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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他想要她!为何不可?!
宋云桑抿唇,垂下了头。裴孤锦心悬起,还以为她又要哭了,却不料,宋云桑忽然上前一步。女子抱住他,小手摸索着,圈住了他的腰。她倾身贴近,踮脚飞快在他侧脸落下一吻。然后她躲入他怀中,呢喃道:“大人可真是惯会骗人的,”她抬起一只手,掌心贴在他胸口处,呼吸都落在了他的颈侧:“大人心跳好快……这也是不喜欢我吗?”他感觉大半个自己已经沦陷了,真没办法再抵挡,却又有一线理智顽强存留。裴孤锦强自挤出了一句嗤笑, 可还没笑完, 宋云桑又自他怀中探出了头。 她抬手,拿着自己的广袖比上了裴孤锦的鼻梁, 遮住了他下半张脸。她仔细端详他,面色是浅浅的红:“我认出了你了, 你是那只蒙面的狮子。那天在十八街, 是你救了我。你还让魏兴来接应,送我回家——” 鼻尖都是少女的清甜气息,裴孤锦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看着宋云桑。待她拿开了手,他才干涩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已是不正常的沙哑。宋云桑抿了抿唇。他狡辩, 她便要追究到底:“刺客来侯府的那晚, 将棉袄扔在我脸上的黑衣人是你吧?见到刺客来了,你才被迫现身。你拒绝了我, 却半夜偷偷跑来看我。” 裴孤锦嗤笑了一声, 可这嗤笑声都控制不住变了调:“真是可笑。宋小姐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我为何要偷偷去看你?” 宋云桑不依不饶:“我听见他们喊你了,他们喊‘裴大人’。” 他的话顿住,因为宋云桑又踮脚, 凑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柔软的唇瓣一触即离,裴孤锦头脑当机了。心中那根弦这几日无数次崩到极限,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裴孤锦失控了。对着宋云桑,他的自控能力本来就不好, 现下坚持了这许久,已是奇迹。男人僵了一瞬,而后发了疯。他一手死死箍住宋云桑的腰,一手猛然扣住宋云桑后脑,低头凶狠吻了下去! 长期的压抑带来的是狂乱的爆发。裴孤锦全然忘了前世那些经验章法,只剩最原始的本能,想要囫囵生吞了怀中的人。他将宋云桑压在墙上,胡乱吮吻啃咬,是真想将她吃下肚里去。可她的气息传来,是如此甜美柔软,他爱到了骨子里,又不舍得让她疼。 他束手无策,狂躁不满。宋云桑被他的狂风暴雨裹挟,喘不上气。她感觉到缺氧的窒息,身体发软,眼中溢出泪珠,几乎要昏过去。她拍打着裴孤锦的后背,努力推搡他,想要挣出一个空隙。 裴孤锦终是停下了。他猛然松开她,连退几步,立在桌边大口喘息。宋云桑失了支撑,滑坐在地。 她的头脑有片刻的空白,只本能觉得畏惧。神智渐渐回笼,她开始觉察嘴唇火辣辣的疼,原来是被咬破了几处。宋云桑低低一声呜咽。裴孤锦真的好凶!这、这得多亏是他不行啊,不然继续下去……她觉得她不行! 宋云桑瘫在地上,管不住自己断续抽噎着。裴孤锦一手撑住书桌,一手抵着额,半响方道出句:“……你出去。” 宋云桑的抽噎声一顿。她缓缓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委屈:“大人……你、你都亲我了,不会还想不认吧?” 裴孤锦沉默良久,缓声道:“我会帮你救爹爹的……拼上我这条命。” 宋云桑怔住。她这话的本意并非向他讨要承诺。她只是想说,你都管不住自己亲我了,难道还要继续假装不喜欢我?可裴孤锦会这么轻易给出一个这样的承诺,也实在是出乎她意料。 他是真喜欢她吧,只是还在别扭着。宋云桑心中莫名有些软,有些暖。她扶着墙壁站起,行到他身旁,自他身后轻轻抱住了他:“那我也会嫁给你,做你的妻,与你白头偕老、不离不弃。” 