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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和我能有什么关系?”沈时砚笑笑,“许是巧合罢了。”高钟明的通缉画像连夜张贴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不仅如此,沈时砚还派人在京畿各地区寻人。在这样紧锣密鼓的搜寻下,不出一天的时间, 便有人向府衙透露了高钟明的行踪。那人是太康县一家邸店的掌柜,他称画像中人两日前深夜入住店内, 今日酉时离店, 身边还跟着四个壮汉。而跑堂伙计给他们送饭时,无意听到他们这一行人好像谈到了什么水路。“这是想要跑路?”楚安看了眼外面瑰红的夕阳, 抓紧弯刀,“现在他们应该还没走远,不难追。”太康县有码头的地方仅有两处,顺着这两条水路去追,肯定能把人抓住。高钟明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了被追捕的嫌疑犯。此刻, 他一身灰色道袍,一只拂尘,正在船舱里静心打坐, 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高钟明不放心地睁开眼,想了想,干脆把那包袱系在身上。这里面装的是玄清仙长命他护送到蓬莱的东西,至关重要。高钟明想到这一点,两侧凹陷的面颊动了动,皱纹叠起, 一副怡然自得的仙风道骨模样。夜黑风高, 船帆铮铮,四周浓雾弥漫,唯有船只晃晃悠悠地飘荡在水面。今日不是一个行船的好天气,但正因如此,高钟明才要选择在此时离开。行船的人越少,才越安全。一旦他那好侄儿发现他不在府中了,定然会派人来找他,所以谨慎些总是好的。高钟明叹息一声,低声喃喃:“待大业即成,这孩子定然明白我这些年所为高家做的一切。”夜色渐深,守在外面的人已涌上困意,几个人轮番值守,船夫一边小心行船,一边在心底琢磨这群人的来历。不知过了多久,船夫打了个哈欠,却忽听浓雾中传来一阵水声。他眯起眼细瞧,前方似乎多了一只大船,只不过船上并无光亮,只能凭借稀薄的月光隐隐看出大船的黑影和轮廓。发现这个异常的还有守在船舱外的两个壮汉,他们赶紧叫醒另外两人,并禀道:“道长,外面有些不对劲——”话还没说完,船身猛地剧烈晃动,高钟明及时扶住了桌案,这才没摔倒。他连忙起身出去查看情况,却见浓雾中亮起火光,尤其是前方的大船上,更是灯火通明。只听前方有人高声道:“船上有官府缉拿的犯人,速速停船!”他立马想起了临行前玄清仙长的叮嘱:此物一定好护好,千万不能让它落到旁人手中,尤其是沈时砚。高钟明脸色发沉,抱紧了怀中的包袱。他顾不得思考沈时砚为何会这么快便知道他的行踪,慌忙命那四个壮汉做好掩护,自己则毫无犹豫地跳入河中。这声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官差们的注意,立马有人喊道:“王爷,有一个人跳船逃了!”沈时砚站在甲板上看得一清二楚,他淡声吩咐:“怀瑾,你留下将这艘船上所有的人都扣住,我和流衡带着另一部分人在附近上岸抓人。”高钟明终日辟谷吞丹,饶是他再深谙水性,体力也无法支撑他游太远,所以他势必会尽快寻找河堤上岸。“你留在这里安全,”沈时砚替她拢紧锦裘,语气放轻,“放心,我们这么多人呢,高钟明逃不掉。”顾九想了想,勉强点头:“穷途末路之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你小心一点。”夜寒水凉,高钟明就近上岸后,快速钻进山林深处,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一个地方。幸好他未雨绸缪,留了一手,提前让人在太康县沿岸备了一条小船和一匹骏马,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让他带着东西安然地离开京畿。穿过一片树林,泛着银光的湖面映入眼帘,还有那停靠在湖岸边的木船。高钟明顿时心中大喜,奋力跑过去,然而等他靠近时,却发现那船舱中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人!高钟明拔出匕首,眼神阴狠,却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语气:“阁下,这是贫道的船。”