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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明明看上去柔弱又顺从,却敏感,执拗,倔强……生着副怎么捂也捂不热的铁石心肠。 裴孤锦转开脸,阴沉喝道:“魏兴曾元良!过来检查!”两人将吊着的尸体取下,裴孤锦也再不管宋云桑,在房中四下查看。她的确说了要跟紧裴孤锦,但若是打扰了他办案……她觉得裴孤锦会将她一脚踢开。 死者是惠妃宫中一名公公,昨天向主事太监告了假,出外办事一晚。宋云桑将三人的零星片语拼凑出了这个大概,又忆起裴孤锦所言,今早圣上让他彻查太子与惠妃私通之事,猜测这太监之死,定是与太子私通案有关。这是惠妃宫中的人,有人却将他灭口,是不是说明惠妃被人陷害了?太子若能重新掌权,定会尽力营救爹爹,黄思妍处境也不会那般艰难。 裴孤锦召来仆役,开始问话。仆役给出的信息繁多而杂乱,宋云桑在旁听着,试图从中分辨有用线索,却终是头脑混乱放弃了。宋云桑偷偷看他,十分意外这人也有耐心沉稳的时候,只是相识近一年,这种耐心沉稳都不曾给她。曾元良朝裴孤锦道:“下人们昨夜都没听到什么异常声响,难道此人真是自杀身亡?” 裴孤锦却道:“他昨夜特意出宫,为得就是买那玉雕。宫中负责人事的蔡公公爱好玉雕,他十之八九是想找蔡公公活动下,往后调去个好去处。”他食指敲了敲桌子:“试问,一个一心为前途奔波的人,又怎会自杀?” 宋云桑微微睁大了眼。她其实也隐约觉得不对,却并没能从细碎信息中理出这条线,裴孤锦一说,她才恍然。裴孤锦却又道:“但这并不能作为证据。凶手很小心,没留下任何线索,我们便是知道这是他杀,也揪不出凶手尾巴。” 案件陷入僵局,曾元良见状提议道:“那,我们去清泉山庄看看?” 清泉山庄是京城郊外的行宫,引温泉入庄,皇上最喜欢去那休养。闵浙暴.乱的消息传出,皇上大怒,召太子去清泉山庄训斥。便是在那里,太子与惠妃私通,惠妃被勒死,草草火葬。 曾元良道:“此事若真有蹊跷,现场定会留下证据。那日圣上盛怒之下连夜回京,大人想是没时间检查,不如现下去查探一二。” 裴孤锦意味不明暼曾元良一眼:“外出时我要随侍圣上左右,当时的确是急急离开了,没机会检查。可事发这许久,即便清泉山庄里有证据,也早该被人毁了,不必白跑一趟。” 宋云桑张了张嘴。她迫切希望太子能洗清冤屈,自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丝希望。那即便清泉山庄中的证据很大可能被人毁了,他也应该再去看看。曾元良却是点点头:“裴哥所言甚是。那我们现下怎么办?”宋云桑裹紧披风跟在他身后,垂头闷闷一言不发。她曾听裴孤锦说过,他为了抓捕犯人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但现下,他却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吃饭。 宅院不远处便有一家酒楼,裴孤锦行进去,小二立时殷勤迎上来。裴孤锦却摆摆手道:“天字三号房。” 他径直上了三楼,推开了天字三号房门。屋中竟是已经有了个人。一小老头坐在桌边,见裴孤锦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见过裴大人。” 魏兴挥退小二,将门关上。裴孤锦在老头对面坐下,自怀中摸出个小瓷瓶:“这东西,”他将瓷瓶放在桌上,慢声道:“你见过吗?” 老头直起身,伸手去拿那瓶子。可还没摸着瓶子,目光却不意落在了宋云桑身上。老头双眼一亮:“哟!裴大人,这位……难道是苦主?”他竟是抛下裴孤锦朝宋云桑行去,眼珠恨不能贴宋云桑身上:“哎哟小姑娘,遇上什么事了?老夫定会帮你……” 宋云桑没料到这神展开,惊得连退几步。裴孤锦脸色一沉,身体微动,是个起身的姿势。可他并没有站起,而是很快坐了回去,朝魏兴一个眼色。魏兴便上前两步,用力推开那老头! 