这是第一次,宋云桑感觉裴孤锦在她拥抱下,没有僵住身体。他依旧撑着书桌,短促笑了一声:“……不,我不需要。” 宋云桑没有在这笑声中听见惯有的嘲讽,却也没有感受到愉悦或是其他情绪。裴孤锦似乎只是笑了一声。可宋云桑知道,他不是口是心非的嘴硬。他是真不需要。 她打量裴孤锦,却没法看透他的表情。裴孤锦极黑的眸子平静望着她:“没有为什么。我要做什么,我心里怎么想,都是我的事。你不必问原因,也不必回报。你只需要知道,我会竭尽全力救你爹爹,往后放宽心等着便行。” 宋云桑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裴孤锦似乎什么也没回答她,却又的确给了她想要的所有东西。她其实应该满意,见好就收到此为止。毕竟她纠缠他,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现下她甚至不用付出自己,这实在是极好的事情。 可没来由的,宋云桑又觉得不该如此。裴孤锦退后了一步,宋云桑这才开口道:“可是、大人难道不想要我嫁给你吗?” 裴孤锦眼底铺着层层叠叠、宋云桑看不懂的情绪:“我不想要你嫁我,我想要你爱我。你若不能爱我,便不要再来打扰我。” 宋云桑离开裴孤锦房中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知道到底该惊讶裴孤锦真不想娶她,还是该惊讶裴孤锦和她说“爱”。男女之间,难道不是条件合适,便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过日子吗?她都愿意嫁给他,愿意与他相依相守了,往后时光漫长,爱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宋云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裴孤锦的自尊心在作祟。毕竟情爱一词,通常是与翻云覆雨一起的。裴孤锦定是因为无法人道,怕成婚后她对他不满,这才对“爱”的要求这般高。 宋云桑有些闷闷。她原以为得知裴孤锦还喜欢她后,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他帮忙救爹爹,她嫁给他,他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皆大欢喜。可裴孤锦实在太骄傲太别扭了,竟然宁愿单方面付出不要她回报,也不愿让她得知他的秘密。 他说不爱他便不要打搅他时,看上去还挺受伤。这让宋云桑觉得,再似这些日一般步步紧逼,实在有点残忍。更何况,他答应了救爹爹,她似乎也没了再紧逼的必要…… 宋云桑犯愁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了。入夜,她带着思虑睡下,却不知道她院外,裴孤锦还隐在树丛之中,安静看着她的窗。 裴孤锦也不料今日,自己竟会说出这种矫情的话。明明前世总将“爱”“恨”挂在嘴边的人,是宋云桑。宋侯爷死后,她拿证据逼问他,让他给个说法。他给不了,宋云桑便哭着说她没法再爱他,没法再信他。她要和离,而他不肯放手,拿宋云衡威胁她,逼她留在他身旁。争端越来越多,偶尔纠缠的夜晚,宋云桑会崩溃打他骂他,说她恨他…… 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些事,可他想,他是记怀的。四年后,他被下了昭狱,答应了尹思觉自尽,却要求与宋云桑再见最后一面。那夜他换了干净衣裳,遮住了一身溃烂的血肉,贪恋看着坐在对面的宋云桑。 这是他搁在心尖上的姑娘,是他求而不得、就算被伤也不肯放手的人。可他还是要放手了。她依旧年轻娇艳,和重伤的他仿佛是两个世界。裴孤锦一方面庆幸宋云桑这五年一直不肯怀孕,他们没有孩子,不至于拖累了她再嫁,另一方面又觉得嫉妒如利齿啃噬他的心:这样美好的她,他却再无法拥有了。 