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展区》第二部〈胜利闸〉九

文化   2024-10-07 09:44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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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对那两年,我还记得些什么?
我记得,父亲找了几个人,在我家东头又搭了一间小耳屋,之后三年我和国庆就住在那间小土坯屋里。
我记得,胜利闸那儿石油工人们不断地在抽水,六干渠边上电影不断地放,我们在那儿看《喜盈门》《戴手铐的旅客》《庐山恋》《牧马人》《瞧这一家子》。
我记得,后晌到处去找电视看电视,看《加林森敢死队》《血疑》《从大西洋底来的人》《霍元甲》《排球女将》,看中国女排夺冠,并从此迷上了武打,迷上了体育,喜欢上了山口百惠。
我记得,看完《少林寺》,回到医院里就和国庆练上了,我把两块砖竖起来,上面再平放上一块,眼一闭,牙一咬,一掌下去,就砍断了,手竟然一点也没受伤。
我记得,徐王徐大力喝恣了酒,骑着洋车子下道口把人撞倒了,武装部长郭佩一询问他,他说是不可避免地接触了。
我记得,班上来了个叫小光的插班生,在东北被学校里开除的,他有个舅好像是卞家庄的。为争教室里生炭炉子的钩子,我和他打仗,打不过他,他用头抵着我的下巴颏,猛地把我的脑袋顶在了墙上,差点没顶死我。他还不散伙,好几天拿着块砖头等在路上截我,吓得我爬了好几天的墙。林子刘小光弟兄们想收拾他,他打不过他弟兄们,就扛了招耙去撾刘伯民家的屋墙。人们都说,这家伙死不在炕上,早晚得吃枪子的。
我记得,我去拾炭糊的时候,在大坝上碰上了王楚莲,我奇怪地盯了她一眼,那天她穿着一件红得耀眼的大方格的厚褂子。
我记得,黄河发大水的时候,呛得水里的鱼儿都游到岸边来,浮出水面来喘气吸气,村里人们用镰砍、用棍子砸、用网兜捞,逮回家好多的大鱼。后晌拿个电棒子到河边一照,螃蟹、嘟蝼子爬得满地都是,夜里扣在脸盆下刺啦刺啦地响,吃得人们都反胃了。
我记得,黄河发大水的时候,医院里张全文喝醉了酒和人家打赌,为了一块钱,凫过了黄河去,被河水打出三里地远才到了对岸,把和他打赌的崔登科吓跑了。到了对岸,酒醒了,再没胆量凫回来,穿着个小裤头,差点没冻死。
我记得,下半夜坐在医院走廊里,就着电灯看《说岳全传》,吓得嘴唇都紫了。
我记得,有一个后晌我坐在大坝上的料石上发呆,外号叫大行军的女疯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问我,上哪里?把我吓得差点跳进黄河里。
我记得,大白家庄刘美玉死了的第二天,我们在大坝上烧她手抄的歌本,本上抄着《春风她吻上我的脸》《橄榄树》《采蘑菇的小姑娘》《外婆的澎湖湾》《阿里山的姑娘》那些她喜爱的歌曲,贴着凤飞飞、林青霞、张蔷、汪明荃、齐秦、张学友等人的大头像,灰烬黑蝴蝶一样飞过黄河去。
我记得,躲在被窝里看少女之心手抄本,血脉贲张,呼吸急促,差点昏过去,最终喷薄而出,一泻千里,童年“哗”地一下子结束了。
我记得,在医院东边的小门外,我拍了郭小奎的头一砖,他躺在地上装佯死。
我记得,有一天下雨,我放学后往家跑,跑过医院门头的时候,看到一个老汉蹲在走廊屋檐下躲雨。我看到他脸颊磕破了,流了半边脸的血,红红的血水下边露着白白的骨头。他没事儿似的蹲在那里吃烟,手中端着个长长的烟袋锅子,烟袋锅子下边荡悠着个烟荷包,让我一下子想到了书上说的雕塑。
我记得,上语文课,崔浩老师问,王济南怎么没来?李秋亭站起来,报告老师,他住丈人家去了。全场哗然,崔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说,小小孩家,毛病不少!
我记得,我娘为了我能说上个媳妇,把我拾炭糊的筐子和钩子没收了,好多天我丧魂失魄,如同失恋。
我记得,一帮人围着看封狗子,众目睽睽之下两条狗旁若无人地继续粘在一起。
我记得,黄河水还在不断地流淌着,有时候也会干涸见底,露出一河底的白沙。伏天里,人们裹伙着去看那只大龟,那个大湾从没干过。
对那些年,我还记得些什么?我还记得,有个拾炭糊的小男孩常常在睡梦中惊起,大汗淋漓地思考着死是什么,什么是死,坐在那里,瞪着两只恐惧和绝望的大眼睛。