男子白衣玄氅,昏黄光线落到那清不染尘的眉眼间,平添了几丝暖意。话还没说完,高钟明扭头便要跑,然而还不待他转过身去,一把寒气逼人的剑架在了他的脖颈旁。他死死地护着怀中的木匣,眼神阴狠:“你怎么会知道的?!”他面色温润:“知道为何你会护送这东西去蓬莱?还是知道你在这附近藏了用来逃命的船?”沈时砚点点头:“若不是提前知道,本王又怎么会让你船行至这附近时,才动手呢?”高钟明目眦欲裂,丝毫没了往日那副仙风道骨的悠然模样。他声音都气得有些发抖:“你安插了眼线!”“看来你还不明白,”沈时砚目光落到他怀中的包袱上,声音淡淡,“打开看看吧,它会告诉你答案。”僵持一会儿,高钟明终还是按捺不住。他慌忙取出木匣子,一打开,整个人宛如被当头一棒,好半响都没缓过神来。高钟明双目空洞,好似被鬼怪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副躯壳:“为什么?”一语尽,那把利剑瞬间捅穿了他的心口,又立马拔出。顷刻间,那源源不断的鲜血浸透了灰色道袍。沈时砚将手中的匕首递给流衡,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淡声吩咐:“从背后刺过来。”沈时砚道:“记住,我们是分头行动的。你把剑给了我防身,从始至终你都没在这里出现过。”沈时砚额头都渗出了细密冷汗,剧烈的疼痛逼得他紧皱眉头:“快走。”待流衡一离开,沈时砚登时口吐鲜血,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意识慢慢消散在疼痛中,只隐隐听见有人在喊:“快来人呐!王爷受伤了!”再次恢复意识时,沈时砚已经回到了王府,周围乱糟糟的声音涌入耳中,像数万只秋蝉一般聒噪。正在给沈时砚包扎伤口的太医见他醒了,立马出声道:“王爷,您放心,整个太医局都在这呢,您定然不会有事的!”沈时砚这会儿连呼吸都十分费力,却仍是强忍着剧痛,握住老太医的手腕,不让他碰自己的身体。老太医愣住了,回过神后,又急得像只热蚂蚁一样:“王爷,这可是官家让我们来的,若您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怎么交差啊!”沈时砚抿起薄唇:“你去与她说,她若不肯给我处理伤口,我便不治了。”房内一众太医吓得不敢说话,老太医见沈时砚固执不听,也只能照做。房外,顾九正和楚安焦急地等着,忽然见老太医从里面出来,赶忙迎了上去。楚安急道:“怎么这么快啊?!这就好了?王爷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就这般敷衍!”老太医心中哀嚎连天,却也顾不得解释,只快速道:“顾娘子,王爷他现在醒了。”顾九正要松一口气,又听老太医道:“但王爷让你进去给他处理伤口,否则他便不治了。”他紧接着又冲老太医道:“你们难道就这样由着他胡来吗?!”老太医无奈道:“这伤患不配合,我能有什么办法啊。”顾九攥紧手心:“沈时砚,你想干什么?这种时候,你还要挑人给你救命吗?!”见他废话一堆,顾九又急又气,只能咬着牙坐到床榻边,给他处理伤口。顾九紧抿着唇角不说话,眼眶却越来越红,她明白过来了为何沈时砚偏要她来。“自从西京回来之后,”沈时砚面容苍白,几无血色,“我便没有再见你去州桥给人看病。”顾九手上动作不停,触目惊心的伤口再次涌入眼帘,她鼻尖一酸,泪水滚落。记忆翻涌,她仿佛又回到了秦行知死的那晚。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被她亲手扼杀了。这双行医治病的手,竟然有一天沾满了鲜血。顾九表面若无其事,似是从西京离开之后,便将这些抛之脑后,但实际,她心里始终过不了这个坎。沈时砚忍着痛,继续道:“如果你有错,那我也应该下地狱才是。”沈时砚为了抓捕高钟明深受重伤的消息, 很快便在汴京城传开了。外戚高家在一些读书人眼中本就是搅乱朝纲的祸害,如今又得知督工蓬莱书院的工部侍郎被高钟明谋杀,纷纷口伐笔诛。太师府内,高钟明的棺椁孤零零地放在庭院, 高太师扶棺痛哭。高方清挥手散去院中人, 只身陪在旁边。与高太师的悲痛欲绝不同,他看着躺在棺椁中的亲二叔, 压在心口上的石头终于重重落了下来。不管沈时砚究竟想干什么,但高钟明的死对于高家来说利大于弊。只不过在高家,怕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高太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悲痛过后,只剩下满腔的怒火。