裴孤锦的手在衣袖遮掩下,将掌心掐出了血。可他依旧笑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道:“这次我算是栽了,就不知道判决出来,是砍头还是腰斩。” 宋云桑垂着头,脸却是白了。裴孤锦觉得自己吓着她了,又弥补道:“不过你放心,你和宋云衡不会有事。二殿下答应了我,会护住你们。他说他可以将你们接去东宫,让你们避一避风头。你到时便看情况吧,如果局势好的话,你想和思妍待在一起也行。” 宋云桑缓缓眨了眨眼,有泪珠自脸颊滑下。裴孤锦感觉心被那泪水烫了下:“怎么哭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却是低低笑了声:“平日都不给爷个好脸色,如今爷要死了,你还会难过吗?” 宋云桑闭着眼,泪水不停落下。裴孤锦觉得,他是被那泪水骗了。他鬼使神差问出了句:“五年了……桑桑,你爱我吗?” 宋云桑终是抬头。她的眼眶红肿,好似已经哭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裴孤锦忽然有些退缩,却仍是抱着一线希望,好似玩笑一般道:“你说你爱我,我就放你自由。” 宋云桑看着他,哽咽开口了:“我不说爱你,你死了,我也自由了啊。” 裴孤锦不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反应了,总归是狼狈的。他当夜便在牢中饮毒酒而亡,临死之时,倒也不恨宋云桑。他依旧希望她平安顺遂,无灾无难。但他想,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不要再喜欢她了。 重生这些时日,他便是一直这样坚定着。他避了宋云桑三个月,就算她投怀送抱温存软语,他都不接受不回应。他就这样挂着冷漠不屑的面具,一次一次拒绝宋云桑,等待她失望转身,消失在他生命里。可不料,宋云桑却执拗起来,越挫越勇,屡败屡战。 直至今日,他终于拒绝成功了。他被逼到退无可退,给了她营救爹爹的承诺。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不会再来纠缠。可这些日,一直徘徊在他心中的烦躁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裴孤锦忽然便明白,他是做不到不再喜欢她的。对于前世,他有心结。但与他对宋云桑的爱恋相比,这心结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他拒绝她,是他违背本心压制欲望,试图给她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他尽力了。他给了她那么多次机会放她走,她只是不肯走。那今日,便会是他最后一次拒绝。 今日过后,她若再不纠缠,他便真的放手。他会帮她救爹爹,然后送他们离开京城,任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婚生子,度过余生。但她若再主动示好,哪怕一丝一毫……那他便当她真对他有微末好感,今生今世,都不会放她离开他身旁。 许是裴孤锦说的话奏效了, 宋云桑一整天没再纠缠他。第二日下午,裴孤锦得到消息,太子一案已经出了结果。淑妃被打入冷宫, 杨都督被判了死刑, 秋后问斩。太子被释放,继续担任监国一职。惠妃已死, 皇上却是没法补偿,只能给了刘御史许多赏赐, 却被刘御史推拒了。 皇上没有追究刘御史这不敬之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误杀了惠妃,心中有愧。二殿下尹思觉一招好棋被破,是否因此记恨上了裴孤锦,也未可知。对于宋云桑来说,重要的事情便是营救爹爹终于可以提上日程。黄思妍昨日已经让宋云衡带来口信, 今日酉时邀她与裴孤锦前来赴晚宴。下午, 宋云桑和裴孤锦早早准备好,前往太子府。 