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那些事:不再牵手的爱

文摘   文化   2023-07-03 11:15   上海  

  初到鲤鱼洲时,严令禁止恋爱。可爱河的长流无法遏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木讷的阿竖与夏妤好上了。只是他俩的爱悄然而至,连他们自己也闹不明白是怎样爱恋上对方的。

  夏文静典雅,少有俏皮话。她爱笑,却笑得轻盈、矜持,很有些大家闺秀的韵味。在男生眼里,夏的美既含蓄,也不可冒犯。清瘦的阿竖不善交际,是那种与女生说话就会脸红的人。可生活中总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少有俏皮话的夏却常常调侃阿竖,不是笑他木讷,就是说他笨拙。阿竖听了也就笑笑,任她说去。可当夏乘胜追击时,木讷的阿竖却一反常态,像逃跑的士兵捡到一支快枪一样,冷不防射出一串子弹。猝不及防的夏一时目瞪口呆,像卡了壳的三八枪,闷声无语了。

   

  虽说是调侃逗趣,可男生们依然吃醋,他们说,漂亮的夏谁也不敢轻易触惹,这个木呆呆的阿竖凭啥独占花魁呀?阿竖听罢,吐出四个字:“神经过敏!”女生们也说,怎么夏见到阿竖就有那样多的话呀?夏听了,脸颊发烫,低头不语。

  秋收时节,傍黑时分,每人挑一担禾收工。此时,秋霜浸润的禾把格外沉重,男知青手脚麻利,很快就绑好一担禾,一声吆喝:起肩!百八十个禾把晃晃悠悠地伴着挑担人的脚步走向禾场。可重担之下的女生就有些勉为其难了,夏几次上肩未成。正在犯难,重担却如气球浮起。回头一看,是阿竖帮她托起了扁担。夏心头一热……

(禾场上) 

  一天,阿竖和其他男生在鄱阳湖边卸红石,女生们在仓库里选花生种子。突然老天爷变了脸,按下云头泻下倾盆大雨。望着屋外,焦虑的眼神在雨中搜索。只见一群落汤鸡般的男生狼狈不堪地跑了回来。

  第二天,阿竖没出工。夏欲询问其他男生,可话到嘴边没吐出来。几个男生像是调侃,也像是有意透风:“唉,阿竖真可怜,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夏到底没能忍住,急切地问道:“阿竖怎么了?”“发烧,39.6度!”不知谁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夏不再吭声,继续埋头干活。

  中午收工,夏饭也没吃,赶到营部小商店买了一斤面条。回来后,向柴油机手讨了一小瓶柴油,摆弄起从家中带来的小煤油炉。

  下午,出工哨一响,夏扛着锹下田。

  收工后,夏点燃了煤油炉。

  这边男生寝室里,阿竖已经退烧。弟兄们问他可要吃饭?阿竖摇摇头。食堂里粗糙的饭菜,病中之人如何咽得下去?

  这时,夏端着一个小钢精锅进来了。夏是头一回走进男生寝室。我们还记得,夏微微低着头,脸色红红的,煞是好看。她把盛满面条的锅放在阿竖床头,轻声说道:“乘热吃了。”

               

  夏与阿竖的恋情终于明朗了。那时,恋爱中的知青们已经争取到了爱的权利。虽然阿福式的悲剧不会重演,可鲤鱼洲的悲情总是不断翻新。

  好几年过去了,阿竖与夏如胶似漆,形影难离。那青涩朦胧的爱呀,融化了岁月中的恐惧和残酷。

   不久,阿竖与夏之间发生了一悲一喜两件事。喜事是阿竖被保送上大学了,喜讯传来,夏开心,阿竖更是喜形于色。

  可紧接著,悲哀的事也找上门来了。那是一个大雨如注的春日之夜,夏与阿竖在机耕道旁的柴油机棚里避雨。夏告诉阿竖,自己怀孕了。

  夏问:“阿竖,怎么办呢?”。

  阿竖听罢,沉思不语,在小小的机棚来回踱步……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心上人,漂亮的眼眸被阿竖牵着。

  良久,阿竖坚定地说道:“夏,我们结婚!”

  “不行,”夏口气更坚定:“一旦结婚,你上大学的事就泡了汤!”

  “孩子怎么办?”

  夏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

  阿竖紧紧地抱住夏忬:“结婚吧,除此没有别的办法?”

  夏挣脱阿竖的怀抱:“保送上大学是千里挑一,多么不容易啊!”夏忬抽泣道:“你若读不成大学,我将一辈子愧对你!”夏的泪水如机棚外倾泻的春雨:“结婚的后果不仅无法上大学,还将扎根鲤鱼洲,永远不能回城啊!”

  “为了孩子,我们放弃这些吧?”

  “不行!”夏不再抽泣,她抹掉眼泪厉声说:“你就别管了,一切由我来处理!”

  第二天,夏不辞而别,独自去了省城。第三天,心神不定的阿竖也追寻而去。一个礼拜后,他俩回到鲤鱼洲。夏脸色苍白,姐妹们关心地问及,她说是打摆子了。

                 

  一个月后,阿竖离开鲤鱼洲上大学去了。弟兄们为他送行,夏也来了。大家知趣地告辞,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俩。

  阿竖走了,去读大学了……

  当天晚上,弟兄们沿着湘子口大堤散步,走着、聊着,感觉多了一份担忧……暮色中,鄱阳湖水不知疲倦地拍打堤岸,隐约约听到闸口传来女孩的抽泣声。是夏妤!大家伫足不前了。

   ……

湘子口大堤

   几年后阿竖毕业了,说是混得不错,还当上了科长。再后来听到阿竖患血吸虫病的消息。我们几个弟兄当即赶往医院。看到阿竖面如土色,头发蓬乱。也在,双目红肿、泪眼婆娑。医生说,血吸虫已对肝脏产生了影响,治疗很困难。为了不耽搁夏,阿竖提出分手。执意不肯,她对阿竖说:“我早已是你的人了。

  我们听罢不知所措,说阿竖是陈世美,不像;说夏纠缠,更不像。

  再后来,听说他俩分手了!

  三十年后,当年的知青弟兄再次相聚鲤鱼洲,夏来了,阿竖也来了,还有很多人带着孙辈来了。知青们已不再年轻。

  阿竖见着夏百感交集,他对夏说:“当年分手,是我的错!”

  “不,”夏否定道:“手难相牵是历史的阻隔。”

  “那年我病了,第一次吃到你煮的面条,”阿竖沉湎在回忆中伤感地说:“从没有吃过那样可口的面条!”

  “哦,你还记得?”夏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略带酸楚的笑容。

(夕照鲤鱼洲)

   他们深情地凝视鲤鱼洲广袤的田野,望着当年挥汗洒泪的地方,久久伫立。

  不知是对阿竖,还是自言自语,夏深情地说道:“当年,艰辛和恋情共存于这块土地,前者是后者的襁褓、摇篮,这就注定了爱河的苦寒、曲折。但青涩朦胧的恋情依然温暖心扉,不仅消融了岁月的苦涩,也化解了曾经的怨恨。”

  分别时,他俩互道珍重:“守护健康,过好每一天!”

  此一别,他们或许不会再见……

  原来,鲤鱼洲的爱常常让相爱的人不再牵手!

  (修改於2022218日).


阿木林 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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