“你二叔绝对是被沈时砚故意陷害的!蓬莱书院于我们高家而言有多重要,你二叔再清楚不过, 他怎么可能会杀吕绍文呢?!”高太师脸色铁青,“我要去找官家讨个公道, 皇城司、大理寺,哪怕是刑部,必须重查此案!”高方清快步走过去, 拦住高太师的去路:“祖父,现在沈时砚手里不光有二叔的玉牌,还身受重伤。您这时候去找官家,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且不说讨不回公道,只怕还会将这怒火引至咱们高家!”自官家登基, 外戚和皇权的斗争便从未间断过。眼下官家没有借题发挥, 怪罪他们高府已是万幸。倘若他们再揪着高钟明这件事不放, 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高太师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丧子之痛怎能轻易忍下。高太师咬牙切齿道:“官家不管高府,大娘娘总不会抛下我们!”见高太师提起高太后,高方清不由拧起眉,声音隐隐蕴含怒意:“祖父,您要眼睁睁看着我们高家被大娘娘毁了吗?!”高太师抬手便是一巴掌,厉声训斥:“云深,我知道你不喜二房,所以不想为他们讨回公道,但那可是你亲二叔!你父亲的亲弟弟!你这般无情,你对得起高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的父亲吗?!”高方清胸口剧烈起伏,他指着高钟明的棺椁,冷漠道:“我为他们二房收拾的烂摊子还不够多吗?二叔做的那些事一旦被人捅出来,到时候别说官家不能放过我们,天下的百姓也饶不了我们!”高太师怒道:“你二叔做的那些事,也是为了咱们高家的未来!”积压多年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高方清却觉得一股浓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累得他只想痛痛快快地躺在某处,一觉不醒。“祖父,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件事情的时机如此之巧?”高方清捏了捏眉骨,逐渐冷静下来,“二叔的玉牌出现在吕府的暗道,而在吕绍文死的那晚,二叔却刚好连夜瞒着众人离府。”“吕绍文不可能是二叔杀的,”高方清道,“所以这是一个局。”“是,”高方清声音沉了沉,“但只凭他自己,是绝不可能让二叔恰好在那个时间点离开京都。”“能让二叔如此听话的,除了玉清宫那位,这世上别无二人。”高钟明离府这件事,整个高家无一人知晓。而参照以往发生的种种,高太师几乎可以断定,是玄清仙长又给高钟明派了什么任务,所以他这才瞒着众人偷偷离开。高太后宠信玉清宫,而那位玄清仙长不仅替大娘娘治疗头疾,还为高家做了很多事情。是以,高太师对她也一直敬重有加。高太师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道士,始终还是有些防备心。为什么高钟明的玉牌会出现在吕府暗道?又为什么在吕绍文死的那晚,是高钟明动身离开京都的时间?此事若是有玉清宫插手,那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高方清缓缓摇头,他道:“我一直在偷偷调查玄清的身份,现在只能确定她和当年的纯妃,也就是沈时砚的母妃有关系。”当年纯妃死后,先皇曾秘密派死士去追杀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而经调查,那女子便是玄清。玄清逃到江陵府后,曾在一处道观落脚,而当时观中还有一位孕妇——便是如今礼部顾侍郎的妾室宋小娘。一夜之间,玄清不知所踪,而观中道士却发现了宋小娘的尸体。宋小娘是被人剖腹而死,被人发现时,她身边只有一个襁褓女婴。但高方清却打听到,顾家原先请郎中看过,宋小娘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是个男孩。所以,高方清便怀疑那女人掉包了两个孩子。之后他遇到了顾九,通过玄清和顾九极其相似的面骨,这才确定了他的猜测。但顾家真正的亲生骨肉如今是生是死,高方清就不清楚了,也没再往下查。毕竟光是调查玄清,就已经耗费了他多年的时间。思及此事,高方清不由想起了他在西京被玄清威胁摸骨画像的事情。