老头被推得一个踉跄摔倒,这才老实了,回去桌边拿起小瓷瓶。宋云桑朝着魏兴倾身一礼,低声道:“谢谢魏大人。” 魏兴没有表情点头。宋云桑又朝裴孤锦看去。裴孤锦正低头抿茶,似乎根本不关心她方才有什么境遇。老头研究着瓷瓶中的粉末,忽然开口了:“了不得啊,了不得……” 老头嘿嘿直笑:“裴大人,这东西你找小老儿,真是找对了。这瓷瓶中的药粉名唤宁情散,吃下后会欲.火焚身,又心神恍惚如处梦境。药方已经失传很久了,你是从哪弄来的?” 裴孤锦不回答,只是问:“我想找这东西的主人,你可有法子?” 魏兴自怀中摸出了一沓银票,放去桌上。老头立时笑容满面:“有,有。这药方中,有一味配方是冰蛇卵,十分珍贵。放眼大靖,也只京城两三家药房有这东西。你只要找到谁买了冰蛇卵,自然便能找到这药粉的主人。” 老头连忙拿了银票,躬身道谢行了出去。宋云桑却是心中一惊!欲.火焚身,又恍如梦境……若是惠妃被人下了这宁情散,神思恍惚去纠缠太子,幕后之人再设法引皇上过去看到那一幕…… 宋云桑此时方才有了种真切感,摆在她眼前的,是一起惊天大案。陷害惠妃之人,身份一定不简单。也是同时,她明白裴孤锦为何不去清泉山庄了。他来这酒楼也并非懈怠,而是为了和这老头会面。且他手中有药粉这事,他特意瞒住了曾元良。裴孤锦的身边,难道只有曾元良这一双眼睛?这京城中,到底还有多少人在盯着他? 宋云桑忽然意识到,今早裴孤锦说没时间过问爹爹的案件,也不全是推辞。和太子惠妃相比,她爹爹实在是无足轻重,太子之案不水落石出,裴孤锦的确分身乏术。且他被圣上推到了暗流中心,多方角力下,想找到真相还太子一个清白,也十分困难。 她爹爹怕是得在昭狱待上一段时日了,只希望裴孤锦能尽快找到线索……宋云桑脸有些白,心事重重朝裴孤锦看去,却意外对上了裴孤锦的目光。男人一扯嘴角:“怎么,宋小姐这是被那老头吓着了?” 宋云桑定神,摇了摇头。裴孤锦一声冷哼,站起身朝魏兴道:“我下去点个菜。” 话未说完,裴孤锦已经自他身旁经过,重重一拍他肩头:“我下去。” 裴孤锦下了楼,却并没有找小二点菜,而是出了大门。他行到街边偏僻处,不过片刻,一名面目普通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他身旁。男子低声问:“裴大人有何吩咐?” 裴孤锦冷着脸道:“方才从酒楼里出去那老头,”话到此处,他顿住,神色复杂,半响没了下文。那男子等了等,不明所以:“我看见了。那老头怎么了?” 裴孤锦莫名暴躁起来,放弃一般怒道:“去给我打他一顿!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 裴孤锦出去后,屋中只得宋云桑和魏兴两人。宋云桑忽然意识到,她可以和魏兴聊聊,或许能打探到什么消息。虽然这人不爱说话,但宁情散的事裴孤锦没瞒他,显是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宋云桑试探道:“魏大人,你和裴大人熟悉,知不知道裴大人这三个月……为何不来找我了?”可他想了想,还是道:“我不知道裴大人为何不去找你,但三个月前,裴大人抓捕凶犯时受过一次伤。”他在腰侧和腿根处比划了下:“伤在腰和腿上,大人足有半个月没下床。” 魏兴道:“伤得挺重,但大人身体向来好,半个月后便又来镇抚司了。” 宋云桑点点头。既然能去镇抚司,就意味好了七八,若是真想去找她,肯定没问题,所以不是受伤这个原因。宋云桑又问:“那他这三个月,可有提起过我?”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聊这种事,宋云桑也觉得羞愧,磕巴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有点在意……他是不是对我或者我家人有什么不满?”宋云桑有些意外。她觉得裴孤锦此人行事肆意,若真是因为她爹爹的话耿耿于怀,在魏兴这种自己人面前,肯定会透漏两句。可他没有,这却是什么原因?