗书俊杰,才高八斗,严嵩青词写得尤其好,书画也堪称一流。卢沟桥头造壁上“芦沟晓月”出自他的诗句,北京“六必居”招牌和孔府门楼上的“圣府”二字也出自严嵩之手。四是主持了抗击倭寇的防御作战,抗倭名将胡宗宪和戚继光皆是严嵩鼎力推荐于朝廷。五是严嵩因不同意嘉靖皇帝重建“永寿宫”而犯皇忌,首辅之职被撤。接任首辅的徐阶假造严嵩天文数字的家产,诬陷其为贪官。六是代君受过,杀夏言、诛王忬、斩杨继盛均出自嘉靖本意,严嵩图救而不能,无奈奉旨行事。王忬之子王世贞为父报仇,写就的戏剧《鸣凤记》,将严嵩描绘为奸臣,此剧流传数百年,将严嵩妖魔化。
(二) 文史方面。江西是文章节义之邦,文史领域中“文节俱高”的学者大师众多,所以有“两宋文人半江西”的说法。
一是作家文豪层出不穷。江西文学艺术的杰出人才层出不穷,包括诗人、戏剧家和作家等。《全宋词》一书收录江西词家174人,占全书作者的12%,居全国第二位(略少于浙江)。其中开基立派的有:
(1)以陶潜(字渊明)为代表的田园诗派。陶渊明是中国田园诗的鼻祖,他的一首《饮酒》诗虽通篇不见一个酒字,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却使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如痴如醉。他的《桃花源记》寄托了中国农耕社会无数人的梦幻与理想。陶渊明是中国文学史上罕有人比肩的丰碑!
(2)以晏殊为代表的江西词派。所谓江西词派,其风格“上承南唐之风,下启苏秦先河”,起到了词体承先启后的关键作用,导宋词先路的一代词宗乃临川人晏殊。以晏殊为代表的“小令”(一种词调体式),取代了晚唐五代浓妆艳抹的“花间词”,是北宋词坛的第一批报春花。其“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涴溪沙》)、“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蝶恋花》)等佳句广为流传。晏殊之子晏几道,文学家欧阳修也是也是江西词派代表人物,晏殊与其子被称为“大晏”和“小晏”,与欧阳修并称为“晏欧”。
(3)以欧阳修和王安石为代表的主张以理入诗的宋诗派。唐诗多感性,宋诗则以理性为特色,表现为哲理,多见于山水、咏物诗。如王安石的《登飞来峰》:“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其哲理为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再如苏轼的《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哲理而言,要认清事物的本质,必须从各个角度去观察。
(4)黄庭坚(自号山谷道人)开创的江西诗派。北宋末,以江西修水人黄庭坚创作理论为中心而形成的诗歌流派,被诗坛称为“江西诗派”,这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有正式名称的诗文派别。作为江西诗派开山之祖的黄庭坚,其诗作风格多吟情景,重视文字推敲技巧。其《寄黄几复》诗:“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写意出友情的深厚,读来令人寻味无穷。脍炙人口的《登快阁》:“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表现出诗风奇崛的特点。
(5)汤显祖开创的以情代道的临川剧派。这位被称为“东方莎士比亚”的戏剧圣手,把一部《牡丹亭》演绎得情意缠绵、刻骨铭心。剧中一曲“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意,酸酸楚楚无人怨”引得多少思春男女泪水涟涟啊!《临川四梦》(牡丹亭、紫釵记、邯郸记和南柯记)问世后,出现了一批受其影响的作家和作品,这就是后人所称“玉名堂派”,即“临川剧派”。
(6)陈三立(号散元)江西修水人,近代同光体诗派鼻祖,清末、民国的著名学者,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位传统诗人”,在世界诗坛举足轻重。
江西文学艺术方面的杰出人才实在是太多,上述开基立派的人物,如陶潜、欧阳修、晏殊、王安石、黄庭坚、杨万里、晏几道和杨士奇等皆为大师级的文豪,尤其是欧阳修和王安石,不仅为官清廉,诗与散文也堪称一流。唐宋八大散文家,江西就有三家,即欧阳修、曾巩和王安石。值得一提的是欧阳修,他是北宋文坛盟主和诗文革新的领袖,开一代关注时政、质朴平实的文风;曾巩、王安石和苏氏父子皆出自他门下;他是诗人、散文家和历史学家,一篇《醉翁亭记》至今让人惊叹不已;他被苏轼誉为“宋代的韩愈”,其深刻地影响了当时乃至后世的散文风格和走向。
此外还有号称“八大山人”的画家、南昌人朱耷;音乐家、江西永新人许河子等。朱耷,这位光华时代的天才艺术家,其特立独行的画风,使中国大写意画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在他的画中,树是老干枯枝,鱼则嘴大身硬眼白,鸟为单腿缩翅半闭眼……怪诞的画面却又构成了自成一体、无人企及的艺术高峰。在他逝世300年后,即198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他列为中国古代十大文化名人之一。
许河子是唐明皇时期的音乐家,她音色纯美,感染力极强。有一年长安盛会,许河子高歌一曲,使长安城沉醉在天籁之声中。龙颜大悦的唐玄宗,夸许河子“歌值千金”,并赐其艺名“永新”。
二是众多著书立说的史学家。在《二十四史》中,江西人主修了“五史”,其中欧阳修主修了《新唐书》和《新五代史》,揭斯(江西丰城人)与欧阳修共同主修了《宋史》《辽史》和《金史》。
宋、元、明三朝有三部大类书,即《册府元龟》《经世大典》和《永乐大典》,其主修皆为江西人,分别为王钦若、欧阳玄和解缙。王钦若江西新余人,宋真宗和宋仁宗时期官拜宰相;欧阳玄乃江西庐陵人,元代官员,史学家、文学家和书法家;解缙乃江西吉水人,明初文学家、内阁首辅。
大型史学著作“三通”的三位作者中,江西有一位。所谓“三通”即唐朝杜佑的《通典》,宋朝郑樵的《通志》,以及元朝马端临的《文南通考》。马端临乃江西乐平人士。
(未完待续)
(2023年3月修改於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