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展区》第二部〈胜利闸〉三

文化   2024-10-01 00:02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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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李校长和刘老师在办公室吵起来的时候,糖果正好去交语文作业,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我赶紧停住了脚步。那时候没有课代表这一说法,但刘老师安排我负责收发六个人的语文作业。
听了没几句,我就基本明白了他俩吵嘴的原因。李校长坚持让我们上晚自习,他说他可以每天后晌放学后去送,自己受点累没啥,只要学生们的学习成绩能提上去;另外一个,他不赞成刘老师教我们写毛笔字,还给我们布置作业,要求我们每天至少临两张大字,他说考初中又不考这个,至少五年级的学生不能把工夫耽误在这上面。
刘老师的意见正好和他相反,第一,他不赞成上晚自习,至少公社里的学生用不着来上,安全问题不说,公社里有电,村里没电,让孩子们从家里跑那么远来点灯熬油,这让人搞不懂到底是为啥;第二,他坚持让学生们学写毛笔字,而且五年级的学生更要学,本来就已经有些晚了,到了初中,更没时间没机会了。
“你是不是觉得就你教过私塾,就你会写会教毛笔字,不显摆显摆难受?”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你啥意思?”
“没啥,我是说孩子们还小,我们当老师的要为他们负责任,真的为他们考虑,真的为他们负责任。”
“我每天后晌放学后来回四五里路送他们,难道这还不叫负责任?你也都看到了,难道这里边还有假?除了无稽咯啦蛋地教他们写个毛笔字,你又为他们做啥事了?”
“我做我该做的。我不像你一样正在风头上,我行将入土的人了,儿女也都不用我管了,我没别的企求。让孩子们舍着电灯不用,跑两三里路去点煤油灯,你真不觉得这很笑人?”
“许家小学就有这传统这风气,对学生就是要严格要求,严格管理,我们每年考社中的升学率在全公社都是第一,这不是白来的。对他们严是爱,宽才是害。”
“可是总人数呢,我们能在公社里排第几?让那么多孩子坐级,四年级里挤成个疙瘩蛋,村里的老少爷们能不在背后戳咱的脊梁骨?”
“那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啊,张耀新、李秋亭他们不也升上五年级了嘛!如果不是我们许家小学的严格管理和高升学率,公社里的头头脑脑们会隔着林子、吴家,大老远地把孩子送我们许家来上?”
“就我们俩在这,让我说句实话,问题就出在这里,根子就在这里。”
“啥问题?啥根子?你把话说清楚,别藏着掖着,吐半句咽半句的。”
“我的意思你很明白,何必非让我说穿了,都脸上不好看。”
“我说过了,许家小学就有这传统这风气,你如果看不惯,可以走人,没人拦着你。你走的时候,我让许家的乡亲们敲锣打鼓地送你出村。”
“让我再回来教孩子们念书,我六十岁的人了,已经很知足了。该走的时候,我自己会走。虽然我不是许家人,但这许家小学也不是你校长一个人的,是组织上安排我来教学的,不是你想撵我走就能撵我走的。你知道我为啥老扎着个裤腿角子吗?”
“你说这个干啥,我干嘛要知道。”
“那是挨批斗的时候被人踹的,那往后就一直怕风怕凉,但是就是那样,那帮人也没制服我。”
“你吓唬我?”
“谁真吓唬谁,自己心里有数。我刚才说过了,何必都说白了呢!”
这话肯定没法说下去了,糖果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快跑。刚跑进教室里,回头就看到李校长气呼呼地摔门出来了。这有啥好争的,这有啥好上火的,晚自习照上,毛笔字照写,你让让我,我让让你,谁也别挡着谁走道,不就得了吗?不就两好了吗?糖果心里想。
之后事情的发展充分证明,十一岁的糖果果然运筹帷幄,料事如神。之后,许家小学晚自习照上不误,到了后晌孩子们照样在大队院里点灯熬油;毛笔字也照写不误,而且还贴出来,贴到了大队院外,正对着大队门口的李翠兰家的后墙上。

(三十二)

