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顺治年间,山东人张立山被调任到浙江开化县做知县。
这天,一个保长来报,说村里的孙明达夫妻在家里被害。
张立山立刻带着三班衙役和仵作赶到现场,经仵作检验,夫妻俩是夜里被害的,身上全是刀伤,而且有多处搏斗伤,孙妻耳朵上的一只金耳环不见了。
据夫妻俩的儿子孙亮说,昨天他带着妻子回娘家给岳父贺寿,今天早上回来时发现父母已经遇害。
张立山问他家有没有丢东西,孙亮说,箱子里的三百五十两银子和各类金银首饰都不见了。
张立山根据现场痕迹判断出,这是一起图财害命案,立刻命令捕快们,将县里干过盗窃抢劫的人拘拿到县衙挨个审问。
可是审了一百多名干过盗窃和抢劫的人,没有找出真凶,张立山只得让捕快们继续查访。
两个月后,捕快抓到一个小偷,名叫王阿果,偷了人家一头牛被捕快抓获,被押到张立山面前审问。
张立山让衙役重打王阿果二十大板,王阿果大喊饶命,说要发举一个人,他很可能犯下大案,以求赎罪。
张立山问说的是谁,王阿果答道:“那人名叫木子雄,是个屠夫,住在金锁镇上,长得膀大腰圆膘肥体壮,因为脾气暴躁没人敢惹。
最近他经常和我在一起赌钱,近一个月来已经输了五十多两银子,却连眼都不眨。他一个卖肉的哪来那么多银子,不是偷的就是抢的。”
张立山也觉得可疑,派了六个捕快将木子雄拘拿到县衙,并且在他家搜到了二百多两银子和许多金银首饰。
看到银子和首饰,张立山立刻想到了孙明达夫妻被害案,立刻让他们的儿子孙亮前来辨认,孙亮一眼就认出是自家丢失的首饰。
证据确凿,木子雄见无法抵赖,承认是因为欠了赌债还不上,到孙明达家盗窃,不小心惊醒了夫妻俩,只好下了狠手。
木子雄招供画押后,张立山判他斩刑,押入监牢,上报审核。
一个月后,张立山的母亲病逝,匆匆将县衙事务移交给继任的王如实知县后,立刻赶回家为母亲守孝。
几个月后,经过刑部审核,木子雄谋财害命该当明正典刑,秋后问斩,王知县为监斩官。
三年之后,张立山守孝期满,到京城选官,被任命为江西铅山县知县。
当地层峦叠嶂森林茂密,地形复杂民风彪悍,经常有盗匪抢劫过往客商,张立山到任后,立刻命捕快衙役全力捉拿。
在他的努力下,许多强盗被捉拿归案,没有被抓的也都逃到外县去了。
这天,捕快们围捕一伙强盗,没想到匪首身强力壮异常凶悍,在打伤了五名捕快之后,才被赶来支援的捕快们抓获。
张立山亲自审问这伙强盗时,感觉眼前的这名匪首特别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问匪首的姓名,匪首答道:“我叫李雄,求老爷饶命。”
他听出这名匪首是开化县口音,突然想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被他判处斩刑的木子雄。
这让他无比震惊,问道:“你不是开化县人木子雄吗?你明明已经被明正典刑,怎么会在这里?”
李雄听他说出木子雄这个名字,也大吃一惊,抬起头仔细一看,正是当初的张知县,知道再也无法隐瞒,只得招出了实情。
据木子雄供述,当初他被秋后处斩,行刑时恰好是傍晚,当鬼头刀砍到他脖子时,感觉到一阵剧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到了半夜他竟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绑着盖在草席下,周围一片漆黑,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挣扎着坐起来,挣脱了绑在身上的绳子,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是血,后脖颈剧痛无比,伸手一摸,脖子后面有一个大伤口。
这时候他来不及多想,只想赶紧逃离这里,趁着夜色回到家,包扎了伤口,等到天亮城门开了,乔装改扮出了城。
他不敢停歇,一路逃到江西,改名叫李雄,身上带的钱花光了,又是已经被处决的人犯,怕被人发现不敢露头,只得靠乞讨为生。
开始他只想小心躲藏,可是后来渐渐觉得,自己能在刽子手刀下逃生,是阎王都不敢收的人,胆子越来越大,结识了当地的十几个无赖后,聚在一起拦路抢劫。
张立山不相信他的供述,认为世上哪有能在刽子手刀下逃生的人,肯定是他事先贿赂了狱卒,找了监牢里不幸病逝的人顶替他受刑。
张立山认为木子雄说谎,让衙役们上夹棍,他赶紧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脖子后面的伤痕还在,老爷要是不信,尽管查验就是。”
张立山亲自走过去查看,发现他的脖子上确实有一块很大的伤痕,经仵作检验,确实是刀伤。
张立山还是半信半疑,立刻将案情上报巡抚,巡抚也觉得是有人收受贿赂,包庇案犯偷梁换柱,立刻行文给浙江巡抚。
浙江巡抚接到文书后大吃一惊,心想要是下面真的发生了徇私舞弊私放重犯的事,就算不被革职查办,也要降级使用,于是立刻下令严查。
此时负责监斩的知县王如实已经调到安徽做知县了,浙江巡抚只得又行文到安徽,把他带回浙江审问。
为了防止王如实和刽子手串供,巡抚下令将两人分别关押,并且亲自审问。
行刑的刽子手见是巡抚亲自审问,不敢隐瞒,立即供出了实情。
据刽子手供述,因为开化县已经很久没有处决人犯了,没有熟练的刽子手,他也是被临时拉来的。
行刑的那天恰好是黄昏,他一刀砍下去,木子雄当即倒了下去,脖子上鲜血迸出,没有验看他的死活就用草席盖住,等候监斩官来验收。
等到第二天早上,刽子手发现木子雄的尸首不见了,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禀报知县王如实。
王如实担心被上面知道以后要受处罚,没有去调查到底是否有人收受贿赂放走人犯,而是吩咐刽子手不要声张,上报说人犯已经被处决。
浙江巡抚担心再出错,行文江西,让张立山将木子雄押解到浙江,亲自带到开化县,让他的亲戚仔细辨认,确认他就是木子雄。
巡抚又再三核查,确认知县和刽子手没有收受贿赂调包人犯。
木子雄仍然被押解回江西铅山县,依律处决;负责行刑的刽子手被重打三十大板,充做驿卒三年;监斩官王如实知情不报隐瞒遮掩,被革职查办,永不叙用,相关官员审核不严,罚俸半年。
不过也有人说,确实是有人收受贿赂,用监牢里一个病逝的犯人顶替了木子雄,巡抚其实查出了真相,为了大事化小,没有深究。
故事出自《清稗类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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