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展区》第三部〈胜利帮〉一

文化   2024-10-15 06:48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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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1984年的中考,胜利社中大丰收。除糖果考了个全县第一外,海生、文生、新敏他们,还有刘玉兰、王楚莲她们也都如我所盼地考上了县一中。数吧数吧,我们那一级光考上县一中的就有二十多个,创胜利社中建校以来的历年之最,虽然总人数还是赶不上垦利一中的初中部,但在乡镇一级的中学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崔浩老师当然应该高兴得找不着北了,他不仅仅是为我高兴,他也是为我那一帮初中同学们争气高兴,为他自己带领一帮任课老师们创造了胜利社中的历史高兴。而从我们那一级之后,胜利社中就再也没有那么辉煌过!
那一帮子当时玩得好的初中同学中,就是凤军没考上,这让我们大伙儿心里都有些别扭。我跟父亲说,我也请同学们来咱家里喝场酒吧,主要是为了凤军。爸爸这次倒是没横挑鼻子竖挑眼,利利落落地答应了。
我们一帮小孩子,没好意思在院子里的丝瓜架底下支场子,就在我家北屋的天地上摆开了桌子、撑子、脚栝、杌扎子。母亲和妹妹在小伙房里给我们忙活菜,国庆负责在小耳屋里给我们烧水喝。
刚开始喝,凤军就看出了里边的门道,举着盅酒站起来对我们几个说:“你们都考上高中了,三年之后还要考大学,我没考上,但我也可以接我爸爸的班,去农行上班。不用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做样子给我看,将来谁混得好谁混得孬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糖果赶忙也站起来,说:“我们不是为你没考上高中难受,是为不能和你同学了难受!”
凤军说:“弟弟说这个我爱听,干了,谁不干就是瞧不起我凤军!”
那天,我们差不多把父亲攒了藏了多年的老底都喝光了,不是他一趟趟地过来念叨,我们肯定都不说散伙。后来,洪斌跟我说,那是他长那么大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在家里喝酒。
那天,爱民也喝得一张小白脸红扑扑的。他也不能和我们继续同学了,心里可能也觉得不是个滋味,平时一贯的板正人也放开了。那一年,在胜利社中,我的成绩是第一,然后就是他,他之后是常家庄黄建民。当时,一个乡镇社中只能分一个考中专的名额,我是第一,当然应该首先把那名额分配给我。
那时候考中专,和现在考中专的概念很不一样,学生们初中毕业后都争着去报考中专,只要考上了中专,上上两年,一毕业就转非农业户口,国家就分配工作,就有工资有铁饭碗,就算从村里逃出来了,所以都争着去报考中专。至于上高中然后考大学,那还是月明地里的事呢,谁也不敢说就有那个把握!但因为第一,我本来就是非农业户口,根本不需要考虑转户口的事;第二,我当时是全县第一,崔浩老师、寿田大爷、文法二舅他们都认准我将来考大学把里攥,所以都忽悠、怂恿我父亲,不要给我报中专,而是让我去上高中;第三,那时候,我家的条件已经在整个胜利公社里算不错的了,姐姐也已经参加工作上班了,家里不着急我去挣那份工资。我爸爸头脑一热,就确定让我放弃考中专的名额,去一中。这么一来,那个名额自然而然地就属于第二名的爱民了,结果那年他考上了广饶师范,也就再不能和我们这一帮子同学了。
后来听说,黄建民也背地后里找爱民做过工作,说:“你年龄小,脑子又机灵,成绩也很好,将来也肯定能考上大学,我比你们都大两岁,家里穷,复了一年课,还没考过你,你还是和国一样,把那报考中专的名额让给我吧!”结果,爱民当然没上他的当。
高中三年,建民都和我一个班一个宿舍,就是当年的垦利一中男生宿舍楼105宿舍。三年里,他和善功一样刻苦一样勤奋,我和双河街上的痞子们打仗的时候,全班男同学都出动了,105宿舍的更是冲在了前头,但建民和善功就楞没去帮忙。我在心里骂他俩,说,“叛徒,一个《红灯记》中的王连举,一个《红岩》中的甫志高,还都是胜利闸的呢!”87年,他还是落榜了。落榜了,也没再和善功一样回一中复课,老么实地回常家庄种地去了。回家没多久就娶了媳妇,在我们那一级同学们中,他的孩子是最大的。
据说,1987年高考落榜的胜利闸那帮同学中,后来都没有在家种地,除了后来又复课考出来的,也都出来找了点事干,拉原油的、修摩托车的、开经销的、到镇供销社招工的,真正在家种地的,只有黄建民。我在写虎子的文章中写到了一个家在农村的初中同学,专门去坡里套了一只野兔,用麻袋装了来送给我,里边那个家在农村的初中同学,就是黄建民。
我们去一中后,凤军就接他父亲的班,在胜利农行工作了。考学出来又回胜利闸工作的呢?糖果知道的,只有刘爱民。1989年,他东营师范毕业,就回胜利社中当了语文老师,和胥学智老师他们又成同事了,后来,和崔浩老师一样,当了胜利社中的教务主任,再后来,就改行了,和我一样,成了党政办公室的文字秘书了。