高方清不知道沈母长什么样子,但他却见过先皇。玄清让他画的人是一男一女,其中他所还原的男像便是先皇的模样。再结合先皇临终前命人掘出纯妃的尸骨与他合墓这件事,不难猜出当时他所处的地方,以及另一个女子又是谁。高方清把西京皇陵的事情简单地说了遍,他皱眉道:“我当时便怀疑她与沈家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而如今她既然帮沈时砚杀了二叔,怕是八九不离十了。”说到这,高方清顿了顿:“只不过我查遍了和沈家沾亲带故的女子,都没能弄清玄清的身份。”“对,”高太师道,“我想起来了,楚业廷的妻子是沈家义女!”“明贞三年,在太原府任职的楚业廷被人暗杀,而他妻子下落不明。楚业炜还特地从军营离开去寻人,据说他这位嫂嫂当时怀着孕。”“如果玄清真是沈家那个义女,”高太师声音发颤,“那......那她岂不是来报复我们的!”二十年前,正是因为高家勾结西夏皇室,出卖了沈家军的作战计划,才导致灵州战役惨败。“不行,”高太师惊慌失措道,“我得去告诉大娘娘这件事!”高方清却是又拦住了他,眸底严肃:“祖父,大娘娘被那个妖道迷惑至今,你现在纵然说了实话,她也不会信的。”高太师心惊胆战:“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娘娘被她诓骗!蓬莱书院这件事一开始就是玄清提出来的,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万一我们着了她的道,整个高家死一万次都不够!”高方清还是摇头,他沉声道:“祖父,大娘娘是无可救药了,但高家还有救。”吕绍文的命案最终以高钟明的死结束,而沈时砚自从受伤之后,便一直在王府养伤。他本就是难以愈合伤口的体质,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安心养两个月,怕是很难痊愈。只是顾九却没想到沈时砚这次重伤,牵引出许多别的病症来。这个病没了,那个病又冒了出来。顾九与整个太医局为其忙得焦头烂额,却始终没找到原因,只能将其归咎在重伤之后,体质虚弱这方面。一夜之间,关于沈时砚的身世在汴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这位宁王殿下并不是太宗的亲生儿子,而是先皇和元懿皇后苟且所生。这个劲爆的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在朝堂之上,已经有不要命的官员向赵熙反映了这件事情。顾九这些日子不是在照顾沈时砚,就是在书房翻看医书,外界消息闭塞。还是楚安火急火燎地跑到王府告诉她,她这才知道外面都在造谣沈时砚的身世。“肯定是高家搞的鬼!”楚安又气又急,“他们想挑拨官家和王爷的关系!”“怀瑾,”顾九一把攥住楚安的胳膊,“你路子多,你赶紧找些靠得住的人到处去散播消息,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就传......”顾九咬牙道,“王爷其实是太宗和高太后所生,为了掩盖丑闻,才把孩子放在元懿皇后身边。也正是因为此事,太宗才把皇位传给先皇。”“要的就是让他们不信!”顾九道,“只要让这话传开了,要不了多久,民间就会有更离奇的故事出现!”而且,不管是不是高家在背后捣鬼,先把他们拖下水再说!顾九紧抿着唇角:“这不是你我二人能处理的,只能等王爷自己去解决。”顾九目光沉默:“怀瑾,你觉得如果散播这个消息的人是为了挑拨官家和王爷的关系,而这个传言又完全是假的话,还有散播的必要吗?”沈时砚刚喝完汤药, 顾九去看他时,人正昏睡着。顾九替他掖好被角,坐在床榻边发愁。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时砚。如果传言是真, 她若是在此时说了出来,怕不利于沈时砚安心养病。但即使她不说, 此事也瞒不了多久。而且长远之见, 还是早说为妙,也好让沈时砚有应对之法。顾九正思索着如何开口, 小拇指忽然被人轻轻勾了去。“没有,”沈时砚低低咳嗽一声,脸色苍白,却是笑道,“只是隐隐觉得有个很重要的人想与我说话,便和周公辞行了。”她思忖片刻,还是慢吞吞道:“不知是谁在背后编诽你的身世,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官家也知道了。”顾九这番话说得含糊其辞,并未细说这传言是怎样的。