难道,他并不是在介怀那次争执? 正思量,房门却被人推开,裴孤锦回来了。宋云桑连忙将思虑抛至脑后,迎上前道:“大人请坐。” 她偷偷看裴孤锦,发现裴孤锦脸色比出去前还难看,心中七上八下。却是为裴孤锦拉开椅子请他坐下,又翻开桌上茶杯,端起茶壶为他斟茶。 茶壶嘴碰到茶杯沿时,却被一根手指架住了。宋云桑紧张看去,便见裴孤锦阴沉道:“别给爷整这些难喝的次等货,白白占了爷的五脏庙。” 宋云桑端着茶壶僵立,一时不明白裴孤锦这是何意。她小心道:“这酒楼的茶叶的确不正宗,不如我去隔壁给大人买些好茶?” 裴孤锦一声嗤笑:“不敢劳烦宋小姐跑腿。”他将手中东西掼在桌上:“我拿了这个。” 宋云桑这才看见,裴孤锦原来带了坛酒上来。房门此时又被推开,曾元良行了进来:“裴哥,都办妥了。” 曾元良和魏兴便都坐下了。宋云桑没敢坐,而是拿了酒杯,准备给三人斟酒。裴孤锦却又冷冷道:“拿酒杯作甚?淹蚂蚁呢?” 宋云桑抱着酒坛愣愣看他。裴孤锦嫌弃一皱眉:“换碗!” 曾元良一声轻咳,打哈哈道:“竹叶青啊,裴哥今日好兴致。” 她将酒坛放下,急急出了包厢门,找小二要了酒碗。小二送来四个酒碗,宋云桑拿了三个,为三人摆上。她自觉态度十分谦卑,真真是伺候人的模样,可裴孤锦神色却愈发难看了。宋云桑提心吊胆去拿酒坛,便听裴孤锦的声音再次响起,阴冷而压抑:“你自己的呢?” 宋云桑脚步僵住。她扭头,看向裴孤锦:“我……我也要喝?” 裴孤锦直直盯着她:“不喝?你存心扫我的兴?”他冷漠道:“行,不喝你回去。” 宋云桑眼睫颤动,说不出话。直至此时她才明白,裴孤锦原来在这等着她。他知道她不能喝酒,便是一点米酒都会醉,更别提这还是烈酒竹叶青。现下她不喝,便是扫裴孤锦的兴,她得离开。她喝了,又会醉倒,也没法跟着裴孤锦。 他这是铁了心要赶她走。可裴孤锦越赶她,宋云桑越不敢离开。他越表现得不愿与她扯上关系,宋云桑便越认为事态严重,愈发不敢随性。宋云桑握着酒坛的指节泛白,半响方道:“裴大人既然说了,云桑喝便是。” 她果真给自己加了个酒碗,裴孤锦便笑了:“宋小姐痛快。加满些,咱们先干三碗。” 宋云桑手便是一个哆嗦。她也不敢倒少了,真给四人倒了满满一碗。裴孤锦端起酒碗,一扬头,率先将酒水喝了干净。酒碗落在桌上,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响。曾元良和魏兴如得指令,也端起酒碗,一口气干了。 宋云桑白着脸坐下,盯着面前的酒碗。裴孤锦笑容不变:“宋小姐,就等你了。” 宋云桑脑中,无数记忆碎片飞速滑过,最终定格在几个月前。某日外出,她又被裴孤锦截住,被押去了酒楼陪他吃饭。那天,裴孤锦也要了一坛酒。他拎着酒坛看着宋云桑笑,宋云桑被他笑得心慌:“我不会喝酒,我一沾酒就醉。” 裴孤锦挑眉:“是么?是谁初见那天,告诉我她最爱喝酒的呢?” 宋云桑咬着唇不答话。裴孤锦的声音压了下来:“小骗子,满嘴没实话的。还说最爱吃羊肉,其实平日沾都不沾。”他伸手拧了宋云桑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骗了我,哪能这么容易就算了。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他还要补偿?!宋云桑气得涨红了脸:“明明是你逼我在先,还不许我骗你?” 裴孤锦低低一笑:“我逼你?”他摇头叹气:“桑桑,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逼。” 宋云桑听言忽觉不好,便感觉裴孤锦手上用力,掐住了她下颚!男人嘴角带笑咬开了酒坛封口,就将那酒坛朝宋云桑嘴边戳去! 宋云桑根本不及躲闪,那冰冷的酒坛口便贴上了她的唇!宋云桑急急抿唇,那酒水才没有入她的口,可唇上却是打湿了一片。宋云桑惊得慌忙挣扎,裴孤锦却自个松开了手,收回了酒坛。 宋云桑抬袖用力抹唇,红着眼眶看裴孤锦。裴孤锦在那酒坛口上舔了下:“……甜的。” 烈酒的呛鼻气味还残留在宋云桑唇上,哪有什么甜味?