太子府一改前几日的冷清, 分外热闹。太子尹弘玉洗清了冤屈, 太子妃黄思妍又有孕,这对太子一党来说,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太子尹弘玉刚过十八,长相还有些少年人的清俊。宋云桑此前偶尔见他, 觉得这位殿下也算少年沉稳。可今日黄思妍在场,尹弘玉却十分活跃,脸上始终带着笑,对身旁的黄思妍嘘寒问暖。在场的人很多,可他的目光总是落在黄思妍身上, 双眸很亮,笑容很暖。 宋云桑看着,忽然觉得黄思妍应该很幸福。她嫁给尹弘玉只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可尹弘玉却是真喜欢她。他宠她爱她,是一种少年人纯粹。这种纯粹在皇家,是极其难得可贵的。 宋云桑真心为自己的好友高兴。可她再看向与她共坐一桌的裴孤锦,却忧愁暗叹了口气。 今日再见裴孤锦,宋云桑便感觉他有些不一样了。男人惯常冷漠嘲讽的面具不见了,可他同样也不似三月前那般热烈放肆。裴孤锦很平和,平和得让宋云桑觉得陌生。她甚至有些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此次被邀请来晚宴的人均是太子心腹,更都是出名的士子。只得裴孤锦一“佞臣”混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其余人觥筹交错谈笑甚欢,裴孤锦却只能端着酒杯自斟自饮,十分冷清。宋云桑有心和他说两句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宋云桑只得再转开目光,却见到有人正在看她。廖蕴和今日也来了。其实说来,这人是宋侯爷的门生,又官至郎中,的确够格当太子的心腹。可经过昨日的事情,再见面似乎就有些尴尬了…… 裴孤锦没有看她,此时却忽然开口了:“宋小姐不必在这陪我,想去见谁,只管去便是。” 宋云桑收回目光:“此次晚宴,我是跟着大人来的,自然是要陪着大人的。” 裴孤锦抬头暼了一眼,淡声道:“你陪着我,有人却要来找你。” 宋云桑看去,果然见到廖蕴和正朝两人行来。宋云桑想起身打个招呼,可裴孤锦只是一动不动坐在那,宋云桑也只得生生坐住了。廖蕴和行到两人身旁,裴孤锦便收了那淡然神色,挂上了笑容:“哟,这不是廖大人么。怎么,昨天去昭狱一趟,可是向宋侯爷问清楚了?” 他提到这个,廖蕴和脸色就难看了。廖蕴和昨日是真以为裴孤锦要将他下昭狱的。出了裴府,便有锦衣卫校尉接手带走了他,将他扔去了满是刑具的阴暗囚室。廖蕴和虽有文人风骨,可谁到了那种地方会不害怕?他在囚室里担心受怕悲从中来,连遗言都想好了,怎料到了晚上,宋侯爷还真来看他了。 廖蕴和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被裴孤锦耍了!士可杀不可辱,再加上宋云桑这一桩,廖蕴和更觉得与裴孤锦不共戴天。廖蕴和抄着手,冷冷道:“宋侯爷的确说了,有意将宋小姐许配给你。可他也说,宋小姐并没有同意。” 他转向宋云桑,换了温和神情:“宋小姐,此番我特意过来,便是想问清楚,你可是不愿意嫁给裴孤锦?如若你不愿嫁,那你待在他府上,是否另有隐情?现下太子殿下也在这,你若有什么委屈,大可说出来,殿下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裴孤锦笑了:“廖大人这般仗义执言,我还以为你本事有多大,要亲自为宋小姐主持公道。” 宋云桑眼见裴孤锦又要火力全开了。今夜一席可都是文人,更别提太子也在,裴孤锦和廖蕴和若是闹起来,能讨得好处去?她急急站起身:“廖大人,你误会了。我是自愿待在裴大人府上的。”她看裴孤锦一眼,小声道:“也是愿意嫁给裴大人的。” 裴孤锦全身的气焰忽然就灭了,再没了那冷嘲热讽的模样,一言不发坐在那。廖蕴和也不料宋云桑会这般回答。一个未出阁的贵女,能直白说出这番话,那得是多情根深种?廖蕴和被深深打击了:“那、那他为何还不娶你?