(七十九)

1984年,垦利一中举行秋季开学典礼的时间定在9月10号上午。胜利公社是垦利县比较偏远的一个公社,从公社驻地到垦利县城有六十多里路远,糖果就和一帮同学们约好了,头一天也就是9号下午去一中报到。就在我们收拾行装时,接到了公社里的通知,告诉我们不用提前去报到了,带好自己的东西,10号上午6点前到公社礼堂集合,公社里派车一起送我们去学校。
在公社大礼堂里,为我们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仪式。公社书记、主任还有孙金龙校长都上台讲了话。书记和主任的讲话内容大同小异,不外乎肯定啊、高兴啊、鼓舞啊、祝愿啊那一套,讲到最后,又都嘱咐着我们同一个意思:你们这一级是胜利社中迄今为止最成功、最辉煌的一级。在你们的身上,体现着胜利公社和全公社人民的光荣,也充分表明我们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公社同样能在全县出人头地。在你们的身上,也肩负着胜利公社的希望和未来,希望你们好好学习,学成归来,为胜利公社争光。团结起来,振兴胜利!
倒是孙校长的话别有一番意味,他说,你们这次考上一中的有二十多个人,不算少,但比起人家胜坨、民丰公社来,也不能说多,你们在社中里有的是一班,有的在二班,希望你们到一中后,就都打消一二班的概念,就只想着自己是胜利社中走出去的,团结得像铁板一块,你照看着我点,我帮衬着你点,好好地学习,争取都考上大学。
1999年,我调到东城工作,洪斌、志远、海生、江泉他们这些早来东城上班的家伙们,这个班一伙、那个班一帮地轮流着给我接风。那段时间,我喝得有点涝,就对同学们的组织部长张洪斌说,本来我们那一级全部四个班现在在市里上班的人,加起来也没多少,还分什么一二三四班啊,反正都是垦利一中高二十二级的就是了。过了一段时间,场子稀落了很多,糖果感到就像李逵说的“嘴里淡出鸟来”,就又对洪斌说,有时候分分班,也挺有好处的啊!
很倒霉的是,10号那天又下雨了。别笑话现在的天气预报不准了,那时候更够呛。虽然是毛毛雨,地面还没湿透,大坝上防汛屋子的横栏杆也没有放下来,但路已经滑出溜的,大解放在本来就中间高两边低的大坝上小心地开着。车子离开公社礼堂的时候,就有人点上了一挂长长的响鞭,直到我们上了道口,那鞭还在脑袋后头噼里啪啦地响着。之后,每到一个村的道口,徐王、佛头寺、小白、大白一直到常家,都有一伙人站在那儿、站在小雨里送我们,也都高高地举着一挂鞭炮放响着。很可能是公社里统一安排的,早就通知各村了。车到了谁家的村边,我们中的谁就凑到车厢边去,抓起来自己的包裹举到头顶上,向送行的人群乱摇着。
“洪斌,一起唱个歌吧,谢谢给我们送行的叔叔大娘们!你来起个头!”糖果对洪斌说。
洪斌这种事上一直勤快,一直不怵头,就说,“好!”然后走到车厢后边的挡板前,大声地说,“同学们,下面,我们一起唱个歌,谢谢冒雨来给我们送行的叔叔大娘们。都站直了,精神点,站成两排,女生们站前排,听我的口令。立-正-!敬-礼-!”
“我-爱-北-京-天-安-门,预备,起!”洪斌像个指挥家一样,有模有样地打起了拍子。
“学-习-雷-锋-好-榜-样,预备,起!”一曲唱完,又是一曲。
“军,来个有劲的!”小动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
“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预备,起!”
车子经过三佛殿的时候,糖果看到穿着大红格子褂子的王楚莲在人群里只动动嘴唇,就是不出声,便也咋呼了一声,“军,别老那么冒,妹妹找哥泪花流!”
“妹-妹-找-哥-泪-花-流,预备,起!”

( 八十 )