可下一秒,宋云桑看见了酒坛口上浅浅的红色痕迹。她明白过来,眼泪夺眶而出,哆哆嗦嗦骂道:“裴孤锦,你不要脸!” 裴孤锦灌了口酒,一瞬不瞬看宋云桑,热烈都写在眼中:“以后没我允许,不可以涂口脂。”他舔了舔唇,声音沙哑道:“再让我看见你随便涂口脂……我就帮你吃干净。” 那饱含侵略的目光仿佛还在灼烧她的皮肤,宋云桑忽然便有了决定。她端起酒碗,一点点低头,唇贴上碗沿,轻轻抿住……然后,没了动静。 酒碗保持着平平角度,再没有倾斜下去。呛鼻的酒水贴住宋云桑的唇,却一滴都没进她嘴里。宋云桑保持这姿势片刻,这才放下酒碗:“裴大人,我喝不了酒,更喝不了这种烈酒。” 裴孤锦自是早有所料,一声嗤笑:“行,喝不了酒,我也不勉强。魏兴,送宋小姐回府。” 魏兴站起身,宋云桑却道:“等等。”她的心跳愈发剧烈,脸色已是绯红,却是强迫自己迎上裴孤锦的目光:“我请人替我喝了这酒,便算是我喝的,可好?” 她端起酒碗,送至裴孤锦面前。碧色的酒碗边缘,一个浅浅的红色唇印点缀其上,娇艳欲滴。再往下,是如葱的手指,指尖带着诱人的浅粉色,手背手腕却凝白如雪…… 宋云桑已经顾不得有旁的男人在场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不是昭然若揭,可她不介意再露骨些。只是她到底做惯了循规蹈矩的贵女,便是心中无师自通了些旁门左道,可真正做起来,还是笨拙的。羞耻与急迫混杂在她体内,宋云桑举着酒杯,感觉头脑阵阵晕眩。 房中却忽然安静了。曾元良笑容敛去,魏兴别开了头。裴孤锦的脸色便在这安静中,一点一点阴鸷了下来:“……你说什么?” 裴孤锦神色阴沉得可怕。宋云桑便是坐在那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对男人的诱惑都是致命的。而现下,她生涩、羞惧,却以一种献祭的主动给出诱饵……简单笨拙,却反而更令人产生欲望。她根本就不明白,这能让男人疯狂。 宋云桑的确不明白。她没得到想要的回应,再被裴孤锦逼问这一句,愈发不知所措。她只当自己做得不够好,手开始颤抖,几乎要端不住那小小酒碗。可她不能放弃。裴孤锦的手就放在桌上,此时正紧紧攥着拳。宋云桑伸手,一点点覆上了他的手。她用愈发柔顺的姿态,颤声央求:“裴大人,你帮我喝了这酒,可好?” 裴孤锦阴沉盯着那只覆在自己拳上的手。宋云桑的手很软,就如她的身体一般。她怕他,因此根本没敢用力,那只小小的手愈发轻得如云朵一般。她的指尖触上他的手背时,裴孤锦被冰了下,脑中忽然便冒出个想法:她冷吗?手怎么这么凉? 可下一秒,他便将这令他愤怒的想法刻意抛在脑后。裴孤锦森然道:“我若不帮你,你又待如何?” 约莫是他太凶了,宋云桑手都是一颤。她的眼眶迅速泛了红,眸中溢满了水汽,要哭不哭的模样。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裴孤锦心中便又是一阵暴躁。 宋云桑并不懂裴孤锦的言下之意,她以为这话就是拒绝,只觉再无办法。果然,下一秒,裴孤锦便狠狠挥开她的手,又夺了她手中的酒碗,朝墙上一砸! 瓷器碎裂声刺耳,宋云桑眼中那颗摇摇欲坠的泪,终于滑落了脸庞。裴孤锦盯着她,周身气场压抑,脸色愈发难看。他猛然站起,宋云桑本能朝旁缩了缩——她以为他要来抓她了。 他一离开,宋云桑的眼泪更忍不住。曾元良十分尴尬,朝着魏兴使眼色:“要不要去看看裴哥?” 魏兴一板一眼道:“不用,裴大人消气了,自然会回来。” 他也出了包厢,房中只剩个低调宛若背景的魏兴。宋云桑没了压力,拼命拿着袖子抹眼泪,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丢脸至极,做出了这种勾引之事,却没半点用,只白白让人看了笑话。然而这种往常能让她闭门不出的天大羞愧,此时竟然不算什么。她更在意的是,她扫裴孤锦的兴了,她给了裴孤锦一个完美借口赶她回府……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次她没能跟着裴孤锦,第二次、第三次失败就更容易……再发展下去,裴孤锦甚至可能收回玉佩,避着再不见她。