就让你这样无名无分住在他府里,让你受这种委屈?”。 宋云桑偷偷瞥裴孤锦一眼:“不委屈,婚事、裴大人有准备呢。我们就是想等爹爹出狱再成亲。” 廖蕴和再受一击,转身失魂落魄离开了。他一走,裴孤锦与宋云桑又沉默了。这无言以对持续到晚宴散场,其余人告退,尹弘玉留下了裴孤锦,与他单独谈话。宋云桑则陪黄思妍去花园中散步。 两人找了个凉亭坐下,黄思妍倚着靠椅,神色相较太子未回府时懒散了许多:“所以,他有三十个女人是骗你的,说不管你也是假的。他现下答应了救你爹爹,却不要你以身相许。” 宋云桑又不能把裴孤锦的难言之隐告诉黄思妍,只能幽怨暼她一眼:“你别笑话他了,你就说说我怎么办?” 黄思妍慢吞吞道:“这不挺好吗。我刚得了消息,原来就是他向圣上求情,救了宋云衡。似他这般当面拒绝你,暗中却事事帮忙,你落得清闲,连报酬都可以不用付。你再接再厉哄他几句,保证他救了你爹爹便是。哄得好了,不准往后还可以接着利用。” 宋云桑听到是裴孤锦救出了宋云衡时,有些惊讶,却又后知后觉这实在是情理之中。听到后面,却是一脸一言难尽。黄思妍便笑了:“我说笑的。你这有什么愁的?总归现下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他这么痴情一片,你便是作天作地背后捅刀,他都不会怨你,你随心所欲不就行?” 她朝着不远处的太子看了一眼:“你也别问我了。其余事我能帮你出谋划策,谈情说爱我不擅长。你只当你头疼,却不知我也犯愁啊。” 而花园小路上,尹弘玉喝了些酒,带着些醉意对裴孤锦道:“思妍说,是你破了案救了我。她说你厉害有手段,让我拉拢你。” 裴孤锦有些无语。他入锦衣卫这许多年,碰到多少官场上的人,谁不是人精?这种直白的话,也就这位太子殿下说得出。他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微臣只是听圣上旨意办事,略尽职责罢了,谈不上救了殿下。微臣是圣上的人,便是殿下的人,殿下也不必拉拢我,我自会为殿下尽心尽力。” 尹弘玉听到他这般说,这才满意了些:“那往后,你行事时要注意分寸,切不可再使什么下作手段。” 裴孤锦只管应下。尹弘玉却还有话说:“思妍还说,你已经将宋小姐接进府中了,却没给她个名分,让我给你们赐婚。”他端起了太子威仪,严肃道:“宋小姐可是侯府嫡女,如此身份,定是要做正室的。你也莫要推辞,快快三媒六聘,迎娶了她!” 裴孤锦哭笑不得。也不知宋云桑又给黄思妍递了什么消息,黄思妍竟然让这位殿下逼他娶宋云桑。这种事他却不能答应了。可眼看着尹弘玉瞪着他,大有你不听令,我现下就拟旨赐婚的架势,裴孤锦又不敢断然拒绝。他思量片刻,半真半假解释:“殿下有所不知。并非我不愿娶宋小姐,只是她现下还不喜欢我,我想等到她心甘情愿罢了。” 裴孤锦还以为尹弘玉会对他这说辞不满,却不料尹弘玉十分意外看着裴孤锦:“真不料裴大人也是位有情有义之人。” 尹弘玉看向坐在不远处凉亭中的黄思妍,叹了一声:“思妍也不爱我。她奉承我,讨好我,不过因为我是太子,能满足她的要求罢了。” 他低着头,黯然神伤:“今次我回府,她甚至没有过问我和惠妃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她竟然这般不在意我,真叫我伤心。” 裴孤锦真是……没料到自己的感情一团糟,还得安慰别人。他也不擅长这个,想了想,也只能劝道:“太子妃就算不爱殿下,对殿下定也是一心一意。她若真不问惠妃之事,殿下可以主动和她说。” 尹弘玉点头,振作道:“正是如此。她现下不爱我,不代表她往后不会爱我。我对她好,她总能看得到。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对我真心托付。” 裴孤锦立在一旁,一时没接话。他忽然觉得有些嫉妒,嫉妒这位思路很像前世自己的殿下。他心中泛酸想,你这般自信,那是因为你没失败过。却不料方才还自信的尹弘玉,下一秒又忧心了:“可若是她一直心如磐石呢?” 裴孤锦嘴角一抽。他顺着尹弘玉的目光看去,见到了与黄思妍并肩而坐的宋云桑。