但沈时砚竟然没有进一步追问, 而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轻声道:“你知道了?”从西京回来后,沈时砚便没打算瞒她。他抿起薄唇,颇有些小心翼翼:“你会介意......我的身世吗?”顾九着急道:“不是, 你现在搞错重点了, 现在能是我介意不介意的问题吗?是官家他——”“现在于我而言, 你的态度才是重点,”沈时砚打断她的话,轻轻晃动那根小拇指,“其他的,不重要。”“好吧,”顾九还是不太满意他这个反应,勉强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顾九磨了磨后槽牙:“虽然现在没证据,但能在此事中得利最大的一方,我现在只能想到高家。”顾九还要去翻看医书,没有久待。然而她前脚刚走,后脚流衡便从外面进来,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玄清开门见山,一向清冷的性子隐隐动了怒:“你不是与我说,暂且留他一命吗?为何还要杀他?!”沈时砚神情恹恹:“你有那么多条听话的狗,死他一条,又怎么了?”“高钟明早晚都要死,你为何非要这时候杀他?”玄清眉头紧皱,“现在好了,他们狗急跳墙了!”起初她答应配合沈时砚算计高钟明时,便担忧此举万一激怒高家,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沈时砚的身世捅了出来,会坏了她之后的计划。但是这毕竟是沈时砚答应与她合作后,所提出的第一件事,她实在不好拒绝,只能迂回一下,让沈时砚暂且不要伤他性命。但说实话,玄清还是有些惊讶的。她没想到高家会以这种方式把沈时砚的身世告知赵熙,他们就不怕也把沈时砚逼急了,将二十年前灵州战役的事情说出来?要知道,沈时砚手中还有一道先皇留下的遗诏未曾公布于世。就连高太后得知此事后,都吓得不行,立刻就把高太师召进皇宫。但许是高太师自知此事做得过激,便托病没去。沈时砚捻了捻手指,天气寒冷,只一会儿的功夫,那残留的温度便消散不见了,只剩下原先的冰凉。闻言,玄清一顿,不确定地问道:“吕绍文真是你杀的?”“吕绍文已经知道了蓬莱的事情,”沈时砚冷晒,“我不杀他,你不是也要动手?”玄清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玉瓷瓶,放到旁边的桌案上:“这是这个月的药,放心,待事成之后,我定然替你彻底治好它。”沈时砚杀高钟明是真,但那让流衡捅过来的一刀也丝毫不含糊,再加上经年累计在体内的毒素作祟,他这一伤,怕是需得养半年才能好个彻底。玄清走后,沈时砚便昏沉睡去,直到三更天时,才醒过来。他缓缓坐起身,让流衡掌了灯,随即便倚靠着床栏,翻看古书。这场面若是让顾九瞧见了,定然气得劈手便把书夺过去,然后凶巴巴地把人塞进被褥间,盯着沈时砚入睡。想到这一幕,沈时砚不由笑出了声,只觉得手中这本枯燥难读的书都有了意思。不知过了多久,屏风上忽然多了一道黑影,紧接着便是房门紧闭的声音。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出现在房中,大半张脸掩藏在斗篷圆帽中,只能隐隐瞧见下巴处那绺黑胡须。沈时砚像是早就料了这人会出现一般,淡淡一笑:“吕侍郎。”房内烧了两炉炭火,角角落落都弥漫着暖意。沈时砚没披外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玄色里衣。他本就生得白,五官又极其出众,这么一衬,全然是一副仙灵俊骨的模样,像初阳映雪般干净纯粹。美中不足的一点,只有那缠绕在眉眼间的病气。他掩唇低咳两声:“本王费尽心思寻你,是想听听那日你去工部尚书家,岳真与你说了什么。”吕绍文沉默一霎,不答反问:“宁王,臣想先向您求证那传言是真是假?”沈时砚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若是不相信,便也不会现身王府了。”那日吕绍文从修内司离开后,便察觉有人一路尾随,心中警铃大响。由于敌暗他明,所以吕绍文才选择假死,一是为了避祸,二是想看看蓬莱那事到底是谁在搞鬼。先是岳真那不知真伪的话,后是沈时砚越俎代庖,从大理寺手中截下他这个案子。旁人不清楚,可他自己心里门清。与沈时砚所说的完全不同,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位宁王殿下,更不要说是什么旧识了。