宋云桑心中绝望,却忽然听见了汩汩流水声。 宋云桑停了抽泣,抬头看去。原来不知何时,魏兴已站起了身,正拿着那坛酒,朝屋中的盆栽里倒。见宋云桑看来,魏兴道:“就说我喝完了。” 宋云桑怔怔看他。她不觉得这法子有用。酒没了,再找小二要一坛便是,酒楼还能没酒水提供?可魏兴竟会违背裴孤锦指令,向她表示善意,她心中感激,遂还是朝魏兴道了句:“谢谢。” 便是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宋云桑身体一僵。可陌生的声音却传来:“哎,两位客官,碳火来了!”原来是小二。 小二给房中加了许多碳火,又上了菜,这才退下。又过片刻,裴孤锦和曾元良回来了。裴孤锦面无表情坐下,可瞥到一脸泪痕眼眶通红的宋云桑,神情便是一滞。曾元良为他盛饭送上,裴孤锦收回目光,拿了筷子夹菜,只做无事发生一般。可胡乱吃了几口,却又愤愤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宋云桑正等着他发话赶自己走,听到这声音,如闻号令,身体便是一颤。裴孤锦看得真切,俊美的面容扭曲了下。他咬牙片刻,压低声音道:“去洗脸!哭成这样,给谁看?” 嗯?他……不赶她走?宋云桑心中生出希望,连忙应好起身。她找小二要了水洗干净脸,回到包厢吃饭。那空酒坛就一直放在桌边,宋云桑时不时看它一眼,可直到他们吃完,裴孤锦也没再碰过它。 危机来得气势汹汹,却又消弭得无声无息。宋云桑跟着三人下了酒楼,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让裴孤锦转了心意。包厢中加了碳火后十分温暖,宋云桑吃饱了暖和了,又振作了些。可行到酒楼门口,却见到店外赫然堵着四匹马。小二殷勤迎上前:“大人,你要的马匹,小的给你领来了。” 宋云桑心中咯噔一下: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必须骑马?可她不会骑马,这还怎么跟着裴孤锦?无怪裴孤锦也不提喝酒的事了,原来是另外找了法子甩开她! 曾元良上前接过一条马缰绳,笑着递给裴孤锦:“裴哥,我们去哪?” 裴孤锦斜了眼跟在身后的宋云桑:“去邻县惠妃家走一趟。” 宋云桑很快反应过来。就算惠妃与太子是被人陷害,也定有什么前因。否则正常情况,太子不可能去一位娘娘住所,更别提与她独处一室了。幕后之人挑上了惠妃与太子,不准是因为这两人本就有故事。 想通了这个,宋云桑心便沉了下去。去惠妃家是办案正事,邻县又远,步行不现实。她想继续跟着裴孤锦,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让裴孤锦改换马车去邻县,二是找个人骑马带她。 马匹都已经送来了,换马车显然难度更大。找人带她的话……宋云桑自是想找裴孤锦的,可忆起方才失败丢脸的勾引,她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曾元良和魏兴。 和男人共乘一马,对宋云桑来说,实在太过亲密了。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宋云桑趁着曾元良与裴孤锦说话,小步挪到魏兴身旁。她攥紧了披风,用细若蚊呐的声音道:“魏大人……我不会骑马。一会……你可以带我一程吗?” 她的声音又软又小,混杂在车水马龙中,魏兴根本没听清:“宋小姐,你说什么?” 宋云桑能对一个认识一天的外男说出这种话,真真是耗尽了勇气。让她再说一次,她一时都无法开口。裴孤锦却忽然扔了马缰绳,语气冷冽仿佛混着冰渣:“我让你去领马车,你怎么领了马?” 小二呆呆张大了嘴:“马车?可是、大人……你不是说,四匹马……”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音,改而连连躬身:“对不住,对不住,是小的没听清,请大人不要怪罪。