心中有什么情绪流淌而过,裴孤锦不受控道:“那也没办法,谁叫殿下喜欢她。” 尹弘玉转头看裴孤锦,愠道:“不是,思妍又不是傻的,我这般好,她为什么要心如磐石?” 裴孤锦回神。黄思妍不傻,是他傻。他这是糊了心智吗,怎会这般说话! 裴孤锦躬身告罪:“微臣饮酒太多,一时胡言乱语,请殿下勿怪。殿下人中龙凤,又重情重义,一定会守得云开,与太子妃两情相悦,白头相守!” 却说,裴孤锦与尹弘玉商定了后续计划,亥时中才告辞离开。回府路上,宋云桑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比来时还更诡异了。到了裴府,两人下车。裴孤锦先进了他院子,也不与她道句别。宋云桑犹豫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回到自己住处,宋云衡已经睡下了。秋眠端来热水,为她洗漱。宋云桑心神不宁洗了脸,在铜镜前坐下,让秋眠为她除去头饰。她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没想清,可秋眠拔下第二根发簪时,宋云桑忽然道:“等等。” 秋眠奇怪看她。宋云桑绞着衣摆坐了片刻,终是站起身:“我……我再出去一趟。” 她的发已经散了一半,秋眠急急去拦:“小姐,我帮你把头发梳好再去吧!” 宋云桑却仿若未闻,就这么拎着灯笼出了院。她一路目标明确朝裴孤锦的院子行,步伐很快,可到了裴孤锦院外,却又顿住了脚步。她在小路上徘徊许久,这才行去了院门口。 宋云桑握紧了灯笼把手,感觉手心已出了汗:“裴大人……睡了吗?” 下人恭敬答话:“没有,裴大人方才出去了。宋小姐有事吗?” 出去了?宋云桑一怔,随即一阵失落。她摇摇头:“没事,那我回去了。” 宋云桑又原路返回,只是这一回,步伐慢了许多。夜很安静,虫鸣声断续,此起彼伏。再转过一个弯,前面便是她住的小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在她身后响起:“你找我?” 宋云桑脚步顿住,转头看去。便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小路上,裴孤锦长身而立。 宋云桑有些呆。她都没听到脚步声, 裴孤锦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宋云桑意外道:“大人,你……回来了?” 裴孤锦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行到宋云桑身前:“找我什么事?” 灯笼在宋云桑手中散发着幽幽暖光, 裴孤锦的神情还是那种陌生的平和。宋云桑觉得脑子里愈发乱了:“我……” 她张了张嘴, 却又一次什么都没说出。裴孤锦没有催促,只沉默伸手, 帮她拿住了灯笼。男人气场一向是强势压迫的,可这一刻, 他却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不带一丝一毫的锐意,只是沉寂着,安静等着她。 宋云桑垂了头,于混乱茫然中,伸手牵住了裴孤锦的手。她又如惯常一般握住了他两根手指, 感觉到裴孤锦的手竟是放松的。宋云桑无意识摩挲着他指腹上粗糙的茧, 心情竟也奇迹般平静了。 她想起了裴孤锦假扮舞狮人,将她按在胸口的奔跑;想起了她哭泣时, 他一退再退的松口;想起了客栈中, 他自然而然的守护;想起她央求时,他口是心非的帮助;想起了被杜如烟挟持时,他以命换命的相救…… 思绪忽然清晰,宋云桑缓缓抬头:“大人……”她的声音有些颤, 却没有退缩:“我不够了解你,没法立刻爱上你。但是……我愿意一试。” 裴孤锦的手指在宋云桑手中,微不可查抽动了下。他深深望入她的眼:“为什么要试?我已经答应帮你救爹爹了。” 男人的眸子极黑,仿若深渊一般,要将宋云桑吸进去。“我……”宋云桑笨拙晃了晃脑袋, 好似想赶跑脑中混乱的思绪:“你冒这么大风险帮我救爹爹,我不能没有回报。” 是这样吗?