都怪公社里的头头脑脑们多事,也都怪那个阴雨天,大解放在黄河大坝上老牛一样拖泥带水地走着,费劲巴力地到了路家道口,上了油漆路,这才脱缰了的野马一样开始狂奔。就是紧赶慢赶,本来用不了一个小时的路程还是走了两个多小时,结果我们第一次进垦利一中的门就迟到了。我们到的时候,全校的师生已经在旗杆前面的小广场上集合了。好在会议还没正式开始,也许就只是为了等我们。
小广场上鸦雀无声,像大战来临之前战壕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解放车只能停在了校门外,我们纷纷从车厢上爬下来,把各自的洋车子和包裹递下来,自动地排成了一个长队,拖拉着望校门里边走。烂乎乎的自行车,各种各样的打扮和包裹,耷拉着的脑袋,和《南征北战》里被缴了枪的国民党部队一个熊样。
糖果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头,没法治,再众矢之的、再丢人、再呕馊,这个时候大伙里也总得有个人站出来顶着吧!后边紧跟着的是张小动,他被那些人盯得有点恼了烦了,戳了戳我,低低地说,你不是很牛嘛,敢不敢再率领大伙儿唱个歌啊?成联合赶紧在我俩后边咳嗽了声,也低低地说,还闹,还嫌不够现眼啊!
等我们把车子圈在旗杆下,过来一个人,让我们在会场的最东边站成了一排。这时候,主席台上一个人站起来,喊道:“现在,我宣布,垦利一中84年秋季开学典礼正式开始!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尊敬的李校长致辞!”
李校长讲完了后,是老生代表发言。老生代表发完言后,是新生代表发言。从下面的队伍中走出来个白白胖胖的女生,戴一幅瓶子底一样厚厚的眼镜,到了台边上,先是向主席台,后是向我们,分头来了一个90度的大鞠躬,然后才走到发言席后边去。
“我听说每年一中的开学典礼上代表新生发言的,都是当年的中考状元,谁让你来晚了,没戏了吧,这小娘们肯定是垦利一中初中部的。”小动趴在我的耳朵上说。
“就你的话多事多知道的多,听人家的!”我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句。
“尊敬的学校领导和老师们,敬爱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亲爱的新生同学们,大家好!在这秋风送爽、硕果累累的丰收时节,我们怀着无比激动和喜悦的心情,踏进了县一中的大门,从此揭开了我们中学生活的新篇章。”
台上的女学生叫一声敬爱的大哥哥,叫一声亲爱的,小动就赶紧在下面嗯一声。糖果身子不动,眼睛盯着台上的女学生,对后边的小动说:“你就猛赚人家的便宜吧,将来非给你找个这号的媳妇不行!”
“老天爷慈悲啊,饶了我吧!我这就受不了了,浑身没一个地方不麻了,都是小米粒了!我看咱们该上台给她献个红领巾啊,这县城的女生就是不一样,太好玩了,太可爱了!”小动说。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党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刻到了。”我说。
女学生讲完后,又来了两个90度的大弯腰,下台去了。接下来,没听清楚是一位什么领导开始上台讲话。该领导套话了两句后,就开始大讲特讲垦利一中长期以来沉淀形成的优秀的校风校纪以及在这优秀的校风校纪影响和熏陶下取得的优异教学成绩,春光明媚、夏花灿烂、秋高气爽了半天,脸上突然来一霜降:
“进了一中门,就是一中人,就要严格遵守、执行一中的制度和纪律。开学第一天,就有那么多人集体迟到,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在台上大讲,他在台下小讲,同学们想一想,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啊?别跟我耍这些小把戏,我抓学生管理几十年,什么样的坏蛋没见过,你那点小把戏,还能逃得过我的眼睛吗?”
“张国,公鸭嗓子话里有话啊!你这个大坏蛋,你这个老狐狸!”我听到了后边小动咬牙切齿的声音。
“知道有这种嗓子的男人是咋回事吗?”我说。
“咋回事?快告诉我!”
“男人做了结扎手术后,嗓子就会变的这样,医院里大夫们说话时我听到的。不是像太监那样直接骟了,是开了膛把肚子里那个什么管给扎住了,再以后说话就这么嘎嘎的。”我把两条胳膊稍稍那么往上一架,把身子往下稍稍一蹲。
“哈哈!”小动终于憋不住了。旁边队伍里好多学生都听到了,一阵骚动。
“那个总捣乱的家伙,你给我站出来!”
该领导嘴里喊着,手指着小我们这个方向,从台上冲了下来。“你想干什么,还不得了你,还有你!我早就看到你们在下边嘟嘟囔囔没个完了!”他的手指头在小动和我的脑门上一人戳了一下。
“我没干啥啊,就是突然肚子疼,哎哟!”小动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疼得很厉害吗?赶快去医院吧!”后边的联合赶紧靠上来。
“嗯,疼死了,不过倒还能顶得住,我就怕去医院。”小动说。这一来,联合也没咒念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俩落入虎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胜利社中张小动。”
“我知道你们这伙迟到的都是胜利社中的,我问你的名字。”
“他叫张小动,初中我和他同位,我作证,他确实有肚子疼的老毛病。”糖果和小动肩并肩站到一起,一只手伸过去把他搀直了,趁机拧了他一下。
“你也别装什么好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胜利社中张国。”
“张国!你就是张国!你分在了一班我知道,这个张小动呢,他在几班?谁是他的班主任?”该领导抬起头来做了一个巡视状,嗓音更尖利了。
从后面走过来一个年青人,看上去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书记,这个张国和张小动都分在了我们一班。”
“不行,这俩家伙搞在一起,还不闹翻天啊,还让不让其他同学学习了!这样吧,让这个张小动去三班。刘主任,你们教务处负责再从三班调一个学生到一班去。”

作者简介:张维岭,1968年出生,南展区人,文学爱好者,曾发表长篇小说两部及一些散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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