小的这就去给你领马车。” 裴孤锦脸色阴沉。他怕他再不快点离开,便会忍不住对宋云桑做些什么。这马的确是他让小二去镇抚司领的。他本该明日再去惠妃家,但为赶宋云桑走,他决定将这事提前。这样,就算喝酒被宋云桑躲过了,骑马也定能让她知难而退。 可宋云桑竟然纠缠上了!前世他与宋云桑夫妻五年,清楚宋云桑并不是个多坚持的性子。可一旦坚持起来,却执拗到可怕。上一世,她只在一件事上坚持过,便是救她爹爹。而现下,很显然,宋云桑已经将“缠着他”和“救爹爹”划上等号了。 为救爹爹,她不惜向他下跪,不惜吻个唇印给他……现下更是不惜和男人同乘一匹马!而她竟然……竟然找了魏兴! 裴孤锦强迫自己打住。说想开便是想开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和她扯上关系。他已经放下了,他只是重生才三个月,很多习惯一时改不过来罢了。裴孤锦咬牙平复情绪,曾元良却追了上来:“大人,我去领马车吧,你们在这等便是。” 裴孤锦拒绝道:“不必。既然时间都已经耽搁了,今日便先不去邻县了,改明日。”他顿了顿,又道:“你说得在理,清泉山庄那边,还是得过去看看。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清泉山庄,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我带魏兴去仵作那边看看。” 曾元良领命离去。裴孤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忽然烦躁唤道:“魏兴!” 宋云桑无意识想要跟上,裴孤锦却凶狠瞪她一眼。宋云桑被看得不敢靠近,退后几步,站在远处。裴孤锦这才恼火低声道:“找家成衣店,给她买身棉衣!” 却说,宋云桑一下午战战兢兢,就怕裴孤锦再折腾什么花样。可裴孤锦竟是没再为难她。魏兴约莫是见她冷,还好心给她买了身棉衣。宋云桑跟着两人跑了几家药房,便到了傍晚。 夜色已暮,她该回府了。宋云桑有心晚上也跟着裴孤锦,可未出阁的姑娘主动跟着男人去过夜,这举动含义太直白,实在挑战她的底线。可临分别时,她却是躬身朝裴孤锦道:“云桑明早卯时,在镇抚司等候大人……不见不散。” 裴孤锦漠然转身,什么也没说,便自顾自离去。宋云桑松一口气。既然没反对,那便是同意了。魏兴又主动提出送她回府。宋云桑一路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感觉情势似乎有了转机——裴孤锦应是没那么生气了,下午才会对她放任了些。 这真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宋云桑愈发觉得自己这死缠烂打的策略正确,或许再给裴孤锦几次机会折腾她,他便会彻底消气,救爹爹的事也就有指望了。回府后,她去找曹氏互通消息,却听说曹氏风寒加重,现下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曹氏卧房窗户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熏香气味。宋云桑没见到伺候的丫鬟,一时以为曹氏已经睡下了。她犹豫片刻,还是行去床边,却发现床上也没人。 这屋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宋云桑心中咯噔一下。昨日她与曹氏争执的场面在脑中闪过,宋云桑急急转身,就朝门外跑去!可还不待她跑到门口,却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亲亲们,欢迎大家关注星标置顶,这样才能及时收到推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