宋云桑也在心中问自己。她不知道,她有些分不清了。宋云桑喃喃道:“我不知道……我觉得,你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我觉得,你看起来有些难过。可你宁愿一个人难过,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她摇了摇头:“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 裴孤锦看着她,忽然笑了。那一刻,仿佛深渊中坠落了星辰,男人眸中流光淌动。裴孤锦反手握住了宋云桑的手,阻止了她毫无意义的摩挲:“好,我们试一试。”他的声音低沉、坚定,却也温柔:“从今天起,我们便是相好了。” 风吹动草木,夜色本是无边。可这一刻,周遭仿佛都被点亮了。宋云桑呆呆看着男人的笑颜,终是点了点头,也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许是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宋云桑这晚睡得特别踏实。清晨睁眼,她想起昨夜的事,后知后觉又开始羞怯。 她这也算是……主动和男人表白了吧。而裴孤锦竟然一改之前的做派,没有丝毫别扭,就同意了她的提议。他还说往后要怎么试,他都听她的。可该如何相处,又怎样才算成功,她也没个思路。 宋云桑现下算是明白黄思妍的话了。谋划布局算什么?谈情说爱才难呢。宋云桑缩在被子里,轻轻叹了口气。可这叹气,却又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甜欢喜。 裴孤锦的话便在她脑中划过:“从今天起,我们便是相好了。” 她有相好了。虽然这相好是那位曾经让她畏惧不喜,避之唯恐不及的指挥使大人。但他的变化甚大,宋云桑觉得她愿意,也期待重新去了解他。她知道自己应该起床,裴孤锦晚些要进宫面圣,她似乎应该去和他先碰个面。可是……真的好害羞啊,她都没有勇气出门了…… 宋云桑抓住被子,整个人往里面缩了缩,盖住了大半张脸。房中本来就热,宋云桑闷在又软又暖的被子里,小脸更红了。 她不知自己在床上拖延了多久,卧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宋云桑一个激灵,还以为是裴孤锦闯进来找她了。却听见了宋云衡的声音:“姐姐!不得了啦!” 宋云桑松一口气。宋云衡穿戴齐整,被房中的热气蒸腾得连退两步:“天啊姐姐!你这也太热了吧!” 说归说,他还是硬着头皮关上了门,坐去宋云桑床边:“不得了啦!裴孤锦过来啦!” 宋云桑身体僵住,片刻,才状似无所谓道:“这是他府上,他过来不是正常?有什么不得了的。” 宋云衡热得直抹汗:“不是!”他压低声凑近:“咱们院子对面,不是有片小树林吗?” 宋云桑点头:“都是桃花树,等春天开起来,应该挺漂亮。” 宋云衡扶额:“别惦记桃花啦!我早上一向起得早,今天更是卯时不到就醒了,于是去桃花林里锻炼身体。正打拳打得虎虎生风,忽然看到树后竟然站着一个人!” 宋云桑都要被他的绘声绘色吓着了,愠道:“你好好说话,大白天的,凭白说得和鬼故事一样!” 宋云衡这才改了语调:“你猜那人是谁?竟然是裴孤锦!”小孩愤怒一拍腿:“他这是躲在树林子里看你呢!他偷偷摸摸惦记你!这难道不比鬼故事还可怕?!” 宋云桑也怔了怔。裴孤锦……躲在树林里?又很快甩了甩脑袋——不是,她真是被宋云衡带歪了。不论是之前的裴孤锦,还是现下的裴孤锦,都不是会偷偷躲起,暗中看她的人。他应是想来找她,可见她还睡着,便在林子里等着。 宋云衡恨恨道:“他被我发现,便也不躲了,正在院中站着呢!” 宋云桑立刻坐起唤道:“秋眠!”她去推宋云衡:“你快出去,我要穿衣了。” 宋云衡吵吵嚷嚷,却还是被秋眠哄走了。宋云桑简单洗漱,这才出来见裴孤锦:“裴大人,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裴孤锦看上去还是昨日那副平和模样,只是那平和中少了些刻意的疏离。