昨天下午,回了展区和胜利闸一趟。在我开始写《南展区》之后,海生、树波他们就建议我找时间回去看看。我说近期跟刘冒浩他们去调研过好几次了。海生他们说那不一样,你还是要自己回去看看,特别是到自己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接接地气,找找感觉,还要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说不定三五年之后,那些老地方、老院落、老房子真的就没了,就平了。就说好了,这个周末去。
周五东营突降大雨雪,晚上一起喝雨天酒,树波说明天早晨看天气情况再定去不去胜利闸。昨天早晨,我起床之后还在蹲马桶呢,虎子就打来电话说四川地震了,我赶忙问你那儿没事吧,他说震感很强,晃了十几秒钟,但没事,就听说有个同学急了,从楼上跳下去了,受伤了,我说什么时候什么事都是安全第一,多听听学校的广播,多看看学校的网站,按学校的安排做好预防工作,千万别自作主张到震区去,去了只是添乱添堵,一定要听学校的安排,再就是别把注意力都放在地震上,还是要抓紧学习,把落下的课赶紧补上,把挂的科尽快考过去。
一上午心神不宁的。到办公室后,和洪斌联系,他说下午吧,海生发短信了,他上午还要开个会,树波肯定去拍雪景了,红花绿叶配白雪,这样的场景估计多少年也见不到一次,他怎么会错过。我说是,来办公室的路上,过护城河的小吊桥时,看到树波了,在大楼后边的花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看他那花痴的样子,就没骚扰他。就约好下午一点半,在安慧南区东门集合,准时到。
树波家不是胜利闸的,也不是我们初中同学,而是垦利一中的高中同学,但这个人酸,爱弄个散文、诗歌什么的,人也还算实在,这两年又迷上了摄影,去年一起去新疆看孙文村的时候,他说只要能拍张好片子,废了这双眼睛也值得。对他的摄影水平就睁只眼闭只眼,就只为他这份执着,给他个面子,哄他高兴,特邀他为我们的摄影师。
不到一点半,我和树波先到,然后是洪斌和其华带商务舱过来,最后是海生姗姗来迟,树波悄悄地对糖果说官越大越不行。
我们从南二路直奔龙居,上黄河大坝后继续向南开,一直到博兴通利津的渡口,下来尿尿、抽烟、照相。其间,洪斌已经发挥他组织部长的功能,给新青给连君打电话,让他们往梅家赶,到梅家集合,晚上在王绍利家吃饭。绍利现在是梅家村的支部书记。然后,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先后去了麻湾分凌闸、麻湾引黄闸、黄河铁路大桥、曹店闸、其华的苗圃、胜利闸、佛头寺黑陶厂、柳仙树,中间还去了趟西街,因为张洪斌家是西街的,老小子假公济私,力邀我们去他老家看看。
中间树波几次要停车下车,我们都不让,他一下去就不好找人了,钻个屋旮旯就能待半天,也不知道那些有什么好拍的,谁稀得等他。在那棵大柳树下,新青开车带着连君和建荣也赶到了。然后一起往回走,到胜利卫生院的道口时,可不得了了,这里还站着曹可营和好几个女生在等我们呢。知道王绍利家肯定是盛不开了,赶紧给他打电话,一是辞席,二是让他过来和我们碰头。
等绍利的时候,下车,下道口,进卫生院院里。树波说我要给你好好照几张相,将来《南展区》出书的时候,你自己从中选。我说,照片肯定是要用的,但黑白的就好了。树波说,我能把照的这些调成黑白的。我说,那好像就不是那个味了。
卫生院里破败不堪,很多房子已经倒塌了,但原来前边的树林里又建起了几户新房子。碰到了一个老汉,擦身而过之后,他又追上我们来,问我你姓啥,我说张,他说你爸爸是张明田,你妈妈是张文华,我说对,他说我从后边一看你躬躬着腰倒背着手走路的那个样,就知道你是张明田的儿。
我说,你不是医院的,或者是后来才来胜利医院的,我从小在这个院子里长大,没见过你。他说,我是林子的,姓尹,最近黄河家搞标准化堤防工程,要塝宽大坝,需要拆掉我们的房子,才临时到这里租房子住的。
他说,听说你在市里当官了,向你打听个事,市委、市政府真的要搞南展区房台拆迁?我说,是,坝上这一块一共规划了八个社区,林子村应该是在胜利社区。他问,什么时候能动工?我说,胜利社区是要第一批动工的两个社区之一,估计这个月底就能破土动工。他说,老辈里就有一句话,真要把好事办好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在伟浩吃饭的时候,海生说,曹可营这小子考试老考大零蛋,连个勾股定理也记不住,但班上女生们的名字,他到现在没一个叫不出来的,我说,和我一个臭德性。

(三十三)

