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经历（二）牛庄公社记忆

文化 2024-10-04 00:02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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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牛庄公社工作过两年多，至今已四十多年。都说往事如烟，随风飘散，而我每当回忆起这段过往，却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天。

1982年2月，我调到牛庄公社干党委秘书。

牛庄公社大院位于牛庄村大街北，大门朝南，门里一条大路通向最后排的公社食堂。路两旁几排灰砖红瓦房，是公社干部的办公室兼宿舍。党委办公室在路东中间那排房子的东头，两间办公室兼会议室，东边一间里屋，是我的宿舍兼档案室。

我刚上任几天，县委调整公社领导班子，吕杰义书记调走，六户公社党委副书记、管委会主任任宝奎任书记。

第一项工作就是送老书记迎新书记。迎送很简单，吕书记单身在牛庄，怎么送走的记不清楚了，可能是他自己一辆自行车带走的被褥和日常生活用品，也可能是借用油田地调指挥部或县改碱指挥部的车辆拉走的，因为那时公社有需要时，经常向这两个关系单位借车。

任书记全家四口人在六户公社。我们给他腾出了院内路西中排最西头的两间，做办公室和宿舍。搬家那天，六户公社派了一辆拖拉机，拉着他爱人和俩孩子，一车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就一些锅碗瓢盆，还有喂养的几只老母鸡。六户公社来了两名同志帮助卸车。卸完车后，任书记安排我，领着司机和来帮忙的俩同志，到公社工办小吃部吃中午饭。点了六个菜，吃完饭任书记去结账，当时工办主任杨法森正在小吃部里屋坐着喝茶，对小吃部经理王云说：这是新来的任书记，得关照一下，六毛的菜按五毛收吧。六个菜任书记付了三元钱。吃的馒头还是面条，记不清了，没上酒是确定的了。

那个时候喝酒已经很普遍。农村分田到户后，农民的生活开始好了起来，经济作物的种植，特别是棉花种植技术的提高，使农民口袋里有了零花钱，首先表现在了有条件经常聚到一起喝上一杯。公社干部到各大队调研、检查工作，经常在大队干部家吃饭喝酒。大队干部到公社办事或赶牛庄大集，公社干部礼尚往来，经常留下村干部来上顿。我这个秘书，就成了陪客。

还好，几年来酒场摸爬滚打，练就了半斤不醉，划拳行酒令咱也算得上高手，而且还会在很短时间内弄出一桌菜。因此，领导或同事有酒场就喊我，我也是场场不拒，乐意参与。那时好多工作是在酒局上完成的，喝酒前听汇报、提要求。难工作借酒浇愁，完成了工作举杯庆贺。农村人喜欢实在，不能跟他们耍滑头，该喝就得喝。

有时为了工作喝得酩酊大醉，他们才认为你实在，工作才好做些。他们还喜欢通过酒场评价人，酒局观水平，酒后看人品。这是那个时期在基层出现过的一个现象。广播站某站长就很爱喝酒，十次八醉三呕吐。喝多了还喜欢找领导汇报工作。落了个“人很实在”的好名声。有一次酒后找任书记汇报，在宿舍前呕吐，任书记爱人老郑喂的几只鸡抢吃了呕吐物，都翩翩起舞，想必是让他喂醉了。

牛庄公社是油区。胜利油田地调指挥部工农科冯科长，经常到公社协调油地关系。油田需要地方帮助维护油区秩序，地方也需要油田给老百姓办些事，比如让油田出资给修路，解决群众吃水等问题。接待冯科长就成了“公事”。

“公事”也没有公款接待这一说。谁参加酒局，谁就带个菜或拿上瓶酒。多数是在任书记家接待，任书记爱人老郑和我就成了服务员。老郑做的大葱炒鸡蛋、凉拌豆腐、花生米是常菜。午餐肉罐头、鱼罐头偶尔才买，特别重要的客人才买只牛庄肴鸡。

土地承包到户后，农民的劳动积极性空前高涨。公社党委农村工作的重点，由原来的催种催收，转向了农业技术指导。公社广播站成了与农民沟通的主要渠道。农技站技术员每天晚上轮流进行技术讲座。还培养了曹家大队农业科技户隋新培，种植了棉花试验田，摸索出了一条盐碱地种植棉花，用塑料地膜复盖高产新技术，公社适时召开大会、利用广播讲座等形式让他指导推广。

公社文书和秘书的任务是在机关值班，处理婚姻登记、村民纠纷、上情下达、下情上报等日常工作。当时是我与政府办公室刘其智、主持机关工作的党委副书记吴云之在家值班，其他干部全部骑自行车在大队、生产队跑。吴副书记工作认真负责，对农村精神文明建设抓得很有成效。