(五十一)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往事就像那六干渠里的河水滔滔不绝,奔涌而出。死亡的阴影曾让糖果丧魂失魄,万念俱灰,可是太阳照常升起,雾霾终会远去,当年骄阳下亭亭玉立的我曾经怎样的青春飞扬。我记起来,初中那几年的麦假、秋假,我基本都是从大张村二舅家度过的。在二舅家发生的那些事我又怎能遗忘?
《大张新张村志》第230页上有这样一段记载:“明朝富户——东大门”。
据传,张建勋(十七世)的祖上在明朝是村的大富户,号称东大门,十里八乡的肉头户很有名气。大型养猪圈能赶进两套马车出进,传到张文法(十八世)这辈,家里还存有一对瓷器花瓶,花瓶冬暖夏凉,伏天将鲜肉放在花瓶内几天不变质。因其做善事,村民赠送的横匾“齿德大尊”“惠我无疆”50年前还保存着。1954年村民培护庄坝,在小张前的大场园挖土,挖出好多方方正正的青石和房屋根基,据说这就是东大门的遗址。1966年文革期间挖祖坟,东大门的坟一致打不开,好不容易打开后,棺木结结实实很完整,人们将棺木做成农具使用了近四十年。
张建勋、张文法就是我母亲张文华的父亲和二哥,就是我的姥爷和二舅。文中提到的花瓶我也亲眼见过,但我见到时就一个,而不是一对了,就摆放在屋当央的八仙桌上,瓶中多少年一直插着个鸡毛掸子,瓶上的纹饰很简单也很粗陋,不像是清朝的青花瓷,而更像是元朝的东西。当然,对瓷器糖果根本不懂,只是凭感觉。
《大张新张村志》是很了不起的一部村志,关于这个下边我还要提到,但这一段,恕我无礼,写得水平很一般。第一,有错别字,其中的“一致打不开”显然应该是“一直打不开”;第二,“十里八乡的肉头户很有名气”这一句很费解,作为一部志书,似乎不应该这么说不清道不白;第三,“大型养猪圈”这个说法,包括还有书中其它一些提法,不古不今,不伦不类,如同一个人扎着清朝的小辫穿着今天的西服和皮鞋;第四,“能赶进两套马车出进”一句,既啰里啰嗦,又交代不清楚到底是咋回事;第五,“因其做善事,村民赠送的横匾‘齿德大尊’‘惠我无疆’50年前还保存着”中的“其”指代不明,从文本上看,是指我二舅张文法,但实际上,这根本不可能。
原因如下:1、就在该村志正文的第八页《大张村大事记》明朝年间一段,有这样的记载:“明朝,富户养义牛为贫民耕作,免息放粮救济困难户。为彰扬其善行,于丁亥年(具体时间无从考究)授给其横匾‘齿德大尊’‘惠我无疆’。”由此可见,被赠送也好,被授给也好,横匾的事应该发生在明代,接受的人不可能是我二舅。2、我二舅生于1932年,卒于2005年,享年73岁。“齿德大尊”、“惠我无疆”这样的褒奖辞,现代人一般想不出来,即使想出来了也一般不会用,3、以我二舅的生卒年,文中的“50年前还保存着”没法理解;4、我二舅张文法确实干过村干部,当过村里的调解员,做过一些好事善事,但基本就是一个老实人,还不至于享受此等荣耀。
关于“富户养义牛为贫民耕作”一事,《大张新张村志》第228页还有这样的记载:“老东家行善积德求人丁兴旺。特别养了一头牛,以供穷人使用。规矩是谁家说的早,谁家先使。这个牛,认路识人,能解人意。叫它到坡里给长工送饭,只要把饭挂在牛角上,拍拍脖子,牛就准时无误的送到目的地。长工把应带回的东西再挂在牛角上,牛就照原路按时回来。使用牛的人讲信用,善待他,牛便无声无息地耕田、拉车。如使用牛的人心术不正,偏有私心。牛也左顾右盼,活干不好。一天晚上,义牛哞哞叫了三声。结果来了土匪烧了老东家的大门,损失严重。”
糖果一直说自己的姥娘家是大张村,当时确实如此,但按现在的说法,应该是新张村了。《大张新张村志》第26页《新张村大事记》记载:“1984年,为拓宽黄河下游窄河道,保证黄河防凌防洪安全,国家于上世纪70年代初兴建了黄河下游大型南展工程,村庄需整体向房台(高7米)搬迁。村1—4生产队搬向西房台,5—6生产队搬向东房台,东西房台相距1.5公里。为便于管理,经东营市政府批准,村东房台4个生产队(原文如此,实应为2个生产队——糖果注)独立建村,取名为新张村,124户,524口人,耕地696亩。”

(五十二)

糖果不得不承认,《大张新张村志》是很了不起的一部村志。我没想到,一个不是特别大特别有名的村,竟然能编出这么了不起的一部村志。在这部书中,我见到了老师崔浩、张寿松、张泽华、刘同利和岱海舅、玉民大哥、张利生、张良成这些亲切、熟悉的名字。村志是我从利生那儿借来的,他在胜利社中的时候叫张文功,按辈分我该叫他舅。他和我妹妹同学,在胜利社中他一直叫我国哥,顺嘴了,到现在竟然就还这么叫着。去年过年,在树迎姥爷家喝酒,他这么叫,惹得树迎姥爷好不高兴,可背着后里还是这么叫。
这部村志,上起明洪武二年,下止2010年,洋洋洒洒近30万字,清楚地记录了大张村、新张村640年间的重要历史、重要节点、重要人物,还附录了明朝大移民、黄河决口、黄河南展工程等重要历史事件和一些古老的神话传说。其中竟然还收录了大张村1945年、1975年两张村民居住平面图,清清楚楚地描画着当年谁家住在村东村西村南村北还是村当央,描画着我的二舅张文法、小舅张文岚、姨夫王洪春的老宅子在哪里,描画着当年的药王庙、三义庙、关帝庙、娘娘庙、碾屋、水井和大队院、中学的准确位置,另外还有一张泽华老师画的早在文革时候就烧掉了的张氏祠堂的结构图。我当时就想,虽然我牛,可让我有一天组织帮人编《南请户村志》,我肯定弄不到这个水平。
在这部志书中,我还见到了玉民大哥的诗《一棵树》和一篇《庄农日用杂字》。玉民大哥是这部村志的名誉主编,主编是树迎姥爷,副主编是同利老师,泽华老师是编委委员之一。

作者简介:张维岭,1968年出生,南展区人,文学爱好者,曾发表长篇小说两部及一些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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