然后,海生提议去利津县城吃饭,正好再叫上刘志刚和刘玉兰,我说去利津吃饭,好像就不是那个事了。新青就提议去大白生态园吃饭,他家是大白的,大白的书记是他小学同学。去了一看,地方太小,十五六个人的饭菜,根本办不了,不知谁提议,大白生态园不行,就到伟浩生态园吧!
到了伟浩,照了张合影,洪斌又开始联系这个联系那个,我说怎么忘了把崔浩老师和张寿松老师请来,他们就在胜坨镇上住,多少年没见他们了。连君说我有他们的电话。拨过去,停机了,连君说我知道他们家的门,我说那我和你直接去接他们吧!
崔老师教语文,当过我的班主任,当过胜利社中的教务主任,今年75岁,属兔的,比我父亲小一岁。张老师教数学,73岁,他家是宁海乡大张村的,那是我的姥娘家,他是我母亲的本家叔。
接上他们,两位老师就斗起了嘴。崔老师说,老张,今年是你的关口啊!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姥爷说,我天天早晨到天宁寺去拜佛,看我心诚,如来佛说再给我加上十年,弥勒佛说再给我加五年,这十五年中你可能早就翘小辫了。
我虚让了让洪斌就坐了主陪,主副宾是两位老师,洪斌副陪。西半球是男同学,崔老师以下依次是刘其华、柳树皮、董新青、卞秀华、王绍利,中间空了两个座位,洪斌说是给刘玉兰她两口子留的。我说,梦中情人来就来吧,让她老公来干什么?洪斌说人家来还不是为了看着你点呗!东半球,除了海生坐在了张老师边上,其他都是母的,分别是刘连君、张萍萍、张文红、胡建红、刘学红、张臭美。
我去的时候捎上了两瓶酒,是我们东营市的一位老领导,后来又分别在泰安、新疆、河北任过职的特大冒号从新疆带到北京,又辗转十八层三千里到我手上的伊力老酒。我这当主陪的带酒的时候没说什么,轮到张洪斌这小子了,说,我们这次既是回老家母校看看,又是专程来看看两位老师。我说,真会胡咧咧!连君赶忙说,国,你不能这么闹,两位老师都七十多了,他们可受不了咱们胡闹。
刘玉兰来了,大红的衣裳,拾掇得跟个新媳妇一样,后边果真跟着个小尾巴。我说,你来干什么?老高说,我是司机我开车啊!我说,人送到了,你任务完成了,可以放心地回去了。老高说,我是要回去的,可文红不干,在外边给我说国那个坏蛋没来,让我放心进来。我说,还有两个司机,在大厅里吃自助餐,你快去找他们吧!闹了一盘子,老高坐下,一定要让玉兰和海生换过来坐,说刘玉兰挨着他,他喝酒的时候,她老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腿。我说兰兰,我就喜欢你掐我的腿!兰兰说,不贫,能当哑巴卖了你啊!
喝了不到两泡,就有点意思了,绍利和秀华过来敬我酒。绍利是梅家的支部书记,秀华是卞家的书记。给我说,现在在村里当个支部书记,很不容易,提心吊胆的,还光挨骂。我说我听说一些。绍利说,就说南展区房台拆迁这件事,群众们都听说了,在下面说什么的都有。
我说,这件事我也了解一些,展区的群众当年为黄河防洪防凌,确实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每间房子国家补贴到群众手里的只有110块钱,基本是无条件地从坝下搬到了坝上,住到了这么狭窄拥挤的地方,当年能办到,现在几乎是不可能了。
绍利说,别说呛茬往上搬了,就是现在顺茬往下搬,搬下去住新房子住楼房,按说都知道是件大好事吧,可也不一定就那么容易。
秀华说,国,你也知道,咱这里的老百姓是真穷,村里那些有钱的早都到东城,到双河,到镇上买房子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都是些老大难,如果政府不下大决心补贴,可能很多人家真搬不起。
我说,我知道,我也是从小学四年级就来坝上的,最近我还看过住建委搞的南展区调研报告,是真穷,真难。政府也考虑了,设计的房型中有联排,有双层,有120的,100的,也有50、60的,还有廉租房,主要就是考虑那些实在搬不起的,估计住50的,住廉租房的,可能基本不需要群众掏钱。
绍利说,还有那些牲口、拖拉机啥的,不能也搬到楼上去吧?
我说,这个他们也考虑了,每个小区可能都建农机大院。
秀华问,确定是先建后拆吧?
我说,是,这个应该没问题。
绍利说,这样可能还好点,要是先拆后建,拆人家的屋等于扒人家的老坟啊,那样的话,我明天就去辞职。
老高过来和我火拼,举着半杯酒,要和我一口干了。我说怎么着,要同归于尽?他说,你不是很牛嘛,你不是老打刘玉兰的馊主意嘛,那你得先把我来办倒啊!我说,你要真把我灌醉了,我今晚上真上利津,真上你家里去住!


作者简介:张维岭,1968年出生,南展区人,文学爱好者,曾发表长篇小说两部及一些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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