1982年开始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全民教育活动，是精神文明建设的主要内容。吴副书记每周至少两晚上在广播站讲话，倡导讲文明、讲礼貌、讲卫生、讲秩序、讲道德；要求心灵美、语言美、环境美、行为美；要求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热爱祖国。在此基础上要求各大队制订了《村规民约》，提倡喜事新办，推行殡葬制度改革。

1983年还经历了全国的“严打”。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农民脱离了集体的人身控制，在活跃了市场的同时，社会治安也出现了问题。在城市出现了知青返城，就业压力骤增。再加之改革开放初期西方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冲击，社会上犯罪率上升。

1983年8月25日，中央作岀《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全国范围内的“严打”开始。牛庄公社的社会治安形势同全国一样严重，盗抢油田物资事件时有发生，油田农业大队的庄稼也经常遭到哄抢，油田和地方青少年犯罪团伙活动猖獗。一个时期“严打”成了党委政府的主要任务。公社利用各种宣传工具大造舆论，形成了“严打”的高压态势，彻底扭转了社会治安局面。

那时公社最难做的一项工作是计划生育。公社管委会副主任张同德，专管这项工作。妇联、团委干部和从农村抽调的10多人组成小分队，每天深入到各大队调查摸底，发现计划外怀孕对象，就盯上做工作。坚决杜绝计划外生育。

1983年春天，发现某大队一名育龄妇女计划外怀孕已六七个月了，按照规定必须立即动员引产。可她已当“计划生育超生游击队”了。找不到人，得采取当时各地实行的扒房子措施，以示惩罚和警示其他人。情况汇报到公社党委，让我通知公社全体干部参加，调拖拉机站一辆大型拖拉机，带上大绳到村里准备拉倒房子。可现场指挥的公社分管领导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继续通过大队干部，联系计划外怀孕对象及亲朋好友，直到傍晚才取得了联系，做通了工作，同意回家在计划生育小分队的带领下，到医院做引产手术。几年来，牛庄公社没有出现过因超生扒房子事件，而是通过深入细致的工作，完成了计划生育工作任务。

还有件事终生难忘，1982年秋，县里发文件要推行殡葬改革，实行火葬。即日起一律不准土葬。可就在传达文件不久，前邵大队一社员病故。这是全县发文后第一例。家属不接受火葬，不听劝阻强行土葬了。此事捅到县里，县里找到公社党委，指示必须按文件办，对已土葬问题，要公社抓紧处理。一是扒出来送县火葬场，二是就地火化。公社包村干部与大队书记一块上门做工作，遭到拒绝。针对这个情况，公社领导安排我下通知，公社全体干部立即集合，带上铁锨，调公社机站两辆拖拉机，到现场执行任务。

这个事可让我犯了难。人员好组织，拖拉机也好调，但让谁去扒坟呢？群众情绪如何控制，万一发生冲突怎么办？还好是吴副书记亲自坐阵指挥。但又担心他安排我带头去干，就毛骨悚然。

处理这类事考验着干部的农村工作经验和智慧，那天晚上，公社干部们工作到十点多，做通了死者亲属的工作，在村干部监督下，就地火化。待看到坟地里燃烧起了大火，公社干部们才撤离现场。

事后向县里作了汇报。县里发通报：推行殡葬改革后第一例土葬，被就地火化。自此全县殡葬改革顺利进行。

秘书的主要工作是写材料。1983年底，县委准备召开党建工作会议，要求各公社提报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材料。牛庄公社党委研究决定，报送大杜党支部书记杜冠英的先进事迹。

为了写好这个材料，我专门到书店买了“如何当好大队党支部书记”和“大队党支部书记先进事迹汇编”等书，在认真阅读学习基础上，多次到大队与支部书记杜冠英座谈，走访干部群众，听取他们的意见，最后形成了《我是如何当好大队党支部书记的》发言稿。

县委党建工作会议以后，在一次全县公社党委秘书会议期间，县委办公室的领导找到我说：大杜大队书记的发言材料写得不错。又问：是怎么写出来的？我说，边学习边写吧。再就是深入到大队，把大队的情况了解透了，写出来反复修改了好长时间。

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县里要调我到县委办公室工作，后因成立东营市组建牛庄区干部冻结未办成。1984年上半年，根据上级统一安排，进行社改乡。牛庄公社改为牛庄镇，撤销大队生产队，改为村和村民小组。同时组建牛庄区。我被调到牛庄区委区政府综合办公室工作。

两年多公社党委秘书经历，感悟到基层工作千头万绪，基层干部很辛苦，但也很锻炼干部。要想当好基层干部，就得深入基层、了解民意、勤奋好学、能干会写，努力提高自己工作能力，这样当组织需要时，就会考虑你，可以说最好的伯乐是自己的努力。

作者简介：张继义，1974年高中毕业后就职于基层供销社，1980年考录国家干部，先后在乡镇、县区、市直部门的党委、政府、政法、纪检部门任职。曾下海经商。古稀之年拾笔耕耘，记录这70年如歌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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