他查到,沈时砚归京的日子和蓬莱出现骨瓷的时间,是同一天。后来当府衙的人搜到了他书房暗道时,他还以为假死这事要瞒不住了,谁知沈时砚却在暗道里搜出了高钟明的玉牌,紧接着全汴京城都知道了高钟明是杀死他的嫌疑人。之后便是凶手逃跑未遂,欲行刺宁王却被反杀的事情。“吕绍文”已死这事,在世人眼中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那时他才隐隐明白过来,沈时砚似乎是在帮他。但他仍然不敢现身,直到一夜之间,关于沈时砚身世的传言纷纷扬扬地传开,他方敢确定下来,岳真那番话或许是真的。思及此,吕绍文低声道:“岳尚书说,蓬莱书院下面的祭台是先皇命人所建。”他停顿了下,继续道:“当年先皇临驾崩之际,命人送去惠州的那道遗诏里,写的便是此事。”空气安静一瞬,沈时砚淡淡道:“现在还不能给你看,但是本王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它与蓬莱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吕绍文忍不住皱眉,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着了这位宁王的道。他道:“所以此事,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沈时砚道:“你不是已经看到那批骨瓷了吗?之前本王封了白云观,便是因为骨瓷一事。”毕竟玉清宫之所以能立足京城至今,全是仰仗高太后的权势。吕绍文几乎立刻道:“如果这背后之人当真是高太后,她是决计不可能让您去的。”“你只管先动身去蓬莱,”沈时砚笑了笑,“当然,你若是信不过我,也可以不去。只是,在事情结束之前,你不能离开王府半步。”吕绍文背脊一凉,忽然很懊悔今晚此举。那遗诏中的内容到底他没能瞧见,而沈时砚的话也不知真假,他害怕这是个圈套。但事已至此,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沈时砚还没有想杀他的意思。夜已深,顾九却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始终未能入睡。她还是在想沈时砚身世这件事。当时气急,她倒没怎么深想,如今躺在床上仔细回想此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沈时砚的身世不光关乎他和官家的关系,还有皇室颜面。而为百姓们所津津乐道的,也只是因为这是皇家见不得光的辛秘。他们大部分人是不会想到外戚和皇权斗争这一茬。也正因如此,顾九想不明白为何高家要把此事传得人尽皆知?万一官家查出了是他们在背后搞鬼,能饶得了他们?所以高家为什么不选择偷偷告诉赵熙,而是如此高调地说了出来?当然,也不排除高家是被逼急了,一时失了分寸。毕竟,高家二房的男丁全折在了沈时砚手里。虽然高世恒被他们救走了,但薛丘山在他身上留下的伤,不死也得瘫。所以,四舍五入,基本等同于没了。顾九穿好衣服,又披上月白狐裘,提着灯,往沈时砚的住处走去。她正要抬脚,却见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从里面悄然离开。昏黄的光线落在那人的半张脸上,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顾九一惊,连忙躲到一旁。很快,那人便从自己视线中离开。顾九想了想,抬步跟了过去。然而,经过一个拐角处时,眼前倏地一黑,她直愣愣地撞到了人。顾九打量了两下高方清穿的衣服,一袭绛紫色衣袍,镶白玉腰带,几缕月光落下来,贵气得能闪瞎她的眼。高方清同样打量了顾九两眼,反问道:“三更半夜的,顾娘子来宁王的院子做什么?”顾九才懒得和他掰扯这么多,直接问道:“王爷身世这事,是不是你们干的?”“这盆脏水可不能乱泼,”高方清矢口否认,“而且皇城司已经在抓散播谣言的人了。”顾九当然知道为什么会惊动皇城司,心中不由冷笑:抓吧,你抓得越起劲,百姓越觉得你心中有鬼。高方清微微俯下身,盯着她:“编诽太宗和大娘娘的人是你吧?”“这盆脏水也不能乱泼,”顾九脸不红心不跳,“我可没这么卑鄙。”亲亲们,欢迎大家关注星标置顶,这样才能及时收到推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