他淡然道:“起早了,便四下走走。” 宋云衡跟在宋云桑身旁,此时便“哼”了一声:“裴大人哪是四下走走,裴大人是生根在了林子里呢!若不是被我发现,裴大人还不舍得挪窝吧?”他行到裴孤锦身旁:“看看大人这一身的水汽,怕是在树林里蹲守了一两个时辰吧?!” 宋云桑这才注意到,裴孤锦的衣裳上的确有层水汽。这几日的黎明有雾,想来是裴孤锦在外呆得时间长,便沾上了。可裴孤锦没甚表情看宋云衡一眼,竟然没反驳。宋云桑一惊:这、这不会是被宋云衡说中了吧?!裴孤锦还真在院外等了一两个时辰? 宋云桑只觉不安:“大人往后若是来了,只管进来便是,我少睡一会没关系的。” 裴孤锦沉稳道:“无事,是我自己这些日睡不好,没必要吵着你。” 宋云桑猜测是他伤口疼,又没用安神香的关系。宋云桑已经从阿佟那得知了,安神香是御赐之物,裴孤锦也没多少,自己舍不得用。她有些不是滋味,昨天管家还给她送来了燃好的安神香呢。 宋云桑觉得她真该对裴孤锦更好点:“大人还没吃早餐吧,我这就让她们准备。” 宋云桑低低斥道:“闭嘴!你若有意见,就回侯府。这是裴大人家,裴大人想去哪,想干什么,都是他的自由。你往后不许过问,更不许干涉!” 她难得这般严肃说教,宋云衡半天反应不过来。宋云桑却是已经和裴孤锦道了声歉,回房妆扮梳头。宋云衡回过神来,敌意满满盯着裴孤锦。却见方才还沉稳可靠的指挥使大人一勾唇角,露出了一个说不出哪里奇怪,但就是非常欠揍的笑容:“我会在这里吃饭,是因为我是你姐姐的相好。” 宋云衡一怔,立时怒了:“胡说八道!我姐姐最讨厌你了!” 裴指挥使从头到脚,从脸上毛孔到手上指甲缝,都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又幼稚的炫耀:“此一时彼一时。你信不信无所谓,只管等着改口叫我姐夫。” 宋云衡被这姿态语气激得更生气了:“呸!想做我姐夫的人多了,你白日做梦!” 裴孤锦云淡风轻一抖衣袖:“一会你姐姐还要喂我吃饭,你且看着,我是不是做梦。” 宋云衡气得张牙舞爪朝裴孤锦冲去:“无耻!看我虎鹤双形拳!” 裴孤锦身形一侧,宋云衡就扑了个空。裴孤锦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朝六岁的宋云衡道:“既然你也是习武之人,那我们便公平打一场。我让你三招,不动手。你能摸到我的衣裳,便算我输。” 宋云衡人小气性大:“好!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叫我姐夫!” 宋云桑稍事妆扮出外,便看到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宋云衡。裴孤锦依旧负手而立,丝毫不被这哭嚎声影响,气度稳重又从容。秋眠赶紧去扶起宋云衡,宋云桑奇怪问:“怎么了?衡儿为什么哭?” 宋云衡脸上身上灰扑扑的,显是摔了个狗啃泥:“姐姐!他打我!好痛呜呜呜!” 宋云桑顺着他所指看去,便见到了沉稳持重的指挥使大人。裴孤锦对上她的目光,随意道:“陪他试了试他的‘虎鹤双形拳’。” 宋云桑便明白了:想是宋云衡赖着和裴孤锦切磋,却输了,于是闹脾气呢。 宋云桑转向宋云衡,莞尔道:“好啦,别咋咋呼呼了。裴大人下手肯定有轻重,怎么会打痛你?” 宋云衡见她还不信,哭得厉害了:“真的好痛!肯定都青了!”他想脱衣服给宋云桑看,却又顿住,只能干嚎:“都踢在我屁股和大腿上!姐姐,你要帮我报仇!” 宋云桑接过秋眠递来的湿帕子,帮宋云衡擦脸,柔声道:“别闹。侯府现下,可就你一个男丁在撑着了。衡儿要坚强些,不能再娇气了。” 宋云衡被这顶大帽子压得,生生将一肚子叫苦咽了回去。可不能哭不能卖惨,不代表他没办法对付裴孤锦!宋云衡恶狠狠盯着裴孤锦:“姐姐,他无耻!他说要你喂他吃饭,还要我叫他姐夫!”亲亲们,欢迎大